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祭的第四天。
在八進四的劍道比賽中,九花月和松前心春還是上碰面了。
藤井樹與千歲在最上方沒有其他學生的位置觀戰。
「樹哥哥覺得誰會贏啊?」
「心春。」
「樹哥哥也這麼覺得?」
「不是你整天和我說心春的劍道好厲害?」
「嘿嘿~」
陽葵千歲不好意思地撓頭,然後又豎起一根手指強調,「因為心春她真的很厲害啊!明明不是劍道部的人,力氣還比對面小,卻能把劍道部的主將壓着打!」
「你這話都說了好幾遍了。」
藤井樹看向紅色方,正在戴頭盔的松前心春,說道,「也不奇怪,畢竟這孩子從小學起就練這個,她那個當警視長的堂兄還是跟她一起學的。」
「樹哥哥不小心進警察署的那一次遇見的?」
「是。」
紅藍雙方的松前心春與九花月都準備就緒。比賽開始了。
雙方行禮蹲踞,持劍起身,開始互相試探。
「心春醬出招!心春醬打出了面!」千歲突然在一旁喊道。
藤井樹還沒反應過來,片刻間,松前心春的竹刀尖端已經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九花月的腦門。
九花月的瞳孔里甚至倒映出了那竹刀的樣子。
松前心春這一瞬間的迅猛爆發,讓劍道部的成員們都微微一驚,圍觀的同學更是目瞪口呆。
「面。」裁判舉起紅旗。
「心春醬得分了。」
「這就得分了?」藤井樹問。
「打到頭,喊出『面』就算一分。」陽葵千歲像是化身成了小迷妹,「心春醬剛才那一劍打得真帥氣!」
確實帥氣,但這算不算是在欺負九花月是新手?
藤井樹心中暗自思忖,他繼續觀看。
第二回合,九花月揮刀起手,但松前心春輕而易舉地防住了她的攻勢。九花月再攻,又被迅速化解。
藤井樹看得出九花月的焦急和不安。
雖然這丫頭不斷嘗試進攻,但每一次都被松前心春精準地化解。心春的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顯然技高一籌。
第三回合開始,九花月決定改變策略。她不再急於進攻,而是嘗試着穩住步伐,尋找心春的破綻。然而心春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反而在一個瞬間抓住了九花月防守的空隙,再次出手。
「咚!」
竹刀再次準確無誤地擊中了九花月的頭部。
裁判毫不猶豫地舉起紅旗:
「面。」
「心春醬又得分了!」千歲歡呼道。
藤井樹見狀,微微皺眉。
他能感覺到九花月的挫敗感和心春的冷靜自信。
實話實說,九花月訓練才那麼一兩周,能在新手組打進前四已經很不錯了。
可遇到心春.
「咦?心春醬是不是在讓小九花啊,好多次都可以得分的。」
讓九花月?
這可讓不得啊。
藤井樹心想,抬頭一看,果真沒錯。
察覺到這一點的九花月把氣勢拿了出來,上手回擊,雙手持握着劍柄瞬間加速,連續猛攻。
「面!面!面!面!面!」
氣勢足得把周圍的人都嚇一跳。
圍觀的同學們竊竊私語,覺得兩人是不是有什麼私人恩怨。
藤井樹望向比賽場上的兩人,只能搖頭,心中嘆息。
九花月絕對是在藉此宣洩情緒。
在她眼裏,心春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偷。
偷走她珍惜的事物,偷走她愛的人,偷走她身邊重要的一切。
在往日裏手拉手的青梅竹馬,還是有着血緣關係的姐妹,為何會在今天,兵戎相見?
藤井樹覺得自己看不太下去了。
他選擇閉上眼,等待比賽結果。
竹刀擊打的聲音不絕於耳。
還伴隨着千歲在一旁的解說。
結果沒有出乎意料。
九花月輸了。
敗在了松前心春的手下。
在互相行禮過後,她拎着竹劍,黯然下場。
「.樹哥哥,我怎麼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啊?」陽葵千歲拉拉藤井樹的衣角,表情有些動容。
「忘了?之前你和九花爭小號手的時候。」
「.小九花在輸了之後原來是這種表情麼?」陽葵千歲一直望向九花月落寞的背影。
「誰在輸了之後都會是這種表情。」
「.」
藤井樹側頭,瞧向千歲的短髮:
「是不是覺得有些替她不甘心?覺得她怎麼就這樣輸了?」
「.是有些,劍道部組織訓練的時候她最努力,練習都是練習得最久的那個。」
「那如果我告訴千歲你,之前她練小號也是這樣呢?」
「我」
陽葵千歲一直望向九花月消失的地方,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好。
藤井樹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不用想太多。」
「嗯」
稍後,藤井樹隨便找了上個廁所的理由,暫時離開體育館。
橘北的後苑算是一個花園。
學校偶爾會聘用園丁打理,平時則由花藝部的同學們照看栽培花卉,順帶種一些小蔬菜。
如今正值夏秋交替,後苑裡的大片薰衣草和黃瓜都長勢喜人。
藤井樹一路從走廊穿行而來,四周蟬聲如雨。
在走廊的盡頭,白衣黑袴的九花月正抱着腿蹲在台階上,竹刀斜放在一旁。
遠遠望去,她的背影又小又單薄。
他悄悄走到少女的身後,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我輸了」
「這不很正常麼,心春從小就在練習。」
九花月沒有回答,只是把臉埋進雙腿中,將自己抱得更緊一些。
「心春用的技巧本來是我家的.就連這個東西,都是她偷的」
藤井樹在她的身邊坐下,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陪她一起看薰衣草。
「大叔。」
「嗯?」
「你說要是九花家還像以前一樣,我是不是也和心春一樣,是有權有勢的大小姐?」
「別把這身份想得太好了。」
「可她還是松前家的大小姐啊,要什麼有什麼.身邊還有個管家跟着,所有人都對她笑臉相迎,所有人都要誇讚她有多好、有多出色.」
「你羨慕她?」
「反正她比我好.」
「小月你感覺自己如何?」
「很不好每天都過得很辛苦,不是練習就是練習.之前我父親還想抓我去和一些老男人吃飯.大叔你說過分不過分?」
「可是伱吃得飽穿得暖,長得還這麼漂亮。這個世界上啊,比你要更加艱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大叔是在批評我不知足麼?」
「不,只是說不要總和別人去比,世界上人這麼多,比是比不完的。」
藤井樹說完這句話後,九花月沉默片刻,像是想通了,忽然站起來,再深呼吸一口氣。
「好!」
藤井樹微笑,「打起精神來了?」
「對!劍道比賽輸了就輸了,這根本是無所謂的輸贏,我有輸心春的地方,那肯定就有贏的地方。」九花月看向藤井樹。
說完,少女把雙手背在身後,閉上眼睛,相當輕快地笑起來,她嗅着薰衣草飄來的花香,踮起腳再輕點地面。
藤井樹見她心情轉好,放下了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孩子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
明明很傷心,卻又能很快振作起來。
「大叔晚上想吃什麼?」
「這就在考慮吃的了?」
「餓了肯定就要吃!」
「服了你了,隨你的便吧。」
「那就.土豆燉肉!」
「喂喂,你這不是在暗示讓我做麼?」
「大叔~~」
「行吧,下午你就先回去,我買完菜再去找你,行吧?」
「嗯嗯,就這麼決定了!」
下午放學,九花月覺得自己心情大好。
體育祭什麼的,劍道比賽什麼的,不管就是了。
為什麼自己要拿自己的短處去和心春的長處碰?
大叔現在和自己關係這麼好,再過一陣,自己不是在這方面能絕對贏過她麼?
至於大叔總是會去和心春說話。
那肯定也是因為「妹妹」的原因。
大叔沒有和心春鬧僵,又被松前家的人拜託照看一下她,自然要關照一些的。
自己只需要守住大叔,不要讓心春偷走他的心就能大獲全勝。
少女心裏嘀咕着這些,快步下車回了家。
嘎啦
推開鐵門,九花月很快來到門口,剛掏出鑰匙打開門,她便看到玄關的地毯旁,多了一雙女士的鞋。
這鞋。
奇怪.母親來了?
九花月提着書包來到客廳,往沙發上一看,還真是。
九花真伶在看到女兒的頃刻間,便笑了出來。
九花月表情有些不快。
母親來做什麼?
九花太太注意到了女兒的表情,解釋道:
「小月,這次過來不是喊你回東京。正如之前你所言,如果我們逼你逼得太狠,你隨時可以和我們斷了聯繫。」
「那你來做什麼?」
「看看你。」
「.我才不信,每次說這話都是在騙我。」
「這次沒有。」
九花月保持觀望,決定先不相信。
九花真伶察覺到了女兒的戒心,她先打量四周,目光看見了電視機旁的一個相框。
這照片.
好像是小月和藤井樹的合影吧?
什麼時候拍的?
看起來像是一起在喝奶茶。
「不許看!」
九花月慌慌張張地跑過去,又慌慌張張地收走,抱在懷裏。
九花真伶心裏發笑,沒多說什麼,又問道:「藤井先生呢?」
「大叔這會兒還沒下班,在學校。」
「你和他待得如何了?」
「什麼?」
「不用和母親遮遮掩掩的,你那次回東京不就是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這麼想回小樽,不就是為了找他?」
九花月此時覺得母親就像是一隻老練的狐狸。
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怎麼辦?
她這次來是還想拆散自己麼?
是父親派她來又勸自己回去的?
她不想在母親面前變得弱勢,特意順了順聲音說道:
「這不關你的事。」
「小月.」
九花太太嘆氣,「媽媽不想和你把關係鬧得這麼僵硬,之前你在東京和我們談條件的時候,事情不是都說得很明白了?」
「那是我自己和父親談條件談出來的又不關母親你的事。」
「抱歉,小月,龍一他是一家之主,我是他的妻子,我需要幫助他。很多話,很多事,我想說,想勸,卻又不應該說出來。龍一他有他自己的自尊。」
「我才不想聽這些。」
「這次你父親沒來。」
「沒來.?只有母親你一個?」
「是的。」
「你真是來看我的?」
「是的。」
「.」
九花月這時候舉棋不定,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母親。
母親絕大多數時間,就是自己和父親之間的傳聲筒,父親的需要,都會通過她稍微委婉一些轉達給自己。
並且母親很看重自己寶冢的地位。
九花月討厭這一點。
很討厭。
「我還是不信。」
「小月,我沒有任何辦法強行拉你回去,這是事實,不是麼?」
「.」
這時候,藤井樹回來了。
九花月一看他進家門,就趕快跑到他的身邊。
「怎麼了?」
「我母親」
「你母親?」
藤井樹往裏一看,還真是九花太太,「您怎麼來了?」
「來看望小月。」九花太太微笑着回答。
九花月這時候踮起腳,在藤井樹的耳朵里嘀嘀咕咕一陣。
他明白了事態。
兩人開始小聲對話。
「小九花你怕什麼啊。」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反正你母親不可能拽着你回東京,就先這樣唄。」
「.你是讓我,信她?」
「不是信她,保持觀望,而且你和你母親的關係,沒有和你父親那麼僵硬吧。我看上次你臉上受傷,她還心疼地給你擦藥來着。」
九花月低頭了,「嗯是有」
「那不就得了,不要怕,小九花你都說你一個人能生活了,怕父母做什麼?」
「大叔.感覺你像是那種教壞小孩子忤逆家長的壞蛋啊。」
「別打岔。」
悄悄話說完,藤井樹旋即笑着和九花太太簡單說了幾句話,算是打招呼。
「藤井先生,這幾日我會暫且住在家裏,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吧?」
住這邊?
「完全沒有。再說了,這不就是您的房子?我是租客,沒理由說什麼。」
九花太太相當大方地對藤井樹點頭,「即便是租客,那我也要注意到不打擾到藤井先生您工作才是。」
九花月在藤井樹後面偷偷拽他的衣角。
「做什麼。」藤井樹小聲與少女搭話。
「你就讓我母親在這裏住下了啊。」
藤井樹滿頭黑線,「什麼話,這本來就是你父母的房子。」
「可可這裏是我們的家啊!」
「房地產的權屬證書上又不是我們的名字。」
「.那我們搬出去住。」
「房租你出啊?」
「我出就我出!我養你!」
藤井樹搖頭,否決了九花月的方案,她不開心地扭頭生悶氣去了。
九花月對她母親有這種態度是正常的。
藤井樹不答應她的原因,一是看在她和她母親的關係沒那麼壞,還可以溝通。
二是他也覺得九花太太不會平白無故地過來.要知道九花龍一在東京可是從早忙到晚,沒人照顧起居怎麼行?
藤井樹想探探九花太太的底細。
「那麼這幾日,還請藤井先生多多關照了。」
「嗯,也請九花太太多多關照。」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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