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 第117章 異化對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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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愛蜜！愛蜜找到他了！』

    他想起自己正和機甲處於神經連接的狀態，此時一切感覺都是機甲外在發生的，他本人仍然還困在座艙里，而自己的右胳膊，恐怕再也不能動了。機甲的一條機械臂被怪物拗斷，雖然那並沒有傷害到身在座艙里的自己，但由於神經連接，就相當於自己的手臂被拗斷。

    喀什深呼吸幾次，一點點嘗試控制自己的身體，意識徹底甦醒，最終，他關閉了操作系統，拔掉身上的神經連接，開啟座艙。

    愛蜜莉亞趴在機甲上，座艙朝一側開啟的時候，她跌到了喀什的身上。

    「愛蜜？」

    愛蜜莉亞遲鈍地抬起頭，對上了喀什微笑的臉龐。

    所有倖存的學員全部聚集在了山谷里，噩夢般的夜晚已經過去，由一開始的死亡一百五十人，到最後的倖存兩百餘人，再加上礦星歸來的八百多人，當初前來護衛六的幾千人，如今幾乎覆沒在了格雷德陰謀之下。

    「尼克活捉了一頭怪物，帕帕掃描之後，告訴我們這怪物的弱點就在後頸的地方，」賽斯靠在一艘戰艦旁，沙啞道，「但是他們動作實在太快，身高太高，我們即使知道他們的弱點，要殺死他們也非常難，再加上那艘母艦的火力壓制——」

    雅各解剖了一頭異種，聞言站起來說道：「我和亞伯都嘗到了這東西的血，毫無疑問，他們和斯克特的來歷很像，有人的的味道，但同時也有另一種東西……恩，真要說，很像某種魚類……」

    亞伯皺起眉頭，他還記得和那一年在死亡之海上發生的事情，他和斯克特對峙，那個傢伙根本已經不像一個人類的，對，他的眼睛！

    他沉聲道：「維，你還記得斯克特的眼睛嗎？」

    李維的眼前幾乎一瞬間閃過一雙瘋狂的眼睛，那雙眼睛不似人類，眼白上有藍色的放射狀線條，瞳孔是梭形的，如同野獸。他猛地低頭去看地上那具屍體，銀色怪物的眼睛剝離出來，赫然就和記憶中那雙眼睛一模一樣，只是斯克特的隱藏的更深些，由於還有人類的情緒，所以不那麼猙獰。

    亞伯走到最重要躺在地上的女人旁邊，蹲下去捏開她的眼皮，然後環視四周，道：「瞳孔為梭形，眼白有藍色放射狀線條，這些怪物的眼睛就是如此，另外，格雷德身邊的親信，斯克特也是這樣的眼睛，這個女人，眼睛也是這樣！」

    賽斯眼睛裏閃過厭惡：「格雷德想要製造出這種怪物軍隊嗎？他打算用我們來做實驗，讓他的怪物們見見血？」

    「他們並不都一樣，」李維搖搖頭，「愛蜜，你見過斯克特，那個人沒有變成怪物，反而更加聰明，更加可怕，而這個女人，似乎在外形上也沒什麼變化，可是襲擊護衛六的這些怪物，似乎就是純粹的戰爭兵器，沒有情感沒有智慧，除了一副強大的軀體，連靈魂也沒有。」

    「我們應該把這些發現全部都報告給軍部，」愛蜜莉亞說道，「議會被格雷德控制，大貴族沒有作用了，可是軍部仍然獨立，斯凱爾城還是自由的！」

    沒錯，李維看看五花大綁躺在地上的萊亞，想到。不提賽斯所在的拉瓦爾家族，還有愛蜜莉亞的外祖母伊麗莎白夫人，他們都不可能不管自己唯一的繼承人，更何況還有尼克勒斯，他的父親可是格雷德忠實的簇擁，在這種情況下，格雷德竟然下狠手屠戮護衛六，可見他已經不再重視大貴族了。

    可是斯凱爾城還是有希望的，只要他們能把真正的戰況和格雷德陰謀告知斯凱爾城。

    賽斯看向矮矮胖胖的凱撒：「帕帕，你有辦法嗎？」

    侵佔了凱撒身體的最高智腦亮了亮眼睛表示肯定。

    [掃描到此人的身份磁條，萊亞，女，身份，破解中——破解成功，格雷德秘密實驗室研究員，參與基因修復計劃，發起人，克萊夫波克曼，實驗內容如下……萊亞因為注射基因修復液成功異化，在第一階段將保留人類記憶和思維能力，被格雷德派遣前往護衛六進行剿滅行動。]

    賽斯眼睛一亮，問道：「秘密實驗室地址？」

    [破解中——破解成功，議會大廈，帕拉德的下方]。

    李維聽到「帕拉德」三個字心裏就湧出仇恨，當初他就是被首相擅自關押進帕拉德進行審訊，誰能想到這個狡猾的老傢伙竟然把實驗室安置在帕拉德的下面？！

    「我們得儘快回去，」他對所有人說道：「想要徹底向民眾揭穿格雷德醜陋的真面目，我們就是最直接的證人！格雷德不可能只製造了這些怪物，否則他不會那麼大方全部用在我們身上，想想看如果這些怪物出現在了嘉萊萬斯主城，人口密集，大多都是平民——那絕對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大家都悚然一驚，不敢去想像那種可怕的畫面。

    在場所有人都是預備役軍人，他們中除了少數軍人世家亦或是貴族家庭，大部分都是平民。大家為什麼當兵？如果連自己的家園都無法守護，那麼舉起武器戰鬥又有什麼意義？

    亞伯建議道：「要回去就得有充足的能源，運載艦，以及武器，護衛六不足以支持我們返回斯凱爾城，我們得聯繫最近的基地。現在已經沒有後顧之憂了，大不了就讓帕帕直接入侵對方的主控室，奪取他們的武力！」

    李維默默點頭，手腕上的通訊器微微一震，他低頭去看，見上面閃過一行字：我們正在聯繫父親。他對亞伯和雅各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如果克勞德親王能夠與軍部趁此機會重新合作，控制格雷德想必不在話下。

    最重要的是，格雷德目前還不知道他們已經生擒萊亞，必須要爭取這個時間差搶奪先機！

    3040年的春天，斯凱爾城發生暴動，林恩上將以叛國罪被扣押，駐地聯合起來控制了整個輔星，新任的領導者是原來一個叫做巨蠍的駐地隊長，外號公爵。公爵率領軍隊相應了軍部的號召返回嘉萊萬斯，與來自北方的軍隊會合。

    同年的6月19日，嘉萊萬斯歷史上最大的一次內戰爆發。

    9月1日，帕拉德和實驗室曝光，格雷德支持率下降到歷史最低。

    9月10日，格雷德叛逃。

    3040年十一月，格雷德手下斯克特少校釋放大批異種實驗體，嘉萊萬斯死亡慘重，險遭淪陷。克勞德親王以皇帝的名義率領北方軍隊入主城清剿異種，德瑞克星人相助。

    議會大廈地下，實驗室。

    斯克特穿着黑色筆挺的軍裝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對面的人。

    「怎麼是你找到這裏來？」他輕笑道，「你的坐騎看起來不怎麼在乎你的安危啊……」

    李維並不理會他的閒話，謹慎地問道：「原液在你手裏，對吧？」

    斯克特大笑起來，長發垂下，遮住了瘋狂的眼睛：「全世界只有你想到這個問題啊李維！」

    「你把原液交給我，」李維冷冷道，「軍隊就在外面，如果你交出原液，就可以苟全性命，否則——」

    「否則什麼？」斯克特盯着他，柔聲道，「否則你就跟我一起被炸飛？不不，外面根本沒有軍隊，因為你們都沒想到基因修復原液的問題，你是一個人來的。」

    李維心裏一陣緊縮。

    他也是被克萊夫波克曼的一句話提醒了，今天上午從實驗室撤離之後，他就一直覺得不大對，直到波克曼找到他，提起原液的事情。格雷德抵死反抗，但是他的惡犬斯克特竟然不在身邊，克勞德分析他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宏圖偉業，所以什麼原液，一定是在斯克特的手裏。

    波克曼交代，格雷德曾有一個最終計劃，非常瘋狂的計劃，但因為種種原因在最初就被他否決了。

    格雷德想要把整個主城的人都變成他的基因戰士。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那時候還在實驗初期階段，原液稀少而珍貴，實驗結果遠不如人意。

    但是現在不一樣，狗急了還會跳牆，何況格雷德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階段。

    他和亞伯一起想要再去實驗室看看，跟他們一起來的也不過只有十幾人的護衛隊，但是他帶了帕帕，到了議會大廈的時候，帕帕掃描地圖，告訴他，在實驗室下方，有一條通往下城的水脈。

    李維腦袋一陣暈眩。

    他知道了，斯克特一定就在實驗室，而且他手裏肯定有原液。想一想，他只要把原液注入地下水脈里，這條水脈通往人口最為密集的下城，那裏的人們常年飲用不經過濾的水，到時候結果會怎麼樣——

    天啊。

    斯克特懶洋洋地抬起手，修長的手指之間捏着一支小巧的容器，液體在其中輕輕晃動。他用手腕上的通訊器對着腳邊照了照，李維的視線移過去，就看見那裏的地面已經被強行轟開，幽靜的水流在燈光照射之下反射水光……

    他勾起惡質的笑：「讓你的坐騎過來，也許我會考慮把這東西交給你們。」

    「我過來了，你要如何？」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疾風。

    斯克特眼裏閃過興奮，他幾乎在聲音響起的一瞬間向前跳躍，疾速撲向李維。這就對了！我可一直在等着你們，等了這麼久……可愛的，小龍們！

    「小心點！」李維大喊一聲，迅速抬手對準斯克特射擊。

    斯克特抬手擋住，手掌立刻被激光燒灼出一個豁口，李維趁此機會抓住了那支裝着原液的容器，貼地滾到里側，被亞伯擋在了身後。

    亞伯頭也不回地囑咐：「你快點從y通道離開，立刻！」

    李維知道這不是任性的時候，面前這兩個人哪一個也都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他根本插不上手，於是應了一聲，毫不遲疑地轉身就走。這會兒外頭應該全都是嚴陣以待的軍人了。

    實驗室里安靜下來。

    斯克特轉身看向亞伯。他對於原液被搶走完全不在意，輕鬆地轉了轉自己的手腕，那隻原本已經毀掉的手掌，在短短的時間之內竟然再次修復，完好如初！這種癒合能力已經堪比德瑞克星人了，亞伯不由暗自吃驚。

    斯克特舔了舔手掌，勾唇道：「你一定很好奇吧？這是因為我吃掉了不少異化人的腦核，好像異化能力越來越強了……」他仔細地看着亞伯，嘖嘖嘆道，「我記得你還有個兄弟，他怎麼沒來呢？」

    亞伯突然明白了，不屑地嗤笑：「怎麼？你還打算要吃掉我們？」

    斯克特俊美的臉上便滿是貪婪了。

    他已經對這世上任何東西都不再感興趣，親人，家庭，地位，錢財……唯有不斷地變強、再變強！他變強的途徑，就是不斷地吞噬，可是那些東西都太弱！唯有幾年前的那兩條火紅的龍，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力量！

    亞伯扭了扭脖子，慢慢朝斯克特走去，露出猙獰的表情：「太好笑了，你真以為龍是你可以肖想的存在嗎……我這就讓你清醒清醒，以你的命為代價——」

    他的身影猛地膨脹、變形，不斷變大。

    3041年，格雷德的勢力消失殆盡，格雷德正式被抓捕扣押。

    3041年1月17日，格雷德公開審判。

    布莉吉妲帶着帕帕來到中央城最高的金屬尖塔上，打開了智腦中樞控制室的門。銀白色的密閉空間裏放置着一台類似遊戲倉的裝置，密密麻麻包裹着冰冷外殼的終端連接着這台裝置，如同蜘蛛的巢穴一般。

    帶着面具的少年抬頭看向她，用動作表達自己的疑惑。

    「這裏是我們的家，是我們誕生的地方。」布莉吉妲注視着那台遊戲倉一樣的裝置說道。

    她拉着帕帕走過去，讓他躺下：「再過一會兒，你就會找回所有的記憶。」

    帕帕很乖地躺下來，任由布莉吉妲將那些線接到自己頭上，微弱的藍光閃過，整個裝置都亮了起來。他感到很困很困，便順從地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布莉吉妲靜靜低頭看着沉睡的少年，對方似乎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她抬起手放在胸口，那裏突然湧起深切的寂寞和哀傷，然而她畢竟只是智腦，雖然有想要哭泣的衝動，但是，她卻沒有眼淚可以流。

    同一時間，躺在帕拉蒙特宮的寢殿裏的男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個嘉萊萬斯地位最崇高的男人有一張令人難以置信的美麗的臉龐，就像史詩中神秘的永壽精靈一族，一頭既柔軟又富有光澤的銀鍛長發沿着枕頭起伏披散而開，秀長的眉尾精緻凌厲——亞伯和雅各熟悉他閉着眼睛的模樣——當他緊閉雙眼時，睫毛寧靜低伏，而線條柔和的薄唇臥在挺拔的鼻下，一切都顯得完美極了。

    現在，他睜開了眼睛。

    萊比斯看向一旁，就像他夢中的每一次醒來一樣，這個人握着他的手，安靜地睡在床邊。不過這一次好像是真實的，因為他面前的這張臉龐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年輕青澀，而是成熟的，在眼尾暈染開淺淺細紋的真實，真實而美好。

    他終於擺脫了漫長的夢境，回到了有這個人的現實。

    「克勞德？」

    親王大人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萊比斯的手，然後整個人僵住不動了。萊比斯輕輕笑了，動了一下被緊握住的手，再一次輕喚對方的名字，溫暖而柔軟。

    克勞德抬起頭，偉大的北境之王滿臉淚水，雙眼通紅，哭得像個孩子似的。

    他等得太久了，太累了，幾乎要撐不下去了。

    可是神啊——

    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3041年最燦爛的夏天，帝國的皇帝，萊比斯二世，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