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滴溜溜的轉着,在同魏忠賢交流了一二之後,就讓魏忠賢去準備先從挖壕溝開始準備。
馬車停了一下,將魏忠賢放下去後,朱由校翻看起了一本讓人從古今通集庫中找來的萬曆年間考成奏本。
張居正的一生,褒貶不一。
誇獎他的人,說他是宰相之傑、曠古之奇、救時宰相。
罵他的人說他是專權搜證、自作威福、苛察、擾民。
他的改革對於大明到底是好是壞,根本說不清楚。
但他弄出來的考成法,絕對是提升行政效率的一大良方。
考成法的核心是定責、考核。
給六部、都察院所屬官員的應辦事項定下期限並登記,抄錄三份:六部、都察院留一份,六科送一份,內閣送一份。
六部和都察院按賬簿登記,逐月進行檢查對所屬官員承辦的事情,每完成一件須登出一件,反之必須如實申報。
六科則根據賬簿登記,要求六部每半年上報一次執行情況,違者限事例進行議處。
內閣則對六科的稽查工作進行查實。
六部、都察院、六科中任何一個環節有瞞報差錯者,均要予以相對應的制裁。
這一舉措,才算是讓內閣真正的掌握了實權。
在最初的時候,朱元璋廢除宰相、設置內閣、獨挑國政開始,內閣的職責,實質上只是起草詔書,並無實際權力。
但是仁宗(朱高熾,九個月)宣宗(朱瞻基,十年)早逝,留下一個年僅九歲的叫門天子朱祁鎮,張太后(明仁宗皇后)主政,內壓王振、孫太后,外用三楊(楊士奇、楊榮、楊溥)輔政,拉開了內閣把握相權的序幕。
但內閣的這種權力是不合法的,所以內閣所擬奏章必須到皇宮內走上一遭。
哪怕是當年的張居正,有李太后背書、手握隆慶遺詔、和馮保沆瀣一氣,他批的奏章也要到宮內走上一遭,就算年幼萬曆皇帝啥都看不懂,意思也要到位。
一旦皇帝強勢,內閣就直接是擺設,這就有了成化年間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的美譽。
而張居正的考成法,雖然沒有讓內閣代替相權,但也讓內閣的權勢大幅增加:六部監督各地,六科監督六部,內閣監督六科。
通過一層一層套娃的辦法,內閣對於六部有了干涉的權力,張居正才有了在明朝權壓六部的壯舉。
張居正死後,考成法被廢,內閣失去對六科的監督權。
但六科言官對六部官員的監督權還在,一旦有人想上位,從六科或者都察院找個人彈劾一下看上位子上的那個人就行了。
這才是明末從張居正開始黨禍盈天的根本原因!
翻看着手中的考成條例,朱由校提着筆在上面勾畫着。
而對於他這個皇帝而言,要朝廷里嚴重的黨爭問題,就要眼光放開,利用考成法,從官員的辦事能力上下手,發掘出能幹事的官員。
哪兒來的這黨哪黨,都是大明皇帝的臣子罷了。
皇帝絕對不能覺得朝廷里有黨爭,不然看到誰都會覺得不順眼。
有句話說的好,手裏拿着錘子時,看誰都像釘子。
現在他這個皇帝要做的就是厘定六部、言官權責,做到論跡不論心,升降有憑據。
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朝廷堂官如同走馬燈般的換人,形成一個穩定團結的中樞,保證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
「陛下,到了。」
就在朱由校勾勾畫畫上頭的時候。劉時敏的聲音傳來。
「嗯?到了?到哪兒了?」
正沉寂在自己內心的朱由校聞言,有些懵逼,但隨即反應過來。
將奏本丟在小桌上,踩着小凳子從馬車上出來。
「臣等恭請聖安。」
一出馬車,就有一群朝臣圍在馬車的周圍。
這些人都是來送孫承宗的,這會兒見到皇帝來了,當然是上來和皇帝打個招呼。
「朕安,平身吧。」
揮了揮手,示意眾臣起來,朱由校看向了一身新官袍的孫承宗。
「孫師今日趕赴遼東,朕有些不放心,特來相送。」
「臣愧不敢當。」
聞言,孫承宗連忙躬身道。
「遼東之事,朕之前已與孫師說過,對於遼東,我大明是不急的,目前就以守為住,耗也能耗死建奴。」
「自高淮亂遼以來,遼東人心向背。朕思略再三,決定,遼東免賦三年。」
「臣代遼東百姓謝陛下洪恩。」
聞言,孫承宗連忙又一次躬身。
「拿上來。」
示意孫承宗不必多禮,朱由校揮了揮手,就有一個小太監捧着一個精緻的小盒子走上前來。
「前遼東監軍太監死在了薩爾滸之戰中,朕目前無人可用,就不派監軍去遼東了。」
「不過,對遼東之事,朕也有些不放心,而近日孫師去遼東,朕也沒什麼可送的,就將朕以前做的這盒子送於孫師。」
朱由校說着,親手將盒子拿起,放在了孫承宗的手上。
「此物,為朕親手所做,這盒子上的鎖,也只有兩把鑰匙。」
「朕一把,孫師一把。」
「孫師到了遼東之後,有什麼想說的,或者什麼見聞,都可以寫秘奏,放入盒中,遣心腹送來給朕。」
「此物上鎖之後,除了朕,凡是敢私自打開者,誅三族。」
朱由校說着,還特意看了周圍一圈圍着的眾人。
「陛下恩重,臣愧領。」
聽到皇帝這麼說,孫承宗頓時滿臉感動。
這是什麼,信任啊。
皇帝親手做的盒子,而且還給了他上秘奏的權力。
聽聽,鎖上後,除了皇帝,敢私自打開的,誅三族。
這東西在手裏,他到了遼東還會怕人擱京城裏告他刁狀嗎?
「陛下,此事與禮不合啊。」
孫承宗剛剛說完,旁邊就有人聒噪的出聲道。
沒有理會哪出聲的人,朱由校繼續對孫承宗道。
「時間不早了,孫師,且上路吧。」
「陛下,哪臣去了。」
聞言,孫承宗對朱由校又一次行禮,而後登上了早已等候的馬車。
「且行,且珍重啊。」
看着孫承宗馬車離去的身影,朱由校心裏默默的道。
待馬車走遠後,朱由校剛掀開自己馬車的門帘,打算上去,就突然間到有人撲通一聲跪在馬車前道。
「臣楊漣冒死進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請陛下移駕回宮。」
「楊漣?」
聞聲,朱由校將已經踏上板凳的腳收回,轉頭看向楊漣問道。
「你想學海瑞,批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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