蘇澤讓蘇盜帶着招來的隨從先離開自己家,再打開門將他們迎接進來,向妹妹蘇玉瑤一一介紹。
他首先指着蘇林說道:
「玉瑤,這是我軍中好友,也姓蘇,單字一個林,這幾日就暫住在我們家。」
蘇玉瑤連忙向蘇林見禮,只見他站的腰背挺直,和父兄一樣都是滿身的軍人氣質,自然不懷疑蘇林是羽林軍。
「這是投效我的賓客,蘇盜,每隔三日你給他買一壺酒就行了,吃的不用管他。」
蓄養賓客,也是這年頭常見的事情。
以前蘇澤父親擔任羽林郎的時候,家裏也養過賓客,蘇玉瑤見這個蘇盜面貌猥瑣,但既然是兄長的賓客,她也客客氣氣的行了禮。
蘇澤接着指着繡娘和粗使家僕說到:「這是秀娘,我從牙市買回來的婢女。」
「蘇二,以後家裏的差事可以讓他來做。」
「秀娘?你會女工嗎?」
秀娘連連點頭,蘇玉瑤則露出驚喜的神色說道:「阿兄你放心!我會把家裏操持好的!」
蘇玉瑤的興致勃勃,蘇澤就交給她折騰去了,反正這個妹妹自小就懂事。
這年頭的女子還沒有明清那種無才便是德的說法,無論是大戶人家還是小門小戶,女子都是要懂得持家的。
高門的女子更是要學習如何管理家宅,亂世中的女子甚至還要帶着家僕守衛宅子。
次日一大早,蘇澤就帶着蘇林前往南荒郊,今天他要向蘇林學習射箭。
蘇澤的箭術一半是亞父教的,另一半是在軍中習練的,這些年羽林軍的操練日益鬆懈,蘇澤這樣的在軍中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當然按照亞父李統的說法,蘇澤這樣的箭術只是花架子,用來校場習射還可以,但是在戰陣的時候就沒用了。
本來李統也要對蘇澤進行箭術訓練的,只是突然得到調令臨時出征,只留下兵書就讓蘇澤自己練了。
這些日子蘇澤日夜閱讀李統留下來的兵書,可是這些古代兵書沒有插圖,文字又無比的晦澀,練來練去也沒有什麼提升。
也難怪將才難得,一名猛將又要懂得騎馬射箭,又要懂到刀槍棍槊,現在又不是網絡視頻時代,想要掌握這些都需要有人親手教導。
北魏羽林軍中的訓練體系也是孝文帝一手勘定的,而亞父李統也是技擊高手,但就算是這樣蘇澤也只學了一個半吊子。
好在蘇澤也不是要立刻上陣打仗,他只是要參加清河王府的入幕選鋒罷了。
在河邊沒人的地方,蘇澤從系統倉庫中拿出一把長弓。
這把弓是蘇澤父親留下來的弓,兄妹兩個在最困難的時候都沒有將弓賣掉,也是除了蘇家宅子之外,蘇父留下來最貴重的東西。
用上等苗竹作為里胎,牯牛角作外弓面,黃桑木的心材製作成弓弰(弓的末端),用檀木製作成弝(弓背中部手握着的地方),這四種材料製作成粗坯後,還要風乾一年以上干透。
粘合弓的膠也是制弓匠人秘密調製的,將所有部分都粘連上之後,也要再風乾一年,這期間弓匠還要不斷的揉捻弓體,調整弓身上不合理的地方。
和量體裁衣一樣,一把上好的弓還需要量身定製,這把弓就是蘇澤的父親就任羽林郎之後,由將作監的大匠給他量身定製的。
蘇澤的身高和體型和父親差不多,這把弓他用起來也確實得心應手,遠不是羽林軍中那些劣弓能比的。
蘇林看到這把弓,也眼睛一亮叫道:「好弓!」
緊接着蘇澤又從系統中取出了【一袋鋼簇剪羽箭】,這是他昨天從商店購買的羽箭。
系統刷出來的藍色裝備質量上乘,選用筆直老箭竹製作箭身,用稠膠將鵰翎的箭尾,精鋼的箭簇連接在一起,這也要比羽林軍中的制式箭好多了。
蘇澤正準備搭箭上弓,卻被蘇林攔住。
「主上,且慢。」
「主上,您這箭不對。」
「箭不對?」這是系統刷出來的藍色品質箭,這也不對?
蘇林說道:「主上用的是武射箭,這是戰陣用箭,箭頭小而鋒銳,是專門用來穿甲的,用來射柳太浪費了。」
蘇林掏出一支箭簇寬大的箭遞給蘇澤說到:「主上參加入幕選鋒,是校場比試用的,應該用比箭。」
專業,什麼是專業!
蘇林又說道:「另外主上的弓也不對。」
「弓也不對?」
蘇林點頭說道:「主上這把弓為大弰弓,弓體長而有彈力,握持穩且射出去的箭很強力,這是一把戰陣弓,用來打仗和狩獵自然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是比射,那還是用小弰弓比較好。」
「這是為何?」
蘇林說道:「小弰弓輕便易持,在比試射箭的時候更准,練習射箭的時候也更節省力氣,可以多開弓幾次,在田獵的時候用小弰弓也可以捕獵普通獵物了。」
沒想到射箭竟然也有這麼多的學問,那些書上看不懂的內容,聽完了蘇林的講解,蘇澤也覺得豁然開朗。
蘇林將自己的小弰弓遞給蘇澤說道:「主上可以用我的弓來練習。」
蘇澤將家傳的長弓收入系統倉庫,拉動蘇林的小弰弓,果然比自己那把長弓要省力多了。
蘇林說道:「漢之射聲士,每日都要用小弰弓習射,還要用大弰弓來打熬力氣。」
「打熬力氣?」
「弓不能空放,主上是知道的吧?」
蘇澤點頭,拉開的弓如果沒有箭,那弓弦收縮的巨大動能就會損傷弓身。
這是蘇澤剛開始習射的時候,亞父反覆交代過的事情。
蘇林說到:「弓不能空放,但是拉開空弓緩緩的鬆開,是很有效的鍛煉臂力的方法,所以漢之射聲士,每天都要緩釋長弓十次,打熬力氣。」
原來如此,蘇澤不由的感慨,怪不得漢代的軍隊這麼能打,秦漢是有非常完善的訓練軍隊方法的。
只可惜經過了漢末三國,兩晉和五胡亂華後,這些知識都被世家門閥分割私藏,成為所謂的「家學」。
不僅僅是軍事上的知識,那些漢末門閥蠶食了帝國的「屍體」,官僚體系的知識,學術,文學都被他們變成了私學,這不僅僅是文化的倒退,更是文明的倒退。
「主上,您可以練習射柳了。」
蘇林的聲音將蘇澤從思緒中拉回來,他看着一百步外河邊上飄動的柳條,疑惑的說道:「這麼遠能射中嗎?我之前都是在三十步的地方練習的。」
蘇林說道:「主上,不是讓您射柳條,是射我剛剛編織的柳籠。」
順着蘇林的手指,蘇澤看到一個用柳條纏繞編製成的籠子垂在枝頭上。
蘇林說道:「習射的時候,射遠不射近,練習遠射的時候,寧可射更大的目標,而不是在更近的地方練習射更小的目標。」
「因為弓箭在不同距離有不同的手感,主上是要練習百步射,那就要在百步之外練習。」
原來如此,亞父兵書上也有這麼一段,經過蘇林的講解他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
弓箭在不同距離上的運動軌跡不同,所以必須要固定距離練習才有意義,原來如此!
確定了目標,蘇澤挺直身體,拉開弓箭,左手如同鷹爪持弓,右手雙搭扣箭,對着柳籠就是一箭。
蘇澤的狀態很好,一箭射入柳籠,他得意的看向蘇林,卻聽到對方說到:
「主上,您的射法錯了。」
「射法?」
蘇林虛拉弓示範道:
「天下射法,如今上陣能用的,只有漢射和胡射二法。」
「漢射者,左手鷹爪持弓,右手單搭扣箭。」
「胡射者,左手滿把持弓,右手雙搭扣箭。」
「主上您用漢射持弓,卻用胡射扣箭,這就錯了。」
蘇澤比劃了一下,果然用蘇林的動作更加順手,他問道:
「這漢射和胡射有什麼區別呢?」
蘇林說道:「漢射之法開弓後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審固,能射的更准。胡射之法開弓更容易發力,但是審固時間短,是以力取勝的法門。」
「主上要參加比試,所以用漢射法就可以了。」
聽到蘇林說到「審固」,蘇澤在亞父的兵書上也多次提到,他連忙問道:「何為審固?」
蘇林說道:「審,就是用心用眼來觀察,所謂審時度勢。固就是把持堅固,在拉滿弓後要固定弓身瞄準,手臂不能顫抖。」
「審過才能命中,把持牢固才能射遠射准,二者要相互結合才能掌握射箭的精要。」
蘇林像是一個耐心的老師,一一糾正蘇澤的錯誤,糾正他的射箭姿勢,幫助他制定更貼合自己的訓練計劃。
兩人從上午練習到了中午,簡單吃了一點乾糧恢復力氣後,兩人又繼續操練起來。
蘇林說道:「步射和騎射的法門不同,主上我們今日就只練步射,等下一次再操練騎射,這樣才不會將發力的法門弄混淆。」
蘇澤自然是從善如流,今天蘇林講的東西已經超過了以前他學習射術的總和,其中一些東西還需要他繼續消化才能學會。
蘇澤本身基礎紮實,加上他理解能力出眾,蘇澤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步射水平提高了。
就在兩人練習射箭的時候,蘇澤聽到了遠處的喧譁聲。
抬眼看去,又是清河王獵場的方向。
蘇澤看到了上次那個跋扈的陸管事,在王府護衛的保護下,頤指氣使的面對上一次那些村民。
蘇澤帶着蘇林湊近,聽到村民們向陸管事哀嚎道:
「求陸管事讓我們進去除草,新苗播種若不除草,田裏莊稼就長不出來了!」
陸管事依然是一副跋扈的樣子說道:「都說了這是清河王的獵場,根本不是你們的土地!你們私自開墾清河王的獵場已經是大罪了!也就是我們大王心善不和你們這些黔首計較!若是再來!下次就送伱們去河南府!」
「給我打出去!」
王府護衛紛紛向前,跪在地上的百姓只能不甘心的離開。
只聽到那陸管事對着護衛又說道:「為了操辦大王的選鋒大典,這幾日我就住在獵場了,你們夜裏要守衛嚴些,不要讓那些刁民再進來!」
「唯!」
蘇澤看着這個跋扈的王府管事,心中也充滿了憤懣,他靈機一動打開了地圖。
果然,在南荒郊的大地圖上,出現了一個「清河王府獵場」的小塊地圖。
蘇澤拿起代表蘇盜的棋子,將他放在「清河王府獵場」的小地圖上方。
【冒險區域「清河王府獵場」,「狗盜者蘇盜」可執行冒險委託:1潛入,2偷竊(可指定偷竊目標和偷竊對象),請選擇?】
【注意,在冒險區域執行任務可能遇到下屬死亡、被拘、受傷等風險,風險視區域等級差距而定。】
果然可以!
蘇澤果斷的將代表蘇盜的棋子落下在清河王府獵場區域,並選擇對眼前的王府陸管事進行偷竊。
正在蘇澤家中的蘇盜,突然從胡床上坐起來,抓起桌子上蘇玉瑤剛買的酒,猛的往嘴裏灌了一口後,就從蘇澤家邊牆的狗洞中鑽了出去。
蘇盜專門不走正路,在建陽里繞了一圈,又在里坊外牆的狗洞鑽了出去。
蘇澤執行了委託之後,就帶着蘇林往家中走,他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王兄?」
蘇澤走過去,站在河邊射柳的正是他在羽林軍中的同僚,同樣也是漢人羽林軍戶的王惠。
蘇澤和王惠也算是世交,不過和喜歡頂撞上官的蘇澤不同,王惠是羽林漢人軍戶中的大多數,他們平日裏面對鮮卑軍官的欺壓不敢作聲,甚至要卑躬屈膝討好這些「國族」。
後來聽說王惠家中出了什麼變故,兩人也疏遠了不少。
「原來是蘇郎啊。」
王惠見到蘇澤後神色有些慌張,但是他很快恢復了表情說道:「我也報名參加了清河王的入幕選鋒,聽說蘇郎也要參加?」
蘇澤連忙說道:「王兄你可是有家傳箭術的,這次肯定能選中!等你成為清河王府的白衣秀士,記得喊我喝酒!」
王惠露出一絲苦笑,接着勉強的說道:「一定一定,下次就喊蘇郎喝酒。」
兩人告辭離開後,蘇林突然對蘇澤說道:「主上,前方柳林里藏着一個僧人。」
「僧人?」洛陽出現僧人也正常,但是如今天色已經晚了,鬼鬼祟祟的僧人就有些不正常了。
「那僧人似乎和王隊正是一起的。」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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