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電了?」
枱燈、吊燈一併熄滅,筆記本電腦進入續航模式,閃爍着斷電的圖標,屏幕亮度暗淡許多。
藤井樹的筆都還沒來得及停下,室內便陷入一片黑暗。
眼看備課還有半小時左右就要寫完了,現在來這麼一出——
真是惱火的狀況。
可停電就是停電,藤井樹無奈離開座位,來到窗戶邊,借着微弱的月光,朝室外看去。
極遠處的路燈正亮着。
他不免鬆口氣。
這還好,至少證明不是整個區域停電。
如果是整個區域停電,那就麻煩了。以小樽政府部門的速度,沒個三四天,電力供應都恢復不了。
到時候他還怎麼工作?
手機也只剩下15%的電量。
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藤井樹走出房間。
他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功能,離開房間。他猜測可能是哪裏出了短路,導致跳閘,結果整棟房子都沒電。
但由於不太清楚九花家的電路總閘在哪裏,他只能沿着牆角一路摸索。
藤井樹的手機只能照亮一小個角落。
九花家佔地很大,又是歐洲風格的老房子。
這裏的家具雖說質量很好,原木鎏金,可畢竟也是好多年沒用過的老物件.一黑起來,還有點恐怖遊戲的氛圍。
他從臥室出來,繞着大堂走了一轉,探照一圈,都沒看到電閘的位置。
於是他只好去開放式廚房附近找找。
可這裏也沒有,他又只能一路摸過去。
月亮被黑雲遮蓋,屋內實在是太黑了,藤井樹像是聽到右側有什麼奇怪的動靜,以為是九花,便循着聲音朝那邊走過去。
恰好,這時候手機彈出一條信息。
[電量已不足5%,即將關機]
藤井樹本想關掉手電筒,僅靠屏幕來維持光源,但沒想到這蘋果手機的電量實在是太不可信了。
剛顯示5%,下一秒就降到3%,然後1%,最後直接關機。
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
這下唯一的發光源也徹底消失。
「.」
藤井樹束手無策,只能摸黑前進。他以為剛才發出動靜的是九花。
「九花!九花!」
「.」
沒有任何回應。
奇怪.九花難道已經睡着了?
那剛才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小偷吧?
難道是因為小偷,所以才會突然斷電?
藤井樹警惕起來,他閉上嘴,放輕腳步,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前進。
四處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
他伸手向前,突然摸到了一個很柔軟的東西。對方明顯是被嚇到了,手頓了一下,整個人都向後縮去。
「是是誰?!」
「九花?」
「大叔?」
兩人在黑暗中對話。
「大叔你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哪個變態摸進了我家裏面還偷摸我肩膀。」
藤井樹先示意她安心,再問道:「怎麼回事?」
這裏什麼都看不清,九花月整個人都隱沒在黑夜裏。
「不知道啊,突然就斷電了,我我聽到有動靜,然後又聽到大叔你喊我,我,我就出來了。」
「你沒交電費?」
「電費有啊,前不久才去便利店交過的啊。」
「那怎麼斷了?話說你怎麼在一樓?」
「.樓上的熱水器壞了,我來樓下洗澡。」
那這應該就是在一樓浴室門口了。
「你不會沒穿衣服吧?」
「有!有浴巾!這、這種事情你就不要明知故問了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回應伱.」
怪.
他剛才是聽到動靜才靠近的這裏,然後才喊的話。
可九花也是聽到有動靜才走出的浴室
這說明,兩個人.都是被同一個動靜給吸引。
那是誰?
不會真鬧鬼了吧。
就在這時候,藤井樹右眼角的餘光,突然在黑暗中瞥到了一絲反射出來的金屬色澤。
這微弱的光澤在不遠處一閃而過。
「誰——?!」
他當即大喊,隨後聽到了十分清晰的腳步聲音。
糟了,還真進賊了!
「大叔!你、你別嚇我!哪.哪有其他人?」
「我可沒這麼無聊會在這時候嚇你。」
藤井樹意識到不妙,根據她說話的聲音,護在九花的面前。
「真真有人?」
「嗯」
藤井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剛才他看到的反光,應該是什麼金屬器片反射出的月光。
「九花,你手機呢?」
「在在樓上.大叔你的呢?」
「我的沒電了。」
藤井樹皺緊眉頭,他不清楚賊人闖進九花家的目的,如果是來偷錢的還好,這種人沒什麼膽子敢對人下手。
就怕是什麼變態.
藤井樹一邊後退,一邊將九花月擋在身後。
如果他剛才沒認錯的話,那賊人應該是帶什麼金屬物件進的屋,很危險,自己剛才那一聲暴呵明顯是把他給嚇住了。
「大叔.」
「噓噤聲!慢點移動,儘量不要發出聲音,我們不知道對方進來的目的.你有什麼貴重物品在這裏麼?」
藤井樹被什麼東西擋住,他伸手一摸,捏住了一個酒瓶.他立刻明白這是在開放式廚房的櫥櫃邊上。
這上面剛好擺着一排他買來還沒時間喝的啤酒。
室外外面還有風吹進來
藤井樹緊靠在這個位置附近。
九花月緊張到不敢大聲說話:「有我自己的錢都在樓上的錢包里.我就那點生活費了」
「錢不是很重要,能儘量不要和對面起衝突就不要起衝突——」
就在這時,二樓有了下樓梯的動靜。
不止一個!
藤井樹心慌了,一個人還好說,能勉強應付應付,再不濟讓對方拿了錢就走。
想必對方只是為了偷錢,也不會在自己身上浪費什麼時間。
可要是是兩個成年男性同夥犯罪,那可就不同了
藤井樹越發緊張,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
他現在可什麼都看不見,可對方又是怎麼認識路的?
聽動靜,對方明顯是在移動。
為啥能看見?
戴了夜視儀?
藤井樹緊張,九花月同樣也緊張。
她根本沒想到,居然會有真的小偷來光臨自己這所宅子。
這宅子雖然大,可這裏面的確沒有錢。
窗外的黑雲被風吹得略微散去,月光照進室內,視線稍微好了一些。
就在這時,九花月剛好看到藤井樹的右側有一道黑影!
這黑影捏着一個銀色的金屬球棒,正要高抬起手.九花月急忙大喊:
「大叔!右邊!」
嘭!
相當響亮的聲音。
藤井樹本就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幾乎是條件反射,他在聽到九花月喊出聲的一瞬,便捏起身後的酒瓶朝右側砸去。
正好不好,剛巧就草砸在那黑影的腦袋上!
啤酒迸裂。
對方慘叫一聲,向後倒退。
藤井樹手心發汗,腎上腺素飆升,他這時候哪管這麼多,仗着自己年輕,乘勝追擊。
他又抄起一個酒瓶,接着月光找准大概的位置,定身,開腿,鉚足了勁,就又朝對方腦袋砸去。
咔嚓一下,又咣當一下。
黑影再次慘叫,手裏的球棒掉了下去。
九花月趕緊再後面閉上眼,根本不敢去看擋在自己面前的藤井樹。
這酒還真是沒白買!
「混蛋!來!!」
對方明顯是被藤井樹的氣勢給嚇到了,晃晃悠悠地拍着腦袋,嘴裏罵罵咧咧地說着一些小混混才會有的話。
他欲要上前。
「蠢貨!你在做什麼?!」
正當藤井樹要再請他狠狠喝瓶啤酒的時候,對方跑去玄關開門的同夥大罵了一聲。
「我我——」
「蠢貨!走了!我們是偷東西,又不是搶劫!你這豬腦袋是怎麼想的?」
這人明顯明在氣頭上,可也聽話,在聽到同夥發號施令後,拍了拍暈頭轉向的腦袋,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
兩名小偷奪門而出。
「混蛋,這就跑了?」
藤井樹抓着酒瓶追到門口,使勁往外一扔,以確保兩名小偷徹底遠離。
晦氣!
這叫個什麼事!
他回到屋子,讓九花月趕緊上樓把手機拿下來,報警。
這丫頭雖說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可也沒有被嚇傻,去二樓拿到手機後,便立馬報警。
警察說十分鐘內到現場。
九花家的電源倒是沒有被切斷,只是那兩個小偷把總閘給關了,再挑上去就行。
一見恢復通電,藤井樹喘着氣,這才看向九花月。
少女的身上還披着白色的浴袍。
「沒事吧?」
九花月一臉擔憂,明顯是被嚇到了:「大叔你你才是,沒事吧?」
「我還好」藤井樹笑笑,「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那傢伙,被我砸了倆瓶子,沒個腦震盪都說不過去。」
「大叔你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就是要這種時候開玩笑才對。」
九花月不知道這時候對他說什麼好。
剛才的情形還讓她心有餘悸。
她一輩子都沒遇到過小偷。
更別說更小偷正面對抗。
而家裏居然進賊了
大叔竟還把他們給打跑了。
藤井樹看到九花月狀況不太好,走到她的身邊,安慰着她說:「沒事,那兩個傢伙都被我趕走了。」
「嗯」
「九花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身體上的。」
「.沒有,只是覺得大叔.你下手怎麼這麼快啊,你不是老師麼。」
「覺得我嚇到你了?」
「要說沒有.才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大叔你平時在學校里對大家說話都那麼柔和。私下雖然輕浮了一點,但不會像是剛才那樣.」
「那如果我要告訴九花你,我是福利院長大的,小時候本身就受過不少歧視呢?」
「.」九花月用繽紫色的眼眸去看他。
藤井樹閉眼,左手捏住右臂說道:「雖然平時我不會表露什麼,可不代表我不會生氣。」
「大叔.你,流血了。」
藤井樹看了眼右手虎口,「小事,被玻璃劃傷的而已。」
「我,我去拿止血貼!」
九花月火急火燎地跑回到二樓。
從二樓拿下來她的鯊魚止血貼。
她讓先是幫藤井樹洗了洗傷口,而後再讓他坐沙發上,幫他塗抹碘伏消毒,最後再貼上止血貼。
傷口都不大,但都是被玻璃碎渣劃傷的皮膚。
「剛才的確蠻驚險的,還好對方比較膽小,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我也運氣比較好。」
藤井樹其實對剛才的情況還心有餘悸。
畢竟多少年都沒這麼動過手了.上了高中之後就沒有了吧。
「.」
九花月看了眼地上碎裂一地的玻璃渣和啤酒,以及那把掉在這些碎渣中間的一把銀色的球棒
她記得,對方好像是對準的大叔的後腦勺
如果剛才讓那傢伙得逞的話.
九花月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
「抱歉.」少女低聲說着。
「道歉做什麼,你掉什麼東西沒?」
「.就錢包沒了,其他都沒什麼.手機我放在鯊魚玩偶的下面,所以小偷沒找到。我最貴的東西其實是那個小號,可惜他們不太識貨。」
「九花沒害怕吧?」
「.肯定有,本來也有點怕大叔的可一想到你是為了保護我才那樣子,就不那麼怕了。」
「誰說我是為了保護你了?我是為了自己不被搶劫。」
九花月努努嘴,大叔這傢伙也真是的!
都受傷了,還貧嘴。
她把最後一個創可貼,往藤井書的右臉頰一貼。
「貼好了!大叔.你看你手上、臉上這麼多的傷。」
「心疼我?」
「肯定啊,大叔你可是我的好朋友!更別說這樣的好朋友剛才還站在我面前,替我打跑了小偷!」
九花月這些話說得是認真的,她很是後怕。
「要是大叔你不住在這裏,那兩個小偷溜進我家.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女孩子一個人獨居,確實危險。
大城市還好,小樽這種相當於城鄉結合部的城市.危機四伏啊。
千歲就被長野先生要求晚上8點過後,就不能再出家門。
而九花長這麼漂亮,還住這麼顯眼的豪宅,自然就更危險。
藤井樹忽然想起松前心春。
她不會有事吧?
藤井樹取下剛充了會兒電的手機,趕忙打過去電話。
松前心春接了,問藤井老師這麼晚打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藤井樹放下心,讓她把家門關好,小樽小偷多,要注意防範。
再與她寒暄兩句,便掛斷了電話。
報警後的九分二十二秒,警察來到了九花家。
藤井樹讓九花月上去換件衣服,自己去協助警察收集信息。
在日本,入室偷竊也是個不小的罪名,警察收集得很是認真。
藤井樹這才知道,原來只是客廳對外的門沒拉上,這才讓那兩個小偷不動聲色地摸了進來。
也還好九花當時是在一樓洗澡,是鎖着門的狀態,不然指不定會發生一些危險的事。
警察調查完個數據,讓藤井樹寫了筆錄,便走了。
他們說,他們會儘早通過線索,抓住小偷。
說是會儘早抓住,可眼下,這樣的空頭支票,難以讓人產生安全感啊。
藤井樹都有這種感覺,九花月就更加是了
「怎麼了?」
「我我,我說出來你不會笑話我吧?」
「說不定哦。」
「我有點不敢一個人回房間去睡覺了。」
半夜闖入小偷,發生了這麼一檔子事,的確沒辦法令人安心入眠。
其實藤井樹這時候還有很多話都可以對九花月說。
例如女孩子一個人獨居很危險,最好還是在父母身邊什麼什麼的
可她今天面臨這種事,藤井樹實在是不忍心還板着臉,去教育她。
「那你洗完澡後,來我房間睡怎麼樣?我睡地鋪,有事情我可以看着你,你覺得有什麼也可以喊我,至少會安心一點點。」
「嗯這樣可以嗎?」
「你不介意我的話。」
藤井樹本想再開句玩笑「前兩天九花不還和我在吵架麼?」可見到她如今這副小女生的模樣,被壞人嚇到的模樣,便忍不住對她心生憐愛之情。
也就順帶把玩笑話,忍住,不對她說出口了。
夜深了,經歷過小偷的事情,兩人其實都睡不太着。
總覺得那兩個傢伙會心生怨恨,在半夜殺回來。
藤井樹讓九花月特意把她的小鯊魚拿了下來抱着睡,好讓她多一些安全感。
可要是一關上燈,她好像又變得害怕。
就像是暴雨天那樣
「有點怕黑?」
藤井樹詢問,而後看到九花月坐在床上緩緩搖頭。
「不是這樣.我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只是還有些沒有緩過勁來.半夜突然有陌生的小偷闖進來什麼的」
「原來如此。」
「還有,我並不是覺得害怕,只是有點不喜歡,沒適應。」
「理解、理解。」
藤井樹答應着,又坐到了小九花的身邊。
這孩子是跪坐的姿勢,低着頭,手指一直在肚子前面繞來繞去。
和小九花相處一段時間,藤井樹當然知道這孩子很不願向外人表露出自身弱點。
她在外面就很要強。
給人一種又清冷,做事又堅決的模樣。
可相處一段時間後,才發現她不是這樣。
小九花就是小九花
她內心會害怕、會孤獨會在意別人說的話。
她喜歡小鯊魚,很幼稚。
她害怕雷雨天,也很幼稚,她對這種事情感到難以啟齒,卻唯獨說給自己聽。
她那天請求自己.
讓自己陪她那麼一小會兒,一個晚上。
就和現在一樣.
夜深了,在黑暗的籠罩下,少女輕飄飄的聲音一直在旁邊,像是補充着什麼,她不斷重複「只是.只是」想用解釋去掩蓋內心的不安。
藤井樹聽到她在身旁發出的微小聲音,臉上忍不住浮現微笑。
他都有些不知道這個微笑來源於什麼。
可能是覺得她很善良?
可能是覺得她很單純?
亦或是.覺得她很容易被感動?
可能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吧。
自己才會覺得如此想掩蓋內心害怕的小九花,如此可愛吧。她拼了命了想要掩飾自己,卻又拼了命地想要自己注意到她,去理解她內心的害怕。
「咳咳.」
藤井樹清了清嗓子,以吸引九花月的注意力。
她的確是看了過來。
「我啊,精神有點疲憊,等下要在這裏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到時候.我一定不會知道誰會靠上我肩膀,小憩那麼一小會兒。」
藤井樹說着,就閉上眼睛,裝睡。
九花月知道他這是在騙傻子,可這騙傻子一樣的話語,就好似他故意邀請自己一般.
當九花月意識到大叔這是為了照顧自己,為了不點破自己的小小自尊心,而故意說出這番話後.羞得臉蛋通紅
她忍不住去凝視他的側臉,可只是凝視片刻,害羞的眼神便落荒而逃.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靜靜的夜裏,少女將身體挪向他的身邊.一點點地靠近,一點點地縮小兩人之間的距離。
直到近無可近了,九花月才試着將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向右側倒去。
她將頭.柔和地枕在了藤井樹的肩膀上。
少女閉上眼,感受着他肩頭傳遞而來的成熟.且厚實的安全感。
藤井樹保持坐姿,想着如何提起對九花月開口說道歉的事情。可當他將頭轉動的微微一剎那,卻聽到了一聲很小很小的「謝謝」.
藤井樹忍不住微笑,心中感嘆小九花的柔弱,心頭止不住地在這冷冷的夜裏,流淌出絲絲暖意。
其實對她來說道歉的話,都不用說出口了對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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