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這次清軍,陸遠算是敲打了梁鳳,同時也為自己立了些許威望。
談不上多,但也足夠讓這裏的人不敢因為歲數而小瞧陸遠。
話說陸遠今年也二十八了,這個歲數不算小,可在官場,確確實實年輕。
無論在大明還是後世。
立了威,自然是要借着這股子東風開展工作,陸遠也不閒着,很快便召集了台州府內有頭有臉的士紳齊聚府衙開會,商議剿倭事宜。
別忘了,在新的台州知府上任之前,陸遠可還暫兼着知府的職權。
由陸遠來主持確也不算越權。
「今日請諸位來,主旨就是一件事,剿倭!」
府衙大堂,陸遠高居上首,言語簡練,直奔主題。
「剿倭就需要兵,募兵養兵就需要錢糧,軍械輜重方面藩司、臬司會提供,這不需要咱們操心,但募兵要靠自己了,台州備倭衛所核定兵額是五營六千五百人,實際上卻只有三千多人,這個差數要咱們自己儘快想辦法解決,不然到時候朝廷查下來、怪罪下來,我陸某人這次能替各位擋,下一次可就沒這個本事了。」
這話說到最後,陸遠是盯着梁鳳、沈翰二人說的。
兩人也乾脆,陸遠話音一落便緊隨其後開口表態。
「陸僉事說的對,這事是我們台州沒辦好,自然由我們解決,募兵,立刻募兵剿倭,募兵一應錢糧支出,我們台州自行籌措,不能再讓陸僉事替咱們既袒護又操心的。」
台州一眾士紳彼此相望對視,最後卻是沉默以對。
說了一大圈子不就是要錢嗎,喊大傢伙來也是為了敲大戶。
看着眼前這一派淡漠,陸遠心中就是一陣悲哀。
倭寇都打到家門口了,這群人依舊是事不關己的不聞不問。
歷史真是一點錯沒有,大明走到山窮水盡,國破家亡的時候,這群士紳階級靠不住啊。
「不是,你們平時不都很能說的嗎?」
梁鳳見遲遲沒人響應自己不由急了眼,罵咧道:「倭寇都打到家門口了,難道咱們就這麼天天龜縮在城裏?」
「梁將軍,不是我等不願意助力朝廷剿賊,而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這個時候一名四十多歲的富態商人站了出來,他攤着一雙肥大的手掌,滿臉無奈說道:「台州如今鬧倭寇,損失最大的是我們,我們在城外的田、產都被倭寇洗劫一空,如今家裏上下幾百張嘴嗷嗷待哺,說難聽點,我們還想朝廷能給我們賑賑災呢。」
「對,劉兄說的對。」
「大人、將軍,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我們這群人現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有心而無力。」
「小民表個態,拼着家裏便是餓死,也要出五百兩銀子、六百石糧食出來。」
一群人爭先恐後的訴難,最後東拼西湊弄出了一萬多兩銀子和不足兩萬石糧食。
兩萬石聽着不少,可要知道,如今的台州是閉着門的,城外都被倭寇洗劫一空,十幾萬軍民都待在城中,這些士紳大戶家裏餘糧堆積如山,那些躲難進城的老百姓隨身又能帶多少餬口的糧食?
十幾萬軍民一起吃,都不用兩個月,這兩萬石糧食就能吃空。
兩個月,充其量也就是剛剛招募齊新兵,能不能練出戰鬥力還夠嗆呢。
陸遠不言語,只是端着茶望着茶霧發呆。
他不開口,那就只能是沈翰來出面。
「各位,兩萬石真的不夠。」
「以前沿海也不是沒鬧過倭患。」
之前那劉姓商人又開了口:「這群倭寇以劫掠為生,往往在城外洗劫掃蕩個月余便會自行離去,這次想來也不會久,只要渡過這一個月,便也就相安無事了。」
「對對對,最多也就是再熬上一個月。」
「百姓畏倭寇如虎,你就是募兵,也不一定有人敢出城與其搏殺,這不,軍營里逃兵都好幾千。」
梁鳳頓時像踩了尾巴的貓,當即跳了起來,張嘴就要喝罵,恰在此時陸遠的聲音響起來了。
「各位的意思陸某算是聽明白了。」
「倭寇作亂,左右無非是了個劫字,劫夠了自然就會退,是吧?」
「對對對,確實如此。」
陸遠放下茶杯,掃了一圈:「既然如此,那咱們為什麼不打開城門讓倭寇進城來劫呢?這樣他們劫掠的更快,退的也就更快,是這個道理吧,誒,梁將軍、沈同知你覺得陸某這個提議怎麼樣?」
二人都有些發懵,又聽陸遠自顧自的說道。
「嗯,這個想法還真有可行性,沈同知,乾脆咱們倆以後就搬進軍營里住吧,梁將軍也一起,反正三千多人保護咱們仨連帶着家屬也足夠了,讓倭寇進城來劫,想劫什麼劫什麼,財物、人、糧食通通都給他們。」
沈翰聽明白了陸遠的意思,憋着笑說道:「誒,細細這麼一想陸僉事的提議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梁將軍,要不然咱們就去軍營里住?」
梁鳳嘿嘿一笑。
「行,我這就去讓軍營修工事,一定修的固若金湯。」
一群士紳傻了眼,倒是有年長的跺腳。
「倭寇喪盡天良、毫無人性,放他們入城,這全城上下十幾萬軍民就有被屠殺殆盡的可能,難道三位大人就一點都不憐惜嗎?」
「啊?這樣嗎?」
陸遠很是詫異的說道:「哎呀,倭寇竟然會如此殘暴?他們不是光劫掠嗎,怎麼還殺人呢?」
沈翰差點就笑了出來,趕忙咳了幾聲壓住。
眾士紳看着陸遠,都覺着這位僉事官是不是當官當傻了,倭寇不殺人,難不成老百姓還自願把餬口活命的糧食錢財奉上不成?
「當然殺,而且殺的可狠毒了,可不能放倭寇進城啊。」
陸遠的臉色漸漸變冷:「既然諸位知道倭寇殺人,殺我大明的國民,那諸位死守城中不願與其作戰,放任這群倭寇在城外肆虐,多少鄉村百姓遭其毒手,本官倒想請教諸位,諸位適才說何不再熬上一個月,等這群倭寇自退的時候,可曾憐惜過城外百姓嗎?」
「本官說要放倭寇進城,我看各位不是心疼城中的百姓,而是怕自己,死在了倭寇手裏吧!」
陸遠猛然一拍桌子,喝道:「火不燒到眉毛,也不見伱們有一丁點擔心,竟然還有臉在這裏跟本官說那些假仁假義的話,多的話本官不多說了,限期十天,十萬兩銀子和十萬石糧食必須湊齊,請沈同知負責這籌措錢糧之事,梁將軍負責募兵練兵,就這樣,散了!」
沈翰立時瞪大雙眼。
這咋最後繞自己身上來了?
哪有你這麼坑人的。
哦打完仗你陸遠拍拍屁股走人,我還得留在台州地面混飯吃呢,這一下得罪全城士紳,還混個屁啊。
有心想說話,卻發現陸遠已經起身離開,而梁鳳則咧着大嘴嘿嘿直樂。
十萬兩銀子和十萬石糧食攤派下去,就算還有缺口,他梁鳳又能再補多少?
妙,太妙了!
而沈翰看到梁鳳這般德性,心中就是一片冰涼。
先假模假洋穩住梁鳳,拉攏好感,然後借梁鳳的力來壓制自己去幹得罪人的差事,最後估計就該是一腳將梁鳳踢出局,自己獨攬台州軍政大權,最後剿倭功成,自己領功升官。
好歹毒、好算計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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