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市,手稻區,松前神社。
傍晚,松前佳子在玉狐神像前閉目、靜心打坐,一位穿着水手服的少女邁入大殿,在她身後的拜墊上跪坐而下。
「姑姑.」
「何事。」
「姑姑,心春想向姑姑請教一些問題。」
「說。」
「如果在面臨十分矛盾的抉擇時,應該如何去做?」
松前佳子依舊閉目打坐,語氣平靜而透着些許威嚴:
「心春,人生中的抉擇沒有明確的對與錯,只有適合與不適合。」
她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向了頭頂的玉狐神像,眼中充滿了洞察力:
「所謂的矛盾,往往是因為你心中沒有找到最重要的那一點。你必須先問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不想要失去的又是什麼?如果你兩者都不想選,那便去努力找尋有沒有折中的辦法,至少降低一些你最不期望發生的損失,如果答案不清晰,便無從談起抉擇。」
心春低下頭,陷入沉思:「可是,有時候心中想要的東西也會互相衝突,比如友情和愛情」
「這次又和誰鬧掰了?」
「.」
松前佳子略微頷首,仍舊閉眼,「你不願說也罷。心春,在人際關係中,衝突是不可避免的。但在你面前的,不是選擇某一方,而是學會在衝突中找到平衡。你要明白,真心的重要性勝過一切,如果你們心中雙方都還掛念着彼此,為什麼不嘗試主動化解矛盾,找到共同前進的道路?」
「.」
松前佳子嘆氣,「怎麼這般小事都要特意回來一趟問我了?」
「心春.心春只是一直不得其解。」
「下去罷,這種事情回去多想想就知道了,最重要的是彼此之間有人得提前邁出一步。互相冷戰只會讓關係越走越遠,直至徹底陌生。」
「是」
「先等等。」松前佳子又叫住了少女。
「姑姑.」松前心春重新回到拜墊上,看着前方玉狐神像下的大宮司。
「你和藤井的關係如何了?」
「一直都在進展.」
「嗯。你說你喜歡藤井,這下你父親也在幫你的忙,他也不介意藤井大你十歲。松前家目前一直缺個能幫襯家裏事的自己人,你回去之後記得和他提提這件事,等你畢業了,他就可以試着來松前家名下的公司工作。」
「.這.姑姑,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太早了些。」
松前佳子搖頭,「可別忘了,你是松前家的大小姐。」
「.」松前心春低頭,沉默不語。
「不過訂婚之後,再幫你推推也不是不可,你父親還身強力壯能幹很多事。只是生孩子一事可不能拖了,再不生,你們主家就要絕了後,並且你懷孕之後,我才好找個藉口應付那些老傢伙們,讓他先照顧好你再說。」
松前心春低頭的同時,臉蛋一紅。
「好了,退下罷,先把學習弄好,考不上好的大學,家裏一堆人可都要笑話你。」
「是,姑姑,那心春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松前心春稍後離開了松前神社,下了山,櫻伯還在門口候着。
「小姐。」他笑着打開車門。
「勞煩櫻伯了。」
「小姐您還是這麼客氣。」
坐上車,松前心春撐着臉,透過邁巴赫的窗戶,一路看着外邊不斷消散的雨滴。
她回想着姑姑的話。
既然兩邊都不想放棄,兩邊都有牽絆,那便試着在其中尋找平衡。
尋找平衡?
意思是,要自己答應小月當第三者?
松前心春覺得自己沒辦法想像自己不吃醋的樣子。
光是想想她就無法接受小月當着自己的面親吻自己喜歡的人。
作為妻子,真的應該大度到這種地步嗎?
松前心春閉上了眼,在雨聲中,繼續思考着。
第二天一早,松前心春被櫻伯送到學校。
剛從邁巴赫上被櫻伯請下來的一瞬,周圍許多學生便看着她。
松前心春早已習慣了這種體驗,信步去到教室。
只是她沒想到,開早會的居然不是藤井老師,而是木子姐姐。
「今天你們藤井老師昨晚淋了雨,請了病假,今天就由我來代課。哦,還有九花同學也請了假。」
藤井老師和小月.都請假了?
早會結束。
松前心春趕緊走出教室,在走廊上喊住赤井木子。
「你問阿樹和小月啊.不知道怎麼的,反正今天阿樹突然發消息給我說,讓我幫他和小月請個假。」
「木子姐姐知道發生了什麼麼?」
「不知道啊。」
「那木子姐姐知道兩人現在在哪嗎?」
「應該在家吧,我沒多問,我也不清楚。」
赤井木子看到松前心春低頭,她像是在沉思。
「木子姐姐。」松前心春突然抬頭。
「怎麼了。」
「我今天也要請個假。」
「什麼?!哎,心春——!」
赤井木子還沒反應過來,便看到松前心春轉身就朝校外小跑而去。
她相當苦惱地扶住額頭。
「一個兩個一個兩個的,都把我當請假工具了吧喂!」
*
天亮了,外邊還下着小雨。
晨曦透過紗簾照射入屋,藤井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昨夜幾乎未能入眠。
身體的疲憊和精神上的壓抑交織在一起,昨晚的經歷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身體疲憊,精神也疲憊。
昨晚的記憶實在是有些不堪回首。
按理說,自己面臨這種被脅迫的事情,應該會特別生氣才對。
可為什麼自己沒有哪怕一點點的怒氣?
昨晚自己完全可以選擇大聲斥責九花月,讓她住手。
當然,那時候她佔領了絕對優勢,肯定不會聽自己說話,但自己這份反抗的態度要拿出啊!
那為什麼自己就拿不出來呢?
因為她昨晚的經歷心痛她?
因為自己能理解她的想法?並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她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做?
他側過身,借着清晨柔和的光線,看向身旁熟睡的九花月。被子只蓋到她胸口,露出光滑的肩膀和清秀的側臉。她的呼吸平穩而安靜,也不知道她幾時睡的覺,睡容倒是顯得格外安寧。
不知為何,看着這樣的她,藤井樹莫名安心了不少。
難道是因為比起她變得自暴自棄,她這樣強行和自己綁在一塊兒,反而是自己樂意見到的畫面?
今天肯定是沒辦法上班了。
他拿起手機,給木子發了一條信息,拜託她幫忙請個假。趁着九花月還在熟睡,他打算再補一覺。
昨晚一夜未眠,精神早已到了極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細微的動靜,他睜開眼,看到九花月已經醒來,她正坐在床邊梳理自己散亂的長髮。晨光映在她的發梢,纖細的髮絲墜上了一層光暈。
她專注地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動作緩慢而細膩。
藤井樹撐起身體,背靠牆壁,就這樣看着她。
九花月察覺到他的目光,但沒有回過頭,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輕描淡寫地問道:
「醒啦?」
「.」
「說說話啊你,怎麼像是個剛被奪走了貞操的小姑娘。」
這話難道不應該是用在你身上麼?!
「.小月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和我說說。」
「能說什麼?」
「關於昨天的事。」
九花月梳頭髮的動作停滯了片刻,她對着手機鏡頭中的自己,「你想說我就說吧,我知道我做的是錯事,但我既然付諸行動,就已經做好了接受所有後果的準備。你要趕我走也好,我都隨你的願,現在直接對我說就行。」
她的語氣平靜。
明明還只是個高中生,藤井樹卻好像她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一樣。
「.我可沒說要趕你走。」
「那就不要把話題弄這麼沉重。」九花月說着,笑着來到他的身邊坐下,「來,吃點東西,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去對面街道上的一家中華料理店買的餃子。」
少女披頭散髮,形象倒是在藤井樹眼中變得有些陌生。
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還是這麼漂亮。
盯着眼下她遞給自己的這份煎餃。
「.」
藤井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和她發生了關係。
他伸手煎餃借過,一口放進嘴裏咬開,豬肉的汁水香味相當濃郁。
「怎麼辦?」藤井樹吃了幾個煎餃後問。
「什麼怎麼辦?」九花月同樣吃着,但在一旁顯得有些沒心沒肺。
「.你說呢,昨晚你.你那樣也就算了,為什麼不給我戴一戴啊。」
「不想。」
「不想.?九花,萬一呢,萬一呢,這怎麼辦?」
「萬一?萬一的話,那就生下來唄。」
「.」
藤井樹呆滯地看着少女的笑顏,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先提前說好,你真要有了,我工作也就沒了,以後我可以養不起你還有你肚子裏的那個。」
「你是不想負責?」九花月蹙眉的同時,將臉蛋逼近。
藤井樹多了那麼一點點的心虛,解釋到:「不是這意思,我只是想對你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九花月戳着下巴,「反正我覺得有了就有了唄,大不了生下來就是了,現在這個社會能賺錢的地方那麼多,又不是養不起。」
孩子氣,這想法太孩子氣了。
藤井樹這時候再看九花月,雖然她又高又漂亮,可心裏就是生出了那種罪惡感。
自己這算是在哄騙小孩吧?
藤井樹,你罪過真是大了啊你!
不過這事其實也可以往好方面想。
孩子氣是孩子氣,可是九花月同時也很單純啊。
像是這種年齡段的小姑娘,就生在了「青春」、「單純」這兩個字上。
放到社會上,社會上經歷了那麼多的女性,有能有幾個像是九花月這般單純的?
「大叔,我都想好了,我們真要有了孩子,我們就找個地方隱居去吧~」
「.你說這話都不害害臊。」
「這有什麼,這不是很正常的,對未來美好的憧憬麼?你不會以為我昨天對你說的是假話吧?大叔你還記得我說的是什麼不?」
小九花想要一個家唄。
藤井樹哪能不記得。
不過經過她這麼一說,她這些話倒是都挺合理。
能理解她想要個孩子是為了啥,而不是跟個過家家一樣,什麼緣由都沒有,說要就要了。
「.我跟你說,九花,你這個年紀別想這些。這些東西,是單純的束縛,還會讓你這最重要的十多年青春浪費掉。」
「是麼?」
「不然?你以為孩子是生下來就完事啊,什麼奶粉、奶嘴、玩具、尿不濕,啥都要準備。你還要天天抱着他哄着他睡覺,你受得了啊?」
九花月笑起來,「我覺得可以!」
「.那只是你以為。」藤井樹覺得她的笑容實在是好看。
「是真的可以!」
「好了,別說這個了。」
藤井樹主動打斷了話題,他繼續吃煎餃。
原本打算吃幾個就起床,但九花月在一旁的樣子不斷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看她的同時,九花月吃着東西,也在偷偷瞟他。
「看我做什麼?」
「咳咳,」藤井樹故意咳嗽兩聲,「你就沒有覺得不舒服麼?」
「什麼不舒服。」
「就是.」
「大叔,拜託你說清楚點啊。」
「你昨晚」
「第一次?」
「對。」
九花月啃着包子,一邊啃一邊說,「還好吧。」
「.不痛?」
「蠻痛的,不過只疼了一會兒,之後就好了。」
「有沒有走不動路什麼的?」
「哪有那麼誇張!」
藤井樹突然看到九花月在笑,而且笑的還是他。
「.笑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九花月忙擺手,顯得很是高興,「只是覺得大叔想像力可以,明顯是那種三十歲了還沒摸過女孩子手的大叔才有的想像力!」
「.」
「大叔你別傷心啊!這樣挺好的,而且我不都幫你畢業了嘛,你該感謝我才對!」
畢業時畢業了。
可怎麼感覺,那麼彆扭呢。
藤井樹覺得自己根本說不出來。
那種場面
那種場面難道不是應該在兩人情意濃厚,彼此之間感動到想要哭的時候才有的事?
然後彼此接觸的時候,再互相體恤着對方,女孩不應該是一副失去安全感,想要哭了的樣子?
九花月噗嗤一笑。
「大叔你好搞笑!」
「.住嘴。」
「大叔你是不是覺得,你還應該溫柔地抱着我,哄着我說什麼『小月不哭~』、『心疼小月~』、「小月你忍一忍~」這樣的話?」
「別說了」
太羞恥了。
「大叔你不行,我快要被大叔你笑死了!」
「.快別說了」
自己是落伍了嘛?
還是說這壓根就是自己的幻想。
現實中壓根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彼此之間是有些羞澀,可壓根沒有那麼離譜。
「哦!對了,是不是應該上學去了?」
「你怎麼還能想着上學。你放心好了,我讓木子請假去了.」
「哦。」
「還有,」藤井樹拿起手機遞給她,「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你母親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
「不看。」九花月甩頭。
「她還給我發送了短訊。」
「不看。」
「那你聽不聽聽?」
「不聽。」九花月依舊這麼別頭。
「.我還是和你簡單說說吧,你母親說她回東京去了。」
「回去了?」
「嗯。」
「回去得好啊!」
藤井樹沒有接過她這話,而是繼續說道:「她說她很對不起你,這次過來的原因之一,的確是為了來看望你,後面還有幾百字和你道歉的話。」
「.」九花月沒有動搖。
「她還說她的確贊成你喜歡我的事,不打算反對你。還說她十多年都沒支持過一件你喜歡的事,這次不論什麼,都會贊同你。」
九花月臉蛋低下,不高興地嘟囔,「別以為說這些.我就能原諒她了,早不這樣做.」
小九花這孩子,藤井樹還是希望她能夠家庭和睦的。
要知道愛情可不是生命的全部,他更希望她能更多地體會到世界上的溫情,在這種情況下她依舊選擇自己的話,那才是真的能最後走到一起。
「話說,大叔既然都請假了,那我們今天是不是就單獨度過了啊。」
「休息唄,不然還能做什麼?」藤井樹刷着手機。
九花月扭扭捏捏地坐到藤井樹的身邊,就這麼斜着看向他。
藤井樹同時也看向了她。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想做什麼?」
「昨晚,我其實.」
「喂喂,別告訴我你還沒折騰夠。」
九花月不高興了,鼓起臉,「誰叫大叔你那麼雜魚!一點都不行」
「等等,誰說我不行的?」藤井樹還就脾氣上了。
「你唄!」
藤井樹與九花月雙目同時交匯。
彼此之間心領神會。
九花月眼神飄忽,「我的校服應該幹了,或許可以。」
「真的假的?」
「你想不想要我穿嘛。」
罷罷罷。
有一就有二,現在還怕個什麼。
「先說好,我可沒什麼經驗。」
「我也沒有,別怕啊。」
「.」
藤井樹感覺自己才是被哄的那一個。
九花月將紅潤的臉蛋埋在枕頭裏,突然聽到了誰的手機響了。
她抓起一看。
「是心春。」
「那你接唄。」
「你別走啊!」
「等等,小月,你別太過分啊!」
九花月鼓着臉回頭,「你要是敢走,我以後不會再穿校服給你看。」
小九花啊小九花,你怎麼
怎麼還能,威脅我的!
啊啊啊啊啊!
藤井樹越想越可氣。
但是九花月非但沒有難受,反倒是愈發開心了起來。
她接通了松前心春打過來的電話。
「餵~~」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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