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 第四十六章朱高熾的堅持

    朱高熾沒有想到魏明竟然會這樣說，頓時被噎了一下，半響沒有出聲。

    「怎麼？下官說錯了？」魏明有些諂諂地道。

    朱高熾嘴角抽了抽，強顏歡笑地搖頭：「沒有，只不過......」

    「涉及到的人不少，若是都殺了，恐怕又要血流成河啊。」

    血流成河就血流成河，以朱棣的強硬不會有這點顧忌......魏明頓時反應過來，不是朱棣有顧忌，有顧忌的是朱高熾啊。

    「殿下的意思是？」魏明有些猜不到朱高熾的心思，小聲問道。

    「這件事因你而起，你能不能在父皇面前為這些人說說好話......」朱高熾也覺得他這個要求非常不合時宜，臉上滿是尷尬。

    「太子殿下，這些可都是蠹蟲啊！」魏明沒有表明態度，而是提醒朱高熾道。為一群貪官說話，這是魏明沒有想到的。

    朱高熾當然不會聽不明白魏明的弦外之音，他沉默良久之後，說道：「自從父皇進京以來，錦衣衛接連掀起大案，京城百姓無不為之驚懼。殺的人已經夠多了，孤不想午門之外再一次血流成河。」

    魏明頓時明白了，朱高熾這是一不想朱棣再殺人，二想要給百姓一個安定的環境。

    百姓好不容易才逐漸安定下來，這個時候若是大開殺戒，那麼難免會引起不好的猜測，弄得人心惶惶。

    「這些人做假賬貪墨公帑，本來就論罪當誅。殿下若是因為這些顧忌而饒他們一命，那恐怕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公平。」魏明覺得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因為殺這些蠹蟲會引起百姓不安，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

    朱高熾微微搖頭，說道：「孤沒有想過饒恕他們，不過論罪的方式很多，不一定非要砍頭。」

    這倒是說得過去，有時候人活着比一刀砍了還要難受......魏明看了朱高熾一眼，猶豫片刻說道：「殿下此事還是稟報皇上處置吧。」

    這麼大的事情，您來找我一個五品官，是不是太過高看我了？若是被朱棣知道了，那還得了？

    朱高熾微微有些失望，不過也並沒有因此而責怪魏明，反而笑了笑道：「孤也知道這件事太難，既然你也沒有好的辦法，那就算了。」

    朱高熾低着眉頭，這件事他不好詢問太多的人。之所以問魏明，那是因為魏明本來就知道此事。若是問其他人，難免不會造成消息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下官......」魏明的確不想牽連進這件事裏面，當初也是因為朱棣盤問自己為何給匠人加了薪俸，賬目卻能夠對上。不得已之下，才說自己會做假賬的。

    沒有想到，竟然會引出這麼多事情來。

    朱高熾擺擺手，語氣平和地說道：「算了，孤再想想辦法。」

    魏明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拱手請辭。對於貪官污吏，魏明早就深惡痛絕，哪怕是朱高熾相求魏明也沒有想過幫那些蠹蟲脫罪。

    雖然貪墨的是公帑，並不是搜刮百姓錢財，但是歸根結底這些錢財還是百姓交上來的賦稅。這些人死有餘辜，多活一分鐘都是在浪費空氣。

    朱高熾的仁慈，魏明也非常喜歡，跟着這樣的人至少不用擔心被人拿去填坑。但是在這件事上，魏明認為朱高熾有些過度仁慈了。

    ......

    翌日，魏明受到張輔的邀請，來到酒樓喝酒。

    張輔現在有爵位沒官職，整日在京城裏面到處閒逛。但是用他的說法來說，這日子過得一點滋味都沒有。還是有魏明能夠陪着他喝兩杯之後，他才覺得有點滋味。

    魏明卻認為張輔是在自己面前炫耀，「你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嗎？」

    「是什麼？」張輔一邊端着酒杯，一邊問道。

    「就是像你現在這樣，整日飛鷹走馬、柳眠花宿、混吃等死。」魏明滿臉說不出來的羨慕，這傢伙什麼都沒做，就靠着老爹立下的功勞，便混了一個伯爵還不夠，竟然還嫌棄這樣的生活。

    如果可能的話，魏明都想對他說：要不咱們換換。

    「男兒志在四方，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張輔鬚髮皆張怒目而視，他要糾正魏明錯誤的想法。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想着混吃等死呢？

    「豈能鬱郁久居人下？」魏明不等張輔說完，下意識地補了一句。

    「什麼久居人下？」張輔對魏明突然插話很是不滿，不過轉念琢磨一下魏明的話，說道：「你這話也不錯，大丈夫誰不想要建功立業？」

    「我不想！」魏明淡淡搖頭，抿了一口酒。

    見魏明如此爛泥扶不上牆，張輔先是一怒，隨後又想到一件事，小聲地問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彈劾的事情？你可以儘管放心，以後都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了。」

    魏明知道張輔在這件事上是幫了自己的，笑着說道：「你就這麼確定？」

    「當然。」張輔大手一揮，說道：「別看咱只是一個伯爵，無權無勢，但是咱也不是沒有靠山的。」

    「哦？你還有靠山？」魏明更加好奇了，笑吟吟問道。

    張輔頓時放下酒杯，沉聲說道：「你不信？實話告訴你，那天你說了事情之後，咱就去找太子殿下了。有太子殿下出馬，以後誰要是再彈劾你，都不用怕了。」

    「你說什麼？你找的太子殿下幫忙？」魏明頓時瞪大眼睛，連筷子上的菜掉在桌子上都沒有發現。

    張輔還以為魏明不信，連忙說道：「當初殿下在北平的時候，就對咱很照顧。來到京城之後，也一如既往地照顧咱。」

    他和朱高熾年齡差不多，一個是燕王世子，一個是燕王麾下心腹大將的兒子，能夠混到一起才是正理。

    「不是，我的意思是，當初我被彈劾的事情，是太子殿下幫我擺平的？」魏明見張輔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道。

    張輔用力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嗯！當然是太子殿下幫的你。」

    見魏明神色陰晴不定，張輔頓時明白了什麼，笑着說道：「你不會認為是咱幫你擺平的吧？這你也太高看咱了，咱一個末位伯爵，說句難聽的話狗都不會聞一下，哪裏有能耐幫到你？」

    魏明當初就在奇怪，張輔一個勛貴怎麼就能打着包票幫自己解決彈劾的事情。關鍵是，他還真的做到了。

    本來魏明以為張輔是和那個官員有關係，沒有想到他竟然跑去請太子出手。

    「怎麼了？」見魏明不說話，張輔不由得問道。

    魏明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晚說有什麼區別嗎？」張輔歪了歪頭，一副毫不在意的說道：「這不過是件小事，用不着放在心上。」

    對你來說是小事，但是對我來說這太子的人情就欠大了。關鍵是，自己還剛剛拒絕了朱高熾......魏明一想到朱高熾當時的反應，都覺得換成是自己都未必能夠做到朱高熾那樣毫不在意，反而還能笑呵呵地和自己說話。

    「我特麼被你害死了......」魏明看向張輔的眼神十分複雜，最終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與此同時，朱棣御花園走着的時候，忽然想到了讓朱高熾去查驗賬本的事。有些奇怪，怎麼過了這麼久老大還沒有把查驗結果送來？

    這可不是老大的辦事風格啊！

    回頭朝跟在身邊的馬和問了一句，「老大這些日子有送奏摺來嗎？」

    馬和認真想了一下，驚奇地笑着說道：「咦？皇上不提醒，咱還沒有發現，這幾日還真的沒有太子殿下的奏摺送來。以前太子殿下可是經常送奏摺來的......」

    朱棣皺了皺眉頭，說道：「派人去問問，讓他查賬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是。」

    很快，馬和便派人去問朱高熾。

    朱高熾當然還是不肯交查賬的結果，只是說還在查驗當中。

    朱棣也沒有當回事，以為是賬目太過複雜，老大還沒有查驗清楚，於是也沒有再派人去問，只等着老大查驗完之後將結果稟報給他。

    可是又過了一段時間，朱棣還是沒有收到朱高熾的結果。

    頓時皺起眉頭，問道：「老大是怎麼回事？讓他查個賬本，他查這麼久都還沒有結果？」

    「派人再去問問。」

    「是。」

    宦官很快回來，告訴朱棣，太子還沒有把賬目查清楚。

    朱棣立刻怒了，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大聲喝道：「查個賬目這麼久都沒有查清楚，他究竟是幹什麼？來人，傳太子覲見。」

    「傳，太子殿下覲見......」

    朱高熾本來只想到拖一下，等拖到老爹忘記這回事，或許此事就能夠過去了。但是沒有想到老爹對這件事情的重視，超乎他的預料。

    現在下旨傳召，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前去拜見。

    「兒臣拜見父皇......」

    「滾起來。」朱棣沒有等兒子行完禮，便直接呵斥道：「讓你查賬本的事情，時間過去這麼久了，你查得怎麼樣？」

    「兒臣......兒臣還在查驗當中......」朱高熾低着頭不敢看老爹的神色，硬着頭皮回道。

    朱棣火眼金睛，他一看到原本處驚不變的兒子在他面前變得如此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明白這件事情裏面有鬼。

    「你是沒有查驗完，還是查驗完了之後不敢稟報？」

    朱高熾渾身一抖，胖胖的身軀微微晃蕩。抬起頭來，拱手說道：「兒臣......兒臣還沒有查驗完......」

    「夠了！」朱棣怒了，大喝一聲：「究竟涉及到多少人，你老實給朕說清楚。」

    朱高熾沒有辦法，只能低頭哀求道：「兒臣以為，這些人雖然有罪，但......但罪不至死！」

    「混賬！」朱棣氣得跳起來，走到朱高熾面前抬腳就要踢過去，「有罪沒罪是你說了算的？」

    「皇上，皇上不可啊......」馬和連忙衝上去擋在朱高熾身前。

    朱棣可是久經戰陣的猛將，他力氣比一般的武將更大。這一腳要是下去了，朱高熾不死都要骨斷筋折。

    「兒臣懇請父皇開恩！」朱高熾還是想要將那些人救下，並且闡述他這樣做的原因，「父皇，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若是將這些人都殺了，那剛剛運轉起來的朝廷恐怕會立刻陷入混亂啊。不如，將他們的罪過暫且記下，等以後再論罪？」

    朱高熾這的確是在為朝廷着想，朝廷現在官員都沒有幾個，若是再將這些人都殺了，那朝廷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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