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將近,臨渙關熱鬧了起來。
石大膽被上仙封為水神的事傳遍了十里八鄉,左近村落的百姓紛紛從四面八方趕來。
經過這幾日再三確認,石大膽也終於確定。
他的確已經成為了水神。
如同福靈心至般,他自然而然的知曉了該如何行雲,如何布雨,如何控制水流,如何控制水脈等等。
而他的法力則是來源於那一錠錠香銅。
只要百姓信仰他,他便是水神。
若是百姓不信他,他就是凡人!
弄明白這一點,他立刻便積極地為有需要的百姓灌溉農田,開掘水井,疏浚水道……
一眾百姓親眼見證他從一個凡人,突然就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的神力,心中已經逐漸將他當作水神了。
可這個水神的所作所為,和他們之前見過的水神完全不一樣!
就好像……他還是那一個石大膽!
數日下來,有些人已經開始接受了這個變化,但更多的百姓卻還是戰戰兢兢,惴惴不安。
水神在他們眼裏可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現在這麼搞,真的能行嗎
百姓們早已經習慣了有一個高高在上的水神騎在他們頭上,現在突然沒了這一座大山,他們反倒寢食難安,很不適應。
不過倒是那些孩子們變得更歡樂了。
每天早上和晚上,他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城南小樹林中,一呆就是很長時間。
一些大人覺得不放心,相約着跟了過來,只見那小樹林中豎着一塊纖薄的樹皮,上面用利刃刻着一個個看不懂的符號——
圓圈、棍子、鴨子……
上百個孩子們盤坐在地上,跟着那個仙人大聲誦讀,搖頭晃腦。
「+……」聞仲同樣盤坐在地上,那一把金色羽扇自行飛了出去,指向那樹皮上的數字。
「等於!」
「上仙,上仙!」一個五六歲的稚童舉起手來,「+為什麼等於……不能等於嗎」
邊上,又有一個小孩提出疑問,「是啊,+為什麼等於」
聞仲:Σ︴
+為什麼等於
他扭頭望向不遠處躺在逍遙椅上輕輕搖晃的師兄,總算明白為何這位師兄不願意親自傳授這些知識了。
前來圍觀的百姓看着林中這一幕,全都目瞪口呆。
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居然在教孩子們認字識數
這不是那些世代諸侯、公卿貴種的子弟才有機會,才有資格學的知識嗎
上仙怎麼會教授這些知識給他們的孩子
學這些,又有什麼用
但看着那些孩子們一個個認真學習的樣子。
這些百姓們心頭又火熱了起來。
上仙既然能封那石大膽做水神,說不定也會封這些孩子為公卿……
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仙人授法,千載難逢!
激動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那一輪紅日落下西山,晚霞映照着河面。
忽地,淮水那寬廣的河面上,陡然掀起了陣陣浪濤。
喊殺聲伴着兵器碰撞聲傳來。
隱約可見一個個手持矛叉的河精水妖,乘着浪濤向臨渙關湧來。
一眾百姓頓時慌亂不已。
「水神來了!」
「天老爺發怒了!」
整個臨渙關內外立刻一片混亂。
許多百姓四散而逃,更有很多人嚇得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水神息怒!水神息怒!」
「水神饒命啊……不關我們的事啊!」
許多孩子也嚇得嚎哭起來,要回去找媽媽。
聞仲站起身來,望了眼師兄。
那一張逍遙椅依舊不緊不慢地輕輕搖晃着。
他送了口氣,心念微微一動,躲在林中睡大覺的當康便奔行而來,托着他直往淮水飛去。
只見那淮水之上,惡濤滾滾,腥風撲面。
無數水妖河怪的身影在浪頭上張牙舞爪。
聞仲嘆了口氣,握緊手中羽扇。
他本不想趕盡殺絕的。
卻不料,這些水妖偏偏要送上門來給他殺。
遠遠望去,只見那淮水河面上捲起大浪。
一個身穿青色鎧甲的大漢,站在浪頭之上,面如藍靛,發似硃砂,獠牙尖凸,看上去猙獰恐怖。
他手中握着一柄珊瑚鐵煉製而成的彎刀,寒光凌厲。
無數水霧,縈繞着他。
他便是被選中的新水神,按照那位潛鹿上仙所言,他如今需要擺足了威勢,給臨渙關那些百姓留下足夠深刻的印象!
淮水上空,雲霧重重。
潛鹿道人他們正立在雲霧之上,居高臨下地觀望着下方的景象。
新水神知道眼下對他來說,是一場考驗。
若是他表現不夠好的話,可能會失去這個水神之位。
因此,他必須拿出十二分的力量來。
他深吸一口氣,手中珊瑚刀向前遙遙一指。
無數水浪蜂擁而起,化作一面百餘丈高的洪峰,向着臨渙關的方向撲去。
如同海嘯一般的恐怖場景就在所有人眼前出現了。
這一道洪峰將會衝出河道,衝上河岸,摧枯拉朽一般,將沿岸的城關、村落、田地統統淹沒。
也包括那些卑微的凡人!
那些凡人將會在哀嚎和絕望中,被洪水所淹沒。
讓他們親自感受到水神的威嚴與怒火!
只有這樣,這些卑微的凡人才會懂得臣服,才會繼續安分守己地供奉祭祀。
果然!
不遠處的凡人們開始哭天喊地。
一個個絕望地跪地磕頭:「水神息怒……水神饒命……」
還有人高呼:「不關我們的事……不關我們的事呀……」
新水神冷冷一笑,看來在凡人面前立威,比他想像中還要簡單。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冷冽的呵斥:「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無門……你卻偏要闖!」
聲若驚雷,言如霹靂。
然後,他便只看到一個面相方正的年輕男子,騎着一頭大的有些不像話的肥豬來到岸邊。
那肥豬身長足有一丈五六,高八尺有餘,渾身蒼青色,兩隻大耳又圓又大,口中伸出四個長牙,如象牙一般,抱在外面。
好一頭肥豬!
新水神目光一凝,望着那年輕男子,剛想開口詢問其來歷,便見對方手持一把金色羽扇朝着自己用力扇來。
「呼~」
一團熾烈的金紅色火焰噴涌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隻翼展足有千餘丈的三足金烏。
只是雙翅一振,無窮烈焰涌動,熾烈的焰浪直接將一道百餘丈高的洪峰蒸發乾淨。
大意了……沒有閃!
那新水神只來得及在心中驚呼一聲,便也連同諸多水妖河怪被那焰浪包裹,略微掙扎了兩下後便摔進了水中。
等他再浮出水面時,已經化作一條肚皮朝上的青背草魚,裸露在水面之上的部位像是一座黑色浮島,散發出濃郁的焦香。
「那把扇子……上品靈寶」
潛鹿道人眼中難掩驚色。
「錯不了!」
邊上的黃袍老道點了點頭,目光死死地盯着聞仲手中的羽扇,眼中滿是貪婪,「如此寶扇落在一個玄仙之手,實在是暴殄天物!」
「你莫要亂來!」
潛鹿道人連忙提醒道:「我看這個人族玄仙應該有些來頭,咱們先回去上稟尊者,之後再從長計議!」
黃袍老道不悅地道:「不過只是一個玄仙而已,咱們先將他拿下,還怕問不出他來歷嗎」
邊上那個中年道人也跟着幫腔道:「不管他有什麼來歷,總不能咱們三個天仙,要被他一個小小的玄仙嚇退吧更何況尊者命我等來查明情況,若是這般回去怕是也不好交待吧」
「這……」
潛鹿道人有些遲疑。
一旁的黃袍老道皺眉道:「區區一個玄仙,不過動動手指就能碾死的螻蟻罷了,有什麼好猶豫的
罷了,你們且在這裏候着,我自去將那玄仙捉來!」
說完,他也不待其他人回話,便徑自化作一道金光向着下方電射而去。
一旁的中年道人微微挑眉,道了聲「吾與道友同去」,便也緊隨其後。
那寶扇可是一件上品後天靈寶,怎能輕易錯過
兩個道人化作兩道金光,向着聞仲直射而來,隱隱有爭奪之意。
在他們眼裏,區區一個玄仙,不過是彈指即滅的螻蟻罷了。
那寶扇已經是手到擒來!
只是下一瞬,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男子突兀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將他們截停在淮水上空。
黃袍道人停下遁光,驚疑不定地望向來人。
見其生的高大英武,相貌輪廓也稜角分明,一頭蓬鬆捲曲的髮絲自然向後披散開來,看起來有種非凡的霸氣。
只是他頭頂之上卻隱現玄光,應有隻有玄仙上品的道行。
可為何他心中卻有一種淵渟岳峙般的感覺
一旁的中年男子同樣由此疑惑,只不過他對那把寶扇更加心切,直接探出一隻大手,迎風長作畝許大小,想要將擋在身前的上品玄仙,連同那個手持寶扇的人族玄仙一齊抓住。
然而下一瞬,他卻見身前的那個上品玄仙手中現出一口黑色寶瓶。
寶瓶滴溜溜一轉便飛到了高空,瓶口向下傾倒。
然後……
天亮了!
無數道璀璨的雷霆,從那寶瓶之中,傾泄而出。
噼里啪啦!
一道道閃電,宛如大河奔流。
每一道雷霆,都閃爍着晶瑩的色彩。
至剛至陽,煌煌如大日。
一口大道寶瓶,罩住整個淮水上空,定住陰陽五行。
瓶口之下,皆在射程之內。
那丈許粗的雷霆,一道接一道的劈落下來。
黃袍道人連第一道雷霆都沒能接下。
便在神雷之下,化作了飛灰。
而那個搶先出手的中年道人也只比他多撐了一瞬,隨後便在雷霆下隕落。
兩個道人的法袍、靈寶、肉身、元神……
所有的一切全都被雷霆絞滅,化作飛灰!
那恐怖的雷霆失去了目標,直接落在了淮水上。
之前僥倖躲過一劫的水妖河怪,只一個剎那間就湮滅了。
雷霆落在河面上,直接蒸發了洪浪,深深地打進了河床,將無數砂礫、岩石轟出了粉塵。
當那雷霆漸漸消弭。
淮水中心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淵。
河水從四面八方傾瀉而來,灌向深淵,足足灌了半盞茶的功夫,方才將那深淵灌滿。
激起的水浪從天穹落下,給沿河兩岸下了一場大雨。
人們咽了咽口水。
面帶恐懼,也面帶虔誠。
看向那個騎在肥豬背上的年輕男子。
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
嘩啦啦……
幾千百姓不顧大雨滂沱,全都跪到了地上。
「上仙威武!上仙威武!」
人們叩首不已。
多謝師兄!
聞仲在心中由衷道謝。
那新水神需要立威,他想要做的事情又何嘗不需要立威
所以師兄便替他好好地立了一次神威!
他神情肅然地道:「水神何在還不速速調理水脈」
「謹遵上仙吩咐。」
水神石大膽連忙祭起三角小旗,開始梳理水脈。
「有一個玄仙!又一件靈寶!」
遠處雲霧之上,潛鹿道人驚懼交加,同時心中慶幸不已。
兩個玄仙,卻都有着威力驚人的靈寶!
剛剛他若是一起上前的話,必然也難逃一死!
以後若是再遇到玄仙,一定要躲着走!
這般想着,他也沒有遲疑,直接調轉身形,向着來時的方向疾行而去。
臨渙關發生的事必須要儘快稟報尊者。
很顯然,無論是八爪妖的死,還是那兩位道友的隕落,都擺明了一件事——
有人在針對他們的神國!
這是來砸場子了!
現在這事已經不是他能夠處理的了,必須立刻將這裏的情況上稟尊者,免得貽誤了時機。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已經有一縷煙氣悄然跟了上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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