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家三口一臉灰敗的跪在公堂之下,哪怕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可想起昨夜發生的事依然心有餘悸,他們差一點死無全屍!
昨夜先是有人暗殺吳寶生不成,後來又莫名起了火,這都還罷了,竟是還有山賊揮刀殺入。若非封煥早就暗中藏兵,只怕農莊上下幾十口現在無一倖存。
何縣尉他今天一大早起床就覺得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什麼事發生。昨日派出去的人並沒有消息傳回,實在不正常。而他還未用早膳就被莊重喚到衙門,原本還想拿喬,慢悠悠吃完再說,可來通知的差役竟是嗣昭王的人,讓他不得不趕忙起身。
何縣尉急匆匆趕到公堂之上,見堂上並無嗣昭王的人影,頓時舒了一口氣。可一見地上跪着的人頓時心底一提,卻仍像無視人一般目不斜視直接先對堂上的莊重行禮,「大人,一大早尋卑職前來,可是發生了什麼大案?」
莊重下巴指向吳寶生,「何縣尉,你看看堂下之人可是認識。」
何縣尉點了點頭,便將視線投向吳家三口,先是掃過吳父然後掃過吳母,當掃過吳寶生的時候直接瞪圓了眼,衝上前去將吳寶生的臉抬起,不可思議的嚷了起來,「這,這不是那個已經死了的吳寶生嗎?!他,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莊重嘲諷一笑,「若是死了,何縣尉不會在公堂上看到他,而是在地底下。」
何縣尉大驚失色,怒斥吳家三人,「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以詐死來誣陷他人,還故意矇騙本官,真是罪大惡極!」
何縣尉轉向莊重,義憤填膺道:「大人,這一家人如此惡毒,敢藐視律法,還將我們官府玩弄於股掌之中,務必要重罰!」
莊重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何縣尉一臉慚愧。
「是卑職疏忽了,沒有想到這吳寶生竟是如此狡猾,幾乎就把卑職也給瞞過去了!還好那周氏沒有行刑,否則就要釀成大錯了!」
莊重拿起驚堂木用力一拍,令在場人為之一振,「沒有釀成大錯?!周氏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周氏貞娘一個人,你現在告訴本官並未釀成大錯,那你來告訴本官,什麼才是大錯?!」
何縣尉一臉委屈和懊惱,「卑職也沒有想到吳家人竟是會如此狡猾,竟是將我們騙得團團轉!若不殺之,難以平民憤!」
吳家三口憤恨不已,吳寶生直接吼道:「都是你這狗官胡亂斷案,才害得我們吳家陷入如此困境!現在還想過河拆橋,把我們都殺了!」
何縣尉厲眼掃去,讓吳家三人不寒而慄。他冷哼一聲又望向莊重,「大人,此人真是喪盡天良,到這個時候還血口噴人胡亂攀咬,真是死不足惜。」
莊重眯了眯眼,到這個時候這個何興依然不見半點慌張,果然是在這梅縣作威作福成了土皇帝,料定別人奈何不了他。何縣尉為本案主審,出了岔子尋常情況下是會被懲罰的,只是程度如何卻視情況而定了。
「周氏被冤枉固然是吳家人的錯,可這吳寶生說的也沒錯,周父周母還有周繼祖之死確實與何縣尉有莫大關聯。」
何縣尉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些純屬意外,卑職也不知他們身體如此脆弱,更不知手下之人竟如此不知輕重。不過大人請放心,卑職必會將行刑之人揪出來,給周家一個交代。」
何縣尉三言兩語就把自己開脫出來,在大佑朝以嚴刑拷打為斷案手法是合法的,若不小心把人弄死也會被責罰,卻並不嚴厲,尤其主事的更容易開脫,只要把責任像何縣尉一樣推給行刑之人,便只受點不痛不癢的責罰而已。這也是人人害怕惹官司的原因之一,若不上下打點,一頓打白挨不說還有可能丟了性命,經濟補償、口頭道歉一個都沒有。
若是在律法嚴明的地方,嚴刑逼供致人死亡,主事者的責罰還是比較重的。畢竟律法嚴明之地大多都是富庶地方,那裏官員鬥爭激烈,若真有人出了這樣紕漏,多的是人想要借題發揮代替。因此大部分官員雖然會用刑逼供卻不會致死,省得惹來一身剮。想讓人痛苦卻不會死的法子多的去,這個世界無人權可言,這樣的做法是法律所允許的。
而梅縣不比那些地方,何縣尉又為此處地頭蛇,自然有本事讓自己脫身。
莊重聞言並沒有繼續追究,而是命人將貞娘帶上公堂,這讓何興一位莊重不敢拿他如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貞娘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雖完全尋不到曾經風華的影子,卻也不再像之前一般如同一個瘋婆子。
貞娘一上公堂看到只是有些狼狽的吳寶生,直接瞪紅了眼,若非衙役攔着必是會撲上前將這個人撕碎。
「吳寶生,你害得我好苦啊!」貞娘哭嚎了起來,整個人癱軟在地。想起這兩年受盡的折磨全因為這個男人而起,她只想撲上前去親手撕碎這個男人。她的父母,她的兄弟,他們都何其無辜!
一聲聲哀嚎都在控訴這個世界的不公,就像勒住了人的脖子,讓人難以呼吸。
何縣尉眉頭一皺,大聲呵斥,「此乃公堂之上,豈容你大呼小叫!來人吶……」
「何縣尉還真是好大的威風。」莊重冷冷道。
何縣尉拱手,「卑職是擔憂這愚蠢的婦人驚擾了大人。」
「若何縣尉當初再仔細一些,又哪裏有機會聽到這樣的控訴和哀嚎,本官倒是以為何縣尉是因為聽不夠聽不進去。」
「卑職謹聽大人教誨,可這是公堂之上,這般吵吵嚷嚷成何體統。」何縣尉不卑不亢道。
莊重笑了起來,「何縣尉既然是如此講規矩之人,為何又屢次觸犯呢。」說着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這公堂之上本官讓你發話了嗎!一邊待着去!」
何縣尉何時被人這般訓斥過,心中恨得牙痒痒卻依然未言語,退到了一邊。
莊重這才開始審理『吳寶生詐死』一案。
「吳寶生,你可知罪。」
吳寶生連連磕頭,「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不應該回來了還藏着,讓周氏差點死去。可草民並無要故意陷害貞娘之意,求大人明鑑啊!」
吳明也為自己辯解道:「草民之前不過是懷疑貞娘,並沒有認定就是她,也沒有那個權力。只是官府查出結果這般,草民才會憎恨周氏,卻並沒有刻意刁難之意。之所以隱藏我兒,實在是因此傷了他。一切都是草民鬼迷心竅,卻並非是故意加害,懇請大人開恩啊。」
貞娘一案其實並不複雜,吳寶生當初借着去探望周父去了小倌院,在那裏認識了讓他神魂顛倒的柳如風。柳如風見他穿着富貴出手闊綽,便是連蒙帶騙讓吳寶生護送他回家。一路上將吳寶生啃得乾淨,到地方之後就將身無分文的吳寶生給拋棄了。吳寶生在外地舉目無親,差點餓死街頭。可後來總算是靠着討飯偶爾做些勞力活兒才回到家中,可這也花了足足兩年多的時間。
吳父一直尋吳寶生而不見蹤影,這吳寶生也是個做事不牢靠的,走了竟是也不與家人說一聲,說走就走。而正這時候周繼祖過來探望貞娘,吳父見他們二人並非親姐弟,可動作極為親昵,讓他心中十分不痛快。
偏這周繼祖衣袖上還染了血跡,吳父問他緣故,他竟說是之前去殺雞不小心染上。當時草民覺得十分可笑,周家也是梅縣有名的富戶,周繼祖雖非周家親生,卻是當之無愧的嗣子,是周家少爺,怎麼會讓他去做這樣的事?吳寶生這次出去也是因為貞娘,可卻沒人看到吳寶生去了周家,出了門就不見了蹤影。這讓尋不到兒子的吳父越發懷疑是貞娘與周繼祖,於是告上了公堂。
沒有想到竟是在兩年後吳寶生竟然回來了!吳父咬了咬牙當機立斷,將吳寶生送到鄉下別莊,還好當時吳寶生是乞丐模樣,所以並無人得知。吳父知道吳寶生沒死,可卻因為他的貪玩,惹得周家家破人亡,若是被人發現,他們吳家必是全完了。
因此吳父不顧貞娘死活,不僅將吳寶生尚在人世的消息壓了下來,還一心想要讓貞娘快點被行刑,讓這案子徹底了解。
貞娘聽到這樣的真相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爹啊娘啊,是孩兒不孝還了你們啊!你們這些禽獸,都是你們害死了我的父母還有我那可憐的弟弟!」
貞娘雖然可憐,可公堂之上如此行為確實不妥,莊重拿起驚堂木拍下,「周氏貞娘,公堂之上不得喧譁。」
說罷語氣頗為溫柔道:「你和你家人的冤屈本官必是會為你一一討回,只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旁聽,你先退下吧。」
貞娘連忙擦掉眼淚,哀求道:「大人,求您讓民女留在這裏,若是不能親眼看到我周家仇人的下場,民女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寧。民女保證一會不管發成什麼事都不再出聲!」
莊重聽此點了點頭,「周氏貞娘落到今天地步與官府失誤有莫大關係,本官賜周氏貞娘在一旁就坐旁聽。」
何縣尉眼皮跳了跳,終究沒有說些什麼。
「吳明,當日在林中發現的所謂『吳寶生』骸骨,可是你或者你指使人所為?」
吳父掃了何縣尉一眼,咬了咬牙道:「大人,這都是何縣尉出的主意!也是他命人去尋的骸骨,草民只是將玉佩遞上去而已。」
何縣尉拍案而起,「莫要血口噴人!之前刻意誤導本官,現在又來誣陷,真是惡毒至極!還請大人明鑑。」
莊重望向吳父,「吳明,你可有證據證明這一切與何縣尉有關?」
吳父惡狠狠道:「這些日子因為這事何縣尉幾乎將我吳家榨乾,這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着呢!」
何縣尉皺緊眉頭,「大人,這人死到臨頭所以故意陷害卑職,卑職從不曾與他在私下見過面,也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大人您莫要被他矇騙,他這是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說罷厲眼掃向吳父,「吳明,你敢說我曾與你要過一文錢,大人明察秋毫不會被你蒙蔽。若是刻意誣陷朝廷命官,這罪可不僅僅是砍頭而已!」
吳父身體晃了晃,「大人,草民並沒有胡說,每次過來拿錢的都是何縣尉的大舅子蘭大,草民有證人證明!」
何縣尉失笑,「賤內姓楊這是梅縣總所周知的事,何時我有了個大舅子叫蘭大。你到底事胡亂攀咬還是腦子進了水被人給耍了。」
吳父連忙解釋,「這蘭大是何縣尉最寵愛的小妾蘭姨娘的哥哥,所有的事都是他張羅的。」
何縣尉搖頭,「本官有十幾位小妾,哪裏有那空閒去管這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七大姑八大姨。這什麼蘭大我平日都不曾見過,更沒有讓他去辦過什麼事。這人怕是借着我的名聲胡作非為,我對這些一無所知。」
莊重下令,「傳蘭大。」
蘭大很快被帶上公堂,何縣尉一看到他氣憤不已,「好你個蘭大,竟然敢借着我的名頭在外頭胡作非為!真以為老子是貓誰都想調戲不成?!」
蘭大直接噗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討饒,「大人,小的知罪,這都是小的鬼迷心竅惹的禍害!小的也是被逼無奈啊!平日何縣尉拘得緊,我那妹妹嫁進去別說補貼我們,竟是連面都不讓見了。小的好歹也跟何縣尉有些關係,卻窮得連乞丐都不如,心中很是不服!正好那日又碰見像乞丐一樣的吳寶生,小的這才起了邪念。吳家人因為做賊心虛,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所以一直沒有發現。」
吳父知道這次他們一家子怕都難以善了,想到這一切罪魁禍首都是何縣尉引起,若非是他斷定他兒子是貞娘所殺,他怎麼會被牽扯進去!這本來就是官府的失誤,與他們何干。可周家人一下死了三個,他們上了賊船再也下不來。而這些年何縣尉一直以各種名目敲詐,早將吳家蛀空,心中怨恨更是積累依舊。
不僅如此,這何興竟還想殺死自個的兒子,奪財不說還要殺人,這口氣他怎麼也咽不下去!反正他們現在已經難以善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吳父想得明白,便開口道:「大人,草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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