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海潮生 197.主角竟然不在

    趙文禹雖然年輕有為，卻是沒什麼架子，聽了楊登歡自報家門，笑着和楊登歡握手，口中一個勁兒地誇獎：「年少有為，果然是年少有為。」

    俞晉和眼睛瞥了過來，仔細打量楊登歡，這幾天來，楊登歡的名字都快在他的耳朵中磨出繭子來了。

    不僅僅是偵緝二處的各項年終報告中，無一列外地少不了楊登歡的名字。

    昨天北平市府秦副市長親自主持的拜年會中，更是在自己面前提到了楊登歡，言語之中，頗多褒獎之詞。

    而且今天，艾高參的家宴中，居然這小子又出現了！

    家宴不同於普通的社交，能夠進入這個圈子的人，都是某個派系的自己人！

    如此看來，楊登歡這廝的能量不小啊。

    俞晉和並沒有主動和楊登歡打招呼，作為局長，這一點矜持還是要有的。

    趙文禹和楊登歡客氣了幾句，艾正倫這才笑指着曹有光說道：「老俞，這位曹處長你見過吧？」

    不等俞晉和開口，曹有光就連忙答道：「俞局長平時很支持我們工作。」

    俞晉和也笑着說道：「老曹嗎，我們警察局和他們稽查處平時沒少打交道。」

    「這個可是你正兒八經的兵啊！」艾正倫指了指楊登歡，顯得十分熟絡地說道。

    不知道的，絕對想不到楊登歡和他居然是初次見面。

    俞晉和這才上下打量了幾眼楊登歡，眉頭一皺，似乎不認識的樣子。

    「局長好！屬下偵緝二處直屬組組長楊登歡！」楊登歡挺直了身子，畢恭畢敬地答道。

    「楊登歡，」俞晉和笑着點點頭說道：「不錯，不錯，你們沈處長最近在忙什麼啊？」

    「我們二處這段時間，一直在協助稽查處偵破陸東來謀逆案件。」楊登歡中規中矩地匯報。

    「老俞，好了。我這裏也不是你警察局辦公室，你也不用在我這兒聽下屬匯報工作，大家隨便聊聊，幹嘛這麼認真。」艾正倫笑眯眯地坐在那裏淡然說道。

    正說着話，門外有人敲門，隨着艾正倫一聲進來，一名工作人員推門而進。

    「什麼事？」艾正倫問道。

    「午餐準備好了，盧管家讓問什麼時候開飯。」

    「現在就吃飯！大家邊吃邊聊。」艾正倫說着話，站起身來。

    艾正倫打頭，幾個人跟着一起出了門，朝着飯廳方向走過去。

    楊登歡有一些奇怪，四個人打牌，艾正倫自然不必說了，趙文禹和俞晉和兩個人也都介紹了，儘管不是那么正式，但是那個貌似暴發戶的胖子，艾正倫卻沒有介紹。

    俞晉和是警察局長，趙文禹是軍隊師長，說起來都有身份，然而這個矮胖子卻能和他們在一起打牌，想必身份也不會太差。

    不過看他這副粗魯的做派，能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楊登歡心中十分好奇。

    曹有光和楊登歡十分自覺，走在幾個人的最後面，楊登歡壓低了聲音問道：「那胖子是誰？」

    「北平商會副會長於萬龍。」曹有光壓低了聲音說道。

    「原來是個副會長啊。」楊登歡語氣有些失望地說道。

    「他還是平津兩地碩果僅存的青幫大字輩大哥。」曹有光又低聲說道。

    楊登歡這一次臉色一變，有點差異地低聲嘟囔：「大字輩？輩分這麼高嗎？看着年齡不像啊！」

    「這就算是長對地方了，他爸爸於萬海是青幫『理』字輩的大哥，老來得子，就是這位於萬龍，輩分能不高嗎！于氏幾代人經營幫派，門生故舊遍佈北平，青幫勢力更是盤根錯節，滲透到北平的各行各業之中，這個人殊不敢小看。」曹有光聲音極低，除了楊登歡之外，沒有人能夠聽見。

    「怪不得！不過這爺倆倒是像是親兄弟。」楊登歡緩緩點頭笑着低聲說道。

    「別亂說話！」曹有光嚇了一跳，看了一眼於萬龍，見他正和俞晉和邊走邊聊天，沒有注意這邊，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青幫勢力很大！平津一帶號稱數萬弟子！每到逢年過節，無論是警備司令部，或者警察局，都得和於萬龍好好商量，讓他約束自己的門人弟子，不要給當局添麻煩，惹事生非。當然於萬龍大多數生意也得靠這些部門支持，自然十分聽話。久而久之，倒是形成了一個規矩，每到大節，於萬龍就會和當局，或者代表當局的人一起吃一頓飯，以示雙方融洽。」

    曹有光低聲說話，跟着幾個人一起進了飯廳。

    寬闊的飯廳中，僅僅在中間擺了一張大桌子，四周顯得空蕩蕩的。

    桌子上已經擺滿了杯盤，菜餚看起來不多，但是盛菜的傢伙事卻顯得十分巨大。

    楊登歡仔細看過去，桌子上一共擺了六個大盆，滿滿的一盆牛肉、一盆大骨頭、一盆五花肉、一盆豆腐、一盆煮花生和一盆切成大塊的蘿蔔和黃瓜。

    艾正倫右手一擺，笑着招呼幾個人入座，口中客氣地說道：「今天咱們幾個人，說起來都得算是武人了吧？」

    幾個人聽艾正倫這麼說，知道他後面還會有話，都是笑着不說話，唯獨於萬龍大聲說道：「艾高參這話沒錯！雖然兄弟我在商會掛了個副會長的名頭，其實那都是虛的！兄弟我還是最喜歡刀頭舔血的日子！」

    「老於，你可不敢刀頭舔血，你要是舔血了，我們警察局可就該忙活嘍！」俞晉和笑着說道。

    「老俞，咱們倆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於字……」

    不等於萬龍把話說完，俞晉和連忙擺手說道：「打住！咱們不是一個俞！」

    「不是啊！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也是這個於呢。」說完於萬龍用力撓了撓頭，逗引地幾個人哈哈笑了起來，曹有光也跟着笑了幾聲。

    但是楊登歡卻沒有跟着笑，因為他看到不經意間，俞晉和眼睛裏有一絲厲芒閃過，隨後消失不見。

    看來俞晉和不喜歡這位於萬龍，估計於萬龍自己也知道，要不然他也不會開這麼露骨的玩笑。

    艾正倫視若不見，大聲笑着招呼大家入席，使勁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座席說道：「來！登歡坐到這裏！」

    楊登歡一愣，沒有想到艾正倫說話辦事如此直接，沒有一點避諱。

    (

    「愣着幹什麼，艾高參讓你過去，你就過去。」曹有光見楊登歡愣神，輕輕推了他一把說道。

    這個內容……有點熟悉啊！

    楊登歡嘴裏嘟囔着，拘謹地坐到艾正倫身邊，衝着老頭微笑。

    「今天咱們武人相聚，自當豪爽！所以什么小杯小碗我都讓他們收起來了！也只有這六道菜，咱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痛痛快快地喝一場！」艾正倫大手一揮，頗為豪氣地說道。

    什麼情況？難道不是相親嗎？小艾姑娘呢？怎麼主角不見了？

    楊登歡奇怪地看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曹有光，曹有光老神在在，不搭理他，眼睛朝上翻去。

    你妹的！

    楊登歡心裏問候了曹有光家中的長輩一百遍啊一百遍。

    曹有光不問，自己不能不問，要不然這飯豈不是白吃了！

    「那個……那個……小艾姑娘不知道……」楊登歡問起來有點結結巴巴，看向艾正倫。

    艾正倫眯着眼睛笑嘻嘻地也看着楊登歡，卻並不接話，似乎要讓楊登歡將這一句完整的話說完。

    楊登歡沒有辦法，只得結巴地問道：「怎麼沒有看到小艾姑娘？」

    艾正倫促狹地一笑，和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才笑着說道：「你是說小雅啊，她今天陪母親到潭柘寺去了，估計回來都得晚上了吧。」

    這幾個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原本還不明白為什麼楊登歡一個小警察，能夠參與這頓飯局，看到兩個人如此問答，哪裏還有不明白的，望向楊登歡的眼睛中，就多了一些別的意思。

    楊登歡心裏更糊塗了，既然請自己吃飯，怎麼能小艾姑娘卻不在場？這位艾高參葫蘆里究竟是賣得什麼藥？

    但是人家既然已經說了小艾姑娘陪母親出門了，自己還怎麼能夠刨根問底？當下有些臉紅地住了口，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艾高參看到楊登歡尷尬的模樣，好像十分滿意，居然嘴角扯出了一絲笑容。

    主角竟然不在？這老頭搞什麼名堂？真的僅僅是面試？而且還是外圍那一種？

    楊登歡肚子裏不由得一陣腹誹，不過小艾姑娘不在，也着實讓楊登歡鬆了一口氣。

    實在不敢想像，小艾姑娘進門，看到這幾個老壞傢伙，心裏作何感想，自己又該怎麼和小艾姑娘相對。

    桌子上幾個大盆雖然看上去頗為豪氣，但是幾個人喝酒卻頗為拘謹，就連於萬龍這位江湖豪客，也沒有豪爽起來，每一次舉杯，只是象徵性的抿抿唇而已。

    酒桌上氣氛倒是挺熱烈，大家相談甚歡，所談話題不過是目前局勢，經濟形勢，不過幾個人都是北平風雲人物，說起話來自然和普通人不同，倒是讓楊登歡聽得很是有趣。

    楊登歡自知和這些人無論是地位或者閱歷來說，中間都差着許多，所以儘量多聽少說，或者悶頭吃肉，最多不過是附和某一個話題，點幾下頭而已。

    讓楊登歡有些沒有想到，是自己居然在這些談話中支離破碎的信息中，獲取了不少情報。

    比如說116師各個旅的一些駐紮情況，武器彈藥裝備情況。

    再比如說警察局的一些警力不夠的情況。

    還有運河因為冬季河水枯竭，糧食轉運困難，現在的北平城中的糧食，不過能維持一個月的情況。

    楊登歡有一些驚訝，這些人談起來這些事，就和家常瑣事一般無二，絲毫不知道保密。

    如果這些信息被有心人搜集，那就是非常重要的情報。

    楊登歡想到這裏，眼睛不時地觀察着在飯廳中忙碌僕人，這樣一來就顯得有點無所事事。

    這幾個人都是千年的狐狸，怎麼會不知道艾正倫今日請客的真正問題，所以沒過多久，話題就引到了楊登歡身上。

    俞晉和是楊登歡的上級，看到艾正倫的眼睛總是有意無意間瞥向楊登歡，就笑着問道：「楊登歡，現在你是什麼警銜？」

    上司問話，下屬必須得禮貌回答，這點規矩楊登歡還懂，連忙站起身子立正回答道：「報告局長，屬下楊登歡，目前是三級警士。」

    原來是三級警士，俞晉和笑着看了一眼艾正倫，見他很感興趣，放下筷子聽兩個人問答，就衝着楊登歡連連擺手說道：「坐，坐！這裏是私人場合，不用這麼拘謹，坐下來說話。」

    楊登歡又答應了一聲，這才規矩地坐下。

    「要說你這麼年輕，能夠做到三級警士，已經不錯了。」俞晉和端起杯子笑道。

    「多謝局長栽培！」楊登歡又站起來，大聲說道。

    「坐下來！坐下來說話，你不用拘謹嘛！這裏又不是辦公室。」俞晉和臉上十分隨和，笑着說道。

    「你今年多大了？」俞晉和又笑着問道。

    楊登歡又要起立，俞晉和右手需按了一下說道：「不必拘謹，坐下說話。」

    楊登歡站了一半的身子，重新又坐回來，恭謹地說道：「民國六年生人，今年二十歲。」

    俞晉和轉頭又看了一眼艾正倫，見艾正倫神色頗有嘉許之色，點了點頭說道：「二十歲能做到組長，已然算得上年少有為！昨天我看到二處打上來一個報告，裏面好像有你的職務調動，你自己知不知道？」

    職務調動？楊登歡立刻想起來隊長錢如發給自己畫的那張餅：副隊長李照輝調走，自己升任副隊長。

    看來八成是這張餅成真了，楊登歡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不知道，屬下對這些事不怎麼在意，不過我輩當以服從為天職，無論職務調到哪個部門，都是為國效力。」

    楊登歡說這話時候，面部神情一本正經，趙文禹聽了擊節而贊，用力一拍大腿，大聲誇獎道：「不錯！這才是青年人該有的樣子！林文忠公說過『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當為我輩年輕人之座右銘！好啊！好啊！」

    「他的職務要怎麼調動？」艾正倫突然笑着插嘴問道。

    咦？老頭居然如此上心？楊登歡不由得看了一眼艾正倫。

    「哈哈哈！」俞晉和先是一陣大笑，隨後才接着說道：「這小子確實不錯！他們處長打報告過來，要提升他為一隊的副隊長呢！」

    艾正倫聽了，微微一愣，眼睛看向楊登歡時，居然多了幾分欣賞。

    二十歲，憑着自己的本事，居然能在警察局脫穎而出，做到副隊長的職務，這小子倒是一個人才！

    如果假以時日，再有人傾心栽培，這小子的前途，恐怕真的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