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逗 第七十六章 認命嗎

    安溪山攻防戰,耗時一月有餘,此役,陸軍大將王全陣亡,損兵折將千餘人,俘虜上千人,俘獲戰略物資無數,清源向北推進二百餘里,永泰一線納入勢力範圍。

    海軍,南日島海上力量一朝盡喪。「霸下」軍戰船搖曳在莆田,南日島一線,猶如無人之境,暢通無阻。

    獨留劉大公子再次發揚作風,聚攏殘兵敗將近千人,海陸一把抓,回軍福州,暫且不提。

    金陵城,皇宮大內。

    酒足飯飽,沒有喝茶聊天,李子木攜全家打道回府,鄭寶獻殷勤不改,送到宮門處,遇到一頂官轎,轎簾掀開,隨喜小聲言道:「鄭王。」

    「弟弟拜見七哥。」

    迎來的不是問候,是冷冽的眼神和面無表情,氣氛很尷尬。

    周圍的人都是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包括鄭寶。

    李從善,名字起的好,但是和「善」不搭界,雖然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但面色兇狠,眼神凌厲,輕蔑狷狂,上位者氣勢十足,看自己,猶如螻蟻,氣氛凝重。

    那表情,那眼神,那狀態,仿佛就是跟我說,我要打你就是玩,我要劃你就是船,要想弄你,頂多就是花倆錢,臭弟弟,給我往後……稍一稍。

    李子木被噁心壞了,來到此地已經有段時間了,第一次被打擊了,太難了。

    關鍵是,隨喜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看來只能明日去問問鄭妃了,今日太晚了,外臣不能留宿宮中,更不用說自己皇子的身份了。

    「嗯……回來了?」

    初見不歡而散,一天的好心情,損失殆盡。

    晚涼天淨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

    「浪淘沙,往事只堪哀,李煜。」

    十里秦淮,燈照兩岸,水影其間,鱗光閃閃,畫舫遊船,穿梭流連,歡聲笑語,遠近相間,燈紅酒綠憑欄處,恍如身入游中仙,恰似……天上人間。(胡謅一段,貽笑看官)

    青石橋伴,李子木和李從信信步由來。

    按十弟的意思就是,帶九哥來賞賞景,散散心,小酌幾杯,順便來看看我大金陵,近幾年來的湖光山色和風土民情。

    「逛個青樓,你說得如此清新脫俗,你真是弟弟。」李子木。

    「懷念一下曾經的崢嶸歲月嗎?」李從信。

    「這裏還有我的傳說?」李子木。

    「自你走後,弟弟甚是想念,偶爾借用一下哥哥的名號。」李從信。

    「呸!你在這裏借我的名號?」李子木瞬間感覺不得勁。

    從沒吃過肉,卻惹來一身騷,撓撓的。

    「今日你買單啊!」李子木惡狠狠言道。

    「必須的,我的好九哥。」

    「走着……。」

    兩個紈絝嘻嘻哈哈,勾肩搭背,螃蟹步,橫着走。

    「群芳閣」技壓群雄,一枝獨秀,絕色冠金陵。

    它是十里秦淮最大的銷金窟,此閣獨攬秦淮河十大名妓中的前九名,只有第十名「瀟湘」嫻靜淡雅,又頗有才名,被讀書人力捧,並奉為「女神」,這才「逍遙法外」。

    「第十名」?讀書人有點軟啊。

    群芳閣擁有畫舫十多艘,看家護院,侍衛丫鬟不計其數,據民間流傳,老百姓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群芳閣的幕後,為當朝鄧王李從鎰。

    「宗正」大人有點忙啊?

    「夜悠」船,群芳閣其中一艘,今日正是花魁「悠魅」出閣之日,金陵達官顯貴,士子文人,商賈無賴齊聚。

    兩兄弟聯袂而來,不為爭花魁,只為泛舟湖上,把酒言歡,以敘兄弟情誼。

    廢話就是,哪裏熱鬧去哪裏。

    二樓船舷處,花開半夏,酒飲半醺。

    涼風有信,風月無邊。

    「醉臥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

    李子木已有三分醉意,觸景生情,出口成章,餘威順便震了震小弟。

    側身……憑欄遠望金陵城,頭微仰,一手在後,一手搖扇在前,造型擺得很哇塞,耳朵卻聚精會神聽着樓上的歡歌笑語,心癢難耐。

    不行,做哥的要矜持。

    眼裏餘光偷瞄一本正經的李從信,李子木心裏撓撓的,暗暗吶喊:「十弟啊,你要「活潑」一點?」

    這也太無聊了,都是咿咿呀呀乾唱啊?

    不行,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見見世面,不得勁。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這時,有一少年上樓後,眼神四下瞟一圈,然後就徑直走來,此少年十五六歲,錦衣玉佩,此人嘴角上揚,態度玩味,還流里流氣,關鍵是眼神轉換間透着一絲陰狠。


    身邊跟着四個高大的隨從,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么,這不是十叔嗎?來找女人啊?看上哪一個,給侄子說一聲,當晚給你送府上。」

    言語齟齬,略含不敬。

    「啊!仲政,別鬧,來,給你介紹,這是你九叔吉王。」李從信起身言道。

    兩人年齡相仿,卻差了輩分。

    李仲政臉色一變,眼色再次陰狠一閃,皮笑肉不笑言道:「啊!是九叔?來,小侄敬你一杯!」

    說完不等李子木回應,拿起酒杯,倒滿一杯酒,轉手潑入秦淮河中,酒杯落於地,兩手一擺,挑釁意味言明。

    李子木端着酒杯,一臉懵逼。

    「這是七哥的兒子。」李從信摸了摸鼻子言道。

    人生這麼短,我憑什麼委屈自己,給你臉?

    李子木徹底怒了,下午是你爹,晚上是你,這一家人有病嗎?

    李子木一把拉過仲政,在他耳邊惡狠狠言道:「小東西還挺凶,信不信奶瓶給你打掉?」

    四大侍衛上前兩步,沫白劍出三寸,白光一閃,劍拔弩張,衝突一觸即發。

    李仲政使勁掙脫懷抱,面紅耳赤,咬牙切齒死死盯着李子木,然後一言不發,轉頭就走。

    來到樓梯口,越想越不舒服,心裏始終咽不下那一口氣,眼含兇狠,面帶微笑,高聲言道:「九叔來,上樓爭花魁。」

    說完臉色陰狠,挑釁似的用手指點了點,瀟灑離去。

    二樓干不過,我還有三樓,今夜三樓都是親朋好友,金陵城誰不認識我「小王爺」?誰敢不給我三分面子?讓他在大庭廣眾下出醜,豈不快哉?

    殊不知他小覷了他九叔。

    侄子和叔爭花魁?腦袋秀逗了吧!李子木一陣無語。

    轉念一想,不行,不能弱了氣勢,李從善一家欺人太甚。

    最好能告訴一下金陵城,本王回來了,十里秦淮就是最好的散播途徑,今晚的「戰況」,明日將傳遍金陵城。

    如今,打擊對象也有了,長輩教訓晚輩,天經地義,老子欠債兒來還,完美。人設暫定,人傻錢多。

    「人傻錢多這個好啊!」

    「十弟,走着。」

    「九哥,來真的?他是晚輩不至於,什麼人傻錢多?」

    李從信被李子木拉着向樓上而去,沫白雙手抱劍,眼神輕蔑,「藉口。」

    李子木認真起來,灑金扇子一揮,更顯風流倜儻。

    人如陌上玉,花中第一流。

    寒燈紙上,梨花微涼,畫角悠悠送夕陽。

    三樓是真熱鬧,觥籌交錯間,歌舞一應俱全,斗酒談詩,行酒令,飛花令充塞其間,各種衣衫襤褸的古裝美女,猶如穿花蝴蝶,來來往往,一片歡聲笑語。

    李子木白了李從信一眼,「帶你哥來干喝啊?兔崽子。」

    「剛才不是有琴師表演嗎?」

    「隔着八丈遠,看個屁啊!」

    隨手叫來老鴇,耳語一番,一張銀票隨着老鴇歡天喜地而去。

    靠近船頭的是一座舞台,紗帳圍繞一圈形成隔間,隔間內有人影端坐其中。

    隔間外的舞台上,各色美女翩翩起舞,穿梭其間,微風蕩漾,紅紗飄蕩,美女們衣着清涼,扭來扭去,若隱若現間,別有一番撩人的滋味。

    輕紗後,小環淚眼磅礴,將一段紅繩慢慢繫於小姐腳踝上,紅繩上有個金鈴鐺,晃動間,叮叮噹噹,悅耳清脆,猶如魔音入耳,如墜冰窖。

    當冰冷得金鈴鐺碰到皮膚,讓悠魅寒毛直豎,雞皮疙瘩聳起,從腳底到頭頂一陣陣戰慄,不安,焦灼,恐懼縈繞心間。

    系上這段紅繩,就預示着小姐將出閣接客了。

    古代青樓女子習慣將紅繩繫於腳踝和腰間,身無片縷,獨留紅繩,這是她們最後的尊嚴。

    從良後,可剪去紅繩,寓意從頭再來,腳踏實地。

    但是,又有多少女人,有機會親自剪去那段「屈辱」的紅繩吶?

    小姐不是清倌人,沒有下棋品茶,吟詩作畫的待遇。

    她是孤兒,被人牙子販賣到此。由於她從小天生麗質,並且天生內魅,身體特殊,自帶魅惑,被老鴇一眼相中,是「群芳閣」整整培養了十年的搖錢樹。

    今日靜待花開,銀錢自來。

    此時,她面色悽苦,手絹都擰成皺巴巴的。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但是,真正到來時,卻感到深深的無力和恐懼。

    悠魅嘴裏喃喃道:「認命嗎?」

    像是在問小環,也像是在問自己。

    江上悠悠人不問,十年雲外醉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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