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無垠廣大。
從南贍部洲往東的海域皆屬於東海的範疇。
無數仙島神山屹立在海中。
若是以整個東海為背景來看,連東勝神洲也只是東海一座較為巨大的島嶼罷了。
想要橫跨東海,即便是天仙道行,日夜不停地駕雲而飛,只怕也要月余時間。
不過某種情況下,東海也可以很小。
小到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從金鰲島來到骷髏山。
虬首仙便是在搭乘曲境方舟時眨了下眼,然後就直接來到了骷髏山的上空。
只是下一瞬,他便有些懵了。
記憶中,骷髏山可是高足有萬仞,大足有萬里方圓。
可是此刻在他視野內的骷髏山高不過兩千丈,大小也不過只有三千里方圓。
怎麼看都像是憑空少了一大截。
最關鍵的是,骷髏山上本有兩個白骨洞,一南一北,恰似骷髏的兩顆眼洞。
按照教主的吩咐,他此行的目標就是在那南部的那個白骨洞中。
可現在整個骷髏山南部都消失了,他還到哪找白骨洞去
就在這時,卻聽一道清脆的鸞鳥鳴叫之聲自遠處傳來。
虬首仙抬眼一看,見是一隻青鸞自骷髏山北部升空,向着東方疾行而去。
隱約可以瞧見那青鸞背上盤坐着一位黑袍坤道,側臉看上去非常面熟。
稍稍回想了一下後,虬首仙便憶起對方乃是外門弟子石磯,正是居住在這骷髏山北部白骨洞中修行。
想到這裏,他直接一步邁出便已來到了前方,攔住青鸞去路,笑着道:「師妹慢走,吾要向你打聽一下……」
正說着,虬首仙忽地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朝着石磯身後望去。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石磯身後還有一個年輕道人,正百無聊賴地躺在青鸞寬廣的背上,嘴巴里叼着一根灰褐色的小短棍,時不時地噴出一口濃白的煙氣。
「余元!」
虬首仙作為隨侍七仙之一,常年待在碧游宮中,自然是見過這個師侄的。
只不過因為余元並不喜歡碧游宮這個道韻瀰漫的聖人居所,除了剛拜師時去過幾次外,後面就再沒進去過,是以雙方並不相熟。
此刻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余元側過身來,眼皮一抬,見是虬首仙到來,心思微微一轉,便猜到對方八成是衝着自己來的。
果然,虬首仙認出余元之後,神色立刻冷了下來,厲聲喝道:「你的事兒發了!吾奉教主之命擒你回蓬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免遭皮肉之苦!」
聽到這話,余元還沒怎麼樣呢,倒是石磯先顫抖了一下。
不過她畢竟也是堂堂金仙,立刻就恢復平靜,只用一種訝異的目光看向虬首仙,卻也並未開口說話。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立場,這個時候並不需要她開口,也輪不到她開口。
余元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心中頗為滿意。
不過眼下這個虬首仙的態度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雖然余元也猜到當「天帝拒絕截教相助」這個消息傳開之後,那位教主聖人大概率會派人帶自己回去,但他卻沒有想到竟是派人擒自己回去!
別看只是一個字的變化,所代表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余元沒有急着回答,而是在心中快速復盤了一下,確定沒有任何的遺漏之處,方才起身笑道:「假傳聖諭可不是鬧着玩的,師叔確定教主是叫你擒我回去」
聽到這話,虬首仙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他道行高深,智慧天成,自然不會記錯了通天教主的吩咐。
當時教主是吩咐他帶餘元他們回蓬萊,只不過他在來之前聽那長耳定光仙提起余元所做的諸多惡事,心中大感不忿,便一時口快說成了「擒」字。
倘若那余元老老實實地讓他擒回去倒也罷了,可偏偏這傢伙好像未卜先知一般,竟是自己猜到了這一字之差!
不對!
這肯定是金靈師姐用傳音之術把一切都告訴他了!
這般想着,虬首仙冷笑一聲,望着余元道:「假與不假,到了蓬萊聖境自然便見分曉!
對了,我且問你,那一氣仙馬元何在」
「大概是死了吧。」
余元漫不經心地道。
「死了你殺的」
虬首仙瞪大了眼睛,怒視着余元道:「看來長耳師弟說得沒錯,你這廝果然是凶戾歹毒,我這便擒你回蓬萊,看你到了教主聖人面前還有何話可說!」
說話間,他便伸出右手向着余元抓了過來。
雙方儘管相隔里許,但虬首仙伸過來的那條手臂卻迎風暴漲,好似一條真龍般延伸到了青鸞背上,手掌攤開足有三丈大小,猛地向余元抓來。
長耳
後者眉頭輕挑,心中的疑惑已然從對方的話里得到了解答。
很顯然,虬首仙對他如此敵視,十有八九是那位長耳定光仙在其中橫插了一腳。
自那個姚公伯被自己鎮壓之後,長耳定光仙一直不動聲色,既沒向自己要人,也沒有任何想要和自己化解這段因果的意思,本來余元還以為對方已經認栽了,沒想到卻又暗中給自己使了個絆子。
虬首仙乃是上古異獸青毛獅子得道,脾氣最是火爆,屬於一點就着、直來直去的性情。
在先入為主地對自己生出惡感之後,只要自己言行舉止上對他稍有不敬,便很容易與其爆發衝突……
更何況自己還殺了馬元,這無異於火上澆油,惹得虬首仙直接出手來擒他也屬正常。
想明白這一點後,余元面對虬首仙探過來的大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他沒有後退或閃躲,而是如長耳定光仙所願,直接揮拳迎了上去。
「轟!」
拳掌相交,立時發出一聲爆鳴。
虬首仙的大手以極快的速度縮了回去,放在眼前一瞧,掌心竟是已經破開一個血洞,鮮血橫流。
相比較對方能夠傷到自己,虬首仙更震驚的是余元的態度。
「你敢違抗聖諭!」
與此同時,余元竟已主動向虬首仙衝去,口中爆喝道:「你敢假傳聖諭!」
「我……」
虬首仙在這事上的確理虧,但眼見對方居然敢向自己出手,心中頓時怒火上涌,大喝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小輩千年修行都修成了什麼本領!」
說話間,他手掌一翻,作勢向着余元拍去。
剎那間,一道巨大的掌印自九天之上浮現而出,猶如山峰般壓落下來。
余元不閃不避,直接一拳轟出。
一股浩瀚磅礴的偉力席捲而出,直接將那掌印轟散不說,餘威更是將那虬首仙給掀翻了出去。
「嘶——」
這回輪到虬首仙倒吸涼氣了。
他瞪着一雙銅鈴大眼,死死地盯着余元,想不通這傢伙怎麼會有如此神力!
只是不等他開口詢問,余元便已經追到近前,又是一拳轟了過來。
虬首仙這次有了防備,連忙揮動右掌,試圖架住這一拳。
剛才他出手時看似威勢不凡,但實際上卻是留有餘力,只想着抓住余元,並沒有要傷他的意思,十成力只用了一成不到。
但此刻他已經見識到余元的神力,這一掌卻是已經動用了六成力量。
「轟——」
依舊是拳掌交接。
余元的拳頭轟在虬首仙的手掌上,竟然發出一道悶雷般暴鳴,並且有肉眼可見的漣漪擴散而出。
同時,虬首仙猶如炮彈一般倒飛而去,撞入了遠處一朵厚實的白雲中。
遠處的青鸞背上,石磯瞠目結舌,好半晌才用力咽了口唾沫,對自己之前的「明事理」深感慶幸。
作為截教外門弟子中的菁英,她可是知道似虬首仙這樣的隨侍七仙都是早已證得了太乙道果,個別佼佼者甚至已經證得了大羅!
可以說單以道行論,他們便是截教弟子中當之無愧的中流砥柱。
論地位,他們是僅次於內、外門八大弟子的存在。
然而此刻這位至少太乙金仙境的虬首仙,卻被只有玄仙道行的余元一拳打飛了出去!
若非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就在她震驚之時,那一朵足有千畝大小的白雲突兀地一分為二,像是被某種鋒銳的利器所斬斷。
緊接着,虬首仙的身影從那雲霧中衝出,雙眼好似要噴火一般,右手持一柄五尺三寸長的翠柄銀刀猛地沖向余元。
看到這一幕,石磯更是心神巨震。
她知道那柄翠柄銀刀喚作獅虬刀,乃是通天教主親自煉製,並且以聖人手段逆反後天,使其威力更上一層樓,便是與一些上品先天靈寶相比也是不相上下。
看那虬首仙此刻竟是連這件寶貝都掏出來了,顯然是動了真怒,要與余元見個真章了。
想到這裏,石磯不禁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遠處依舊赤手空拳的余元,眼中異彩連連。
此刻她很想知道,這個只修行了千餘年的「玄仙」將會如何應對將要動用全力的虬首仙。
是直接認輸,還是拿出更讓自己震驚的力量
「不就是靈寶嗎好像誰沒有是的!」
望着持刀向着自己衝來的虬首仙,余元冷笑一聲,猛地祭出一座寶殿砸了過去。
寶殿在空中快速放大,猶如一座山峰般鎮壓向虬首仙。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虬首仙怒喝一聲,接連失利的他存心要給余元一點顏色看看。
眼前這座寶殿就是最好的目標。
當下,他毫不猶豫地催動獅虬刀,一道雪亮的刀芒橫掃而出,似是要將這天地分割開來。
「咔嚓!」
在獅虬刀鋒銳的刀芒下,寶殿毫無懸念的被劈成了兩半。
余元神情一變,大喊道:「快停下!千萬別打碎我的寶殿!」
虬首仙存心要教訓他,又怎麼可能停下
只見他手握着獅虬刀微微一抖,便有數千上萬道刀芒奔涌而出,向着那已經裂開的寶殿斬去。
「別……」
余元似是十分痛心,連話也說不出來。
只見在數千上萬道刀芒傾軋過後,那座寶殿瞬間便成了齏粉,碎的不能再碎了。
然後在寶殿化作齏粉的瞬間,虬首仙隱約看到了一道瘦長的人影隨着寶殿一起化作了齏粉……
殿內有人!
虬首仙心中猛的一震,感受到一個天仙境的元神在自己的刀芒下消散。
緊接着他便聽到那余元重重地嘆了口氣,一臉悲憫地道:「可憐的姚公伯師叔啊,竟是這般稀里糊塗地喪命在同門師兄的刀下……」
「嗯」
虬首仙眼皮猛地一跳,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厲聲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余元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摸出根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後才慢條斯理地道:「之前我路過朝陽穀時發現有人假冒截教弟子之名行不軌之事,是以便上門一探究竟,抓了個自稱是姚公伯的天仙,就關在那座寶殿裏……」
聽到這裏,虬首仙猛地反應過來,右手緊握刀柄,怒視着余元吼道:「你這小輩敢算計我!」
余元慢悠悠地吐了個煙圈,攤手道:「你先動的手反倒來怪我嘍我哪知道你這個做師叔的竟然會下手這麼狠嘖嘖嘖,說好的同門不相殘呢
你說現在是該你擒我,還是我擒你」
「我……」
虬首仙張了張嘴,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深知自己剛才下手有多重。
在那獅虬刀之下,那個姚公伯別說只是天仙了,便是一個金仙也絕無活口的可能!
一想到自己竟然親手斬殺了一個同門師弟,盛怒之下的虬首仙就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整個人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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