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打小兒失蹤,何縣尉就以各種名目敲詐勒索,這些小的都記在了賬本上。那上頭還有這些年何縣尉以權謀私的賬目清淡,還請大人過目。」
吳父鼓起勇氣放手一搏,他知道邁出這一步就意味着無法回頭,依照何縣尉的狠毒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一家子。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冒這個險。
自從吳寶生出事,吳家就被何縣尉這吸血鬼附在身上,以各種藉口把他榨乾。尤其吳寶生歸來被何縣尉發覺,更是變本加厲,讓原本家境富足的吳家弄得差點掀不開鍋。吳父早就知道何縣尉這樣貪得無厭之人,必是不會輕易饒過他們。如今他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若真的變得身無分文,只怕何縣尉又會是另一張嘴臉,到時候就真的是他們吳家倒霉之日。
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他一邊打點要離開梅縣,另一邊也在搜集何縣尉的犯罪證據。何縣尉在梅縣是地頭蛇,無人敢招惹,私底下他不知道做了多少陰損之事,讓眾人敢怒不敢言。而這個人也有自己的缺點,那就是狂妄自大。而吳父也是這梅縣裏的老人,自然有自己渠道,查出了不少有用的東西,其中之一就是何縣尉收受賄賂、訛詐他人的賬本。
原本他想把這賬本當做離開梅縣用的保命之物,現在到了這個地步,又見新來縣令非從前可比,吳父這才肯冒險,即便自個要死也得拉個墊背的。若是立了功勞,興許還有轉機。
何縣尉聽到這話眼皮一跳,怒道:「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誣陷本官!」
說着竟是直接衝過去,若非一旁衙役眼疾手快,只怕吳父現在已經被踢飛了。
莊重大怒,驚堂木用力拍下,「何縣尉!公堂之上你就敢如此囂張,只怕私底下不知如何猖獗。」
「大人,下官脾氣直,平時又最重名聲,聽到這話實在氣惱不已,所以才會失控。」何縣尉沒有半點悔過之意,只恨之前沒有弄死這個老匹夫,沒有想到他橫行這麼多年,竟是被這麼一條老狗給算計了。
莊重這時也不再與他委以虛蛇,直接下令將何縣尉壓下,何縣尉自然不服,在公堂之上大吵大嚷。
「大人,您這是要借題發揮將我何某人擠走好自個掌控梅縣嗎!我何某人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為朝廷服務,你就是這般對待我們這些功臣,讓整個梅縣人都心寒嗎。」
莊重冷哼道:「功臣還是罪臣,待日後再說,僅憑你藐視公堂,本官就有權力將你壓下。」
「我乃朝廷命官,是梅縣堂堂縣尉,你不過是一個縣令,沒有權力這般對我!」
縣令雖然大縣尉一級,可在大佑縣尉也起着監督縣令的作用,有時候還會跨過縣令去與上一級匯報。梅縣沒有縣丞,縣尉的權力也就更大了,地位靠近縣丞。縣丞在大佑官制中就是以監督縣令存在,雖無法管束,卻起了約束的作用。有些地方甚至還會出現本地出身的縣丞權力大於縣令的現象,而在梅縣一直是縣尉的實際權力大於縣令。
因此何縣尉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十足,再無方才一口一個卑職的謙虛模樣。
「縣令無法將你壓下,那本王呢?」封煥抬步緩緩從門口進入,似笑非笑的望着何縣尉。
何縣尉心裏咯噔一下,想起傳聞封煥與莊重關係匪淺,可沒有想到竟是連公務他也會插手。何縣尉連忙向前行禮,態度比對着莊重時恭敬得多。
「不知王爺到此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封煥只淡淡掃了何縣尉一眼,嘲諷道:「官不大,威風倒是不小。」
何縣尉心中不虞卻不敢表現出來,封煥可不是莊重,他手下的黑騎兵可不是吃素的。且當今聖上對他更是寵愛有加,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自打嗣昭王來到此地,別說梅縣,整個雲州的山匪都被剿得差不多。一路碾壓,根本令人沒有反擊之力,是從前的邊軍根本沒法比的。
「下官不過是以理據爭而已。」
封煥嗤了一聲,這時莊重開口,「王爺今日來此可是要主審此案?」
封煥擺手,「莊大人無需多想,本王不過是來為公道鎮場。聽聞此案背後錯綜複雜,本王既然鎮守這一方,自然要過來保證這一處清明。」
莊重笑了笑,拱手作揖繼續審理案件。封煥會過來是兩人之前就商量好,梅縣不同其他地方,若無一個強大靠山,這次最多只能把何縣尉的爪牙給罷了,卻不能動其筋骨。莊重不想死腦筋為了證明自己的才幹而拒絕封煥的好意,何縣尉這種人多留一天就是多禍害這一方百姓一天。況且若是其他人,只要有機會也會向封煥尋得幫助,他無需因為兩人關係而介懷。
封煥一來何縣尉果然不敢再囂張,因還未定罪所以不用跪着,而是站在堂下聽審。而封煥作為旁聽坐在一旁,主場依然由莊重把持。
吳寶生頭壓得低低的,忍不住瑟瑟發抖,他當初是哪裏來的狗蛋竟是把這兩個瘟神給招惹了!可若非如此,他現在只怕已經葬生火海,如今再見到真是百感交集。但是這兩人明明私下親密無間,現在卻裝得跟什麼似的,這何縣尉怕是要倒霉了。
吳父見封煥來了,心中更是欣喜,連忙將賬本所在之地告之。賬本所藏之處頗為隱秘,需要吳父親自領人去尋。
何縣尉沒有想到周氏一案竟是會燒到自己頭上,可恨現在在堂上又無法向外傳遞消息,而衙門裏的衙役竟都是他不認識的,心中頓時明了,今日審理周氏一案怕只是個藉口,實際是針對他而來!
正這時,有一群人被帶了上來,何縣尉仔細一看心中又是一跳。
這群人便是昨日到吳家山莊行兇之人,其中黑衣人便是想要將吳寶生置於死地的人,而另一群人則是附近的強盜。何縣尉之前一直未得消息就覺得不妙,沒想到真的應驗了。
莊重望向何縣尉,「何縣尉,這幾人你可認得?」
何縣尉額頭冒起冷汗,面上卻冷靜道:「這群人正是官府通緝的狼頭山強盜!他們凶名由來已久,仗着狼頭山地勢險要胡作非為,從前剿了好幾次都未能成功,沒有想到大人竟然將他們一網打盡。」
頓了頓又想到什麼,「莫非這些強盜捉拿歸案是王爺手筆?」
堂上無人回應,莊重望向黑衣人,「你姓誰名甚,家在何處,為何昨夜要夜襲想要殺害吳寶生?」
那黑衣人瓮聲瓮氣道:「我叫王五,家在豐田村,從前與吳寶生並不認識,不過是拿人錢財□□。」
「是誰僱傭的你?」
那黑衣人明顯頓了頓,表情很是不情願,可聽到封煥指尖敲打桌面的聲音,終是閉眼道:「是鄰村的二狗子,我最近賭錢欠了一屁股債,他說只要我殺了吳寶生,就能幫我把那些債平了。」
「二狗子可是何縣尉三姨娘的哥哥?」
「是。」
莊重望向何縣尉,「何縣尉,你家的小妾一個比一個厲害啊。」
何縣尉依然傲慢甚至還有炫耀之意,「卑職妾室是多了些,事情也難免多了。後宅之事卑職從不過問,不曾想竟是會鬧出這麼多事,是卑職管教不嚴,這次以後必是會將妾室都驅散,儘是些紅顏禍水。」
莊重點了點頭,「何縣尉確實得驅散你那十幾房妾室,依照大佑律法,非五品以上官員不可納妾,除非四十仍無子,何縣尉一樣都不符,並沒有權力納妾。」
何縣尉噎了噎,大佑雖然一直有這樣的律法,可真正遵守的又有幾個。尤其這雲州天高皇帝遠的,更是肆無忌憚了。當然這也成不了把柄,畢竟他的那些妾室都是沒有經過明路的,處理起來方便得很。
莊重又望向強盜頭子,語氣略帶調侃道:「你們又是聽了何縣尉的哪一房妾室的哥哥才會去吳家莊園打劫啊?」
那強盜頭子也是個滑頭,雖說昨晚被用了重刑,可依然沒個正形道:「洒家可與這小兒不一樣,和這什麼妾室可沒關係。」
「哦?那是為何突然想着要去吳家莊園?」
強盜頭子哼哼道:「洒家是聽何縣尉家裏的一個小管事說的,吳家在梅縣可是富戶,打他一家夠我們吃一年的。尤其抓了裏頭一個大肚子的婆娘,以後更是吃香的喝辣的。」
吳母一聽到這話頓時繃不住嚎了起來,「你個殺千刀的,害死了我的大孫子,我要你償命!」
公堂之上吳母自然沒法尋強盜頭子算賬,再說了也沒那個武力值。
強盜頭子聽這話樂了,「外頭的人都說是吳家家主的婆娘懷孕,結果你說是你的孫子,這裏頭可真是大有文章啊!」
吳母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支吾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
原來吳母並未懷孕,而是吳母專門配給吳寶生的丫鬟懷孕了。對外吳寶生已經死了,吳家沒有了繼承者,若是不立嗣子死後財產就要歸吳氏家族所有,可若立了也同樣便宜外人。因此吳母吳父就想了這個主意,既不讓吳寶生暴露還活着,又能解決繼承人的事。
這主意打得好,可人算不如天算,強盜進屋誰也沒被傷着偏偏是這個丫鬟自個慌了神給摔了一跤,孩子也給摔沒了。現在吳寶生又暴露了,他們吳家以後如何還不知道呢,興許真的要斷子絕孫了!吳母和吳寶生只盼着那賬本能管點用,他們現在是瞧出來了,何縣尉怕是好日子到頭了。
這堂上的可是嗣昭王,何縣尉的權力再大也越不過他去,更別說附近的匪徒們都快被嗣昭王滅得差不多了,不管黑的白的手段都使不出來。
「何縣尉,你家裏頭還真是熱鬧啊,以後梅縣裏有什麼案子,看來只需查一下何縣尉家裏的人就能明白了。」
何縣尉心中暗恨,面上卻義正言辭道:「大人請勿血口噴人,不過都是巧合而已,卑職可擔不起這麼大一頂帽子。」
莊重只是冷笑,與童師爺使了個眼神,童師爺不知與一旁的衙役說了什麼。何縣尉眼皮跳了跳,可依然表現出淡然模樣,不見一絲惶恐,可若仔細看他藏在袖子裏的拳頭,就看得出他在微微發抖。
不過一會,就有兩個衙役將鋪着白布的擔架抬上公堂。
「何興,當初周氏貞娘被吳明告上公堂,你查也不查就嚴刑拷打,周繼祖被活活打死,周父也冤死獄中,就連周母之死也含糊帶過,光憑藉這三點本官就能將你嚴處!以儆效尤!」
「大人,卑職確實監管不力,讓周父和周繼祖死於刑罰,可周母可是自殺而死與卑職無關。」
「自殺而死?那你這雙眼睛還真是白長在臉上了!」莊重走下來將白布掀開,裏頭躺着的是一具骷髏。
坐在一旁的貞娘頓時明白了什麼,直接撲過來大哭起來。這具屍首正是周母,之前莊重就曾與貞娘打過招呼,因此貞娘一看就猜到了。
「娘,是孩兒對不起你,娘!」
莊重並不急着讓人拉開貞娘,卻也不讓她觸碰屍體,以防激動而不小心損壞。
待片刻之後才命人將貞娘帶開,指着屍首道:「若為溺死,這頭部的傷從何而來?」
周母已經死了兩年多,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具骸骨,顱骨右後側呈現孔狀骨折,裂縫非常大,足有女子拳頭大小,且輕輕一碰骨頭便落了下來,成一個大窟窿。
吳母和吳寶生見此嚇得半死,兩家人都是認識的,沒有想到竟是會在這種時候相遇,而且對方還變成了一具嚇人的骸骨。
「死者生前是因頭部受到重擊而死,而非溺亡。」
何縣尉辯解道:「屍體撈起來的時候確實看到頭被磕過,興許是失足落井的時候磕到……」
「看到如此大的撞擊面你還在狡辯!井牆是圓的,根本不可能有受力面如此小的創傷,而井底有水,井底石頭也沒有那麼大的勁造成如此大的傷口。這傷分明是斧頭背部撞擊的痕跡,因為受擊面小所以骨折區大於斧背。周母並非是自殺,而是他殺!」
貞娘聽此哭得更是傷心,噗通跪了下來,「大人,求您為我母親討回公道啊!」
何縣尉背上都是汗,面上已不如之前那般冷靜,「卑職才疏學淺,沒有看出來,大人明察秋毫令在下佩服。」
莊重並未理會他,又道:「周家家主和過繼嗣子均死於獄中,而周氏貞娘因被判謀殺親夫也被判死刑,這個時候周母也被人殺死,周家從此隕落,再無後人。周家在梅縣也是富庶人家,只整個周氏家族都人丁單薄,周家一出事財產就落到了關係不知道拐到什麼地方去的同姓周錢身上。而這周錢正是何縣尉的夫人親哥哥,何縣尉,方才本官說這梅縣的案子與你總是有關係,看來還真不冤枉啊!」
何縣尉冷汗徐徐,不停的用袖子擦拭着額頭。
「說來除了姓氏相同,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關係也能繼承周家家業,這其中還與何縣尉有着莫大關係,若非何縣尉你活動那周錢是不可能繼承!兇殺案中最大受益者往往就是兇手,何縣尉你在這個案子裏脫不了干係!」
而這個時候吳父的賬本也呈了上來,厚厚一本賬本足有一寸高,莊重隨便一翻頓時勃然大怒。
「何興,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子!真當自己是土皇帝,把梅縣當做自己家了不成!收上來的田稅竟竟是交上去的幾十倍,今日本官若是不把你被辦了,這頂烏紗帽我就給王八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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