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樹站在門口等她靠近,卻不想這丫頭也不抬頭看路,剛到門口就直直地撞到了藤井樹的胸口。
腦門還磕上了他的下巴。
「疼——」
她捂着腦袋,見到藤井樹站在門口。
她大概因為現在心情不太好,面對藤井樹不太客氣。
「讓開...」
見到她出現在面前,藤井樹稍微放鬆了點心,「打你電話為什麼不接?」
「沒聽到...」少女別過臉。
藤井樹也不對她客氣,直言道:「希望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契約關係。」
「這我當然清楚。」
藤井樹反駁,「很明顯你不清楚,再怎麼說我也是被院長委託來看着點你,你要出事了,我怎麼向院長交差?還是說你希望我直接把伱前兩天要做的事情告訴院長,讓她轉達給你父母?」
九花月盯着他,抿了抿嘴,像是有什麼話要用來反駁,可看到他那張認真的臉後,選擇了沉默。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藤井樹沒有主動開口,九花月也沒有主動開口。
時間就在這樣莫名其妙的僵持中,一點點消逝...
......
藤井樹嘆了口氣: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不關你事...」
「的確不關我事,我也不太想管你。」
藤井樹看不清她低下的臉,見她神情依舊低落,又放平聲音,詢問了一聲:
「但剛才我說了吧,出於我們之間的契約關係,我有必要詢問一聲你去做了什麼。」
「......」
藤井樹把聲音放得平和,關心的語氣,「白天你做什麼去了,發生了什麼事?」
「......」
「怎麼不說話?」
九花月這才注意到他這身出門的打扮,「大叔你...是為了出來找我?」
「不然?大小姐,你想想你才多大,這都晚上幾點了還不回家,我要換做你的父母,絕對把你關房間裏好好反省一晚上。」
九花月抬起臉,盯着藤井樹認真的表情看了好一陣,然後低下頭來,小聲說道:「沒想到第一個詢問我今天去做什麼的...竟然是你這個變態大叔......」
「那你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怎麼樣?」
「...不關你事......」九花月腦袋低得看不見臉,聲音細若游蚊,「我出去是因為工作...還有,別用那個稱呼稱呼我,我才不是什麼大小姐....」
「工作?你在打工?」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不關大叔你的事,別問了...你讓開,讓我進去。」
這孩子明顯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但他無意打聽她的個人生活,他與這丫頭也壓根沒什麼必要的關係。
無非是個臨時房東,幾天後找到工作就會斷開聯繫的那種。
既然她不願意說,他也懶得多問。
當老師三年,他學到最精髓的道理就是——永遠不要多管閒事。
藤井樹打算放她過去,收回視線,不再管她。
只是扭頭的時候,他偶然看到了庭院小路旁的小雪人。
小雪人依舊在雪天中面朝鐵門,在夜裏揮動着乾枯的樹枝手臂。
藤井樹立刻回想起雪人那張可愛的笑臉。
這讓他聯想到了一些事情。
它歡迎自己,自然也歡迎每一次進到這幢房子內的人。
丫頭在這裏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同學。
這個雪人,只可能是她自己做給自己的。
也就是說——她每天都在歡迎自己回家......
藤井樹沉默了。
他想到了某個人。
某個在東京當老師,晚上精神疲憊回到家,常常對着空蕩蕩的屋內說着「我回來了」的人。
那個人相當明白這種感受...
之所以常常說那句話,只是在期待,期待精神疲憊回家的時候,有人能夠在某一天回應自己這句話,期待家裏有人在一直默默等候自己回家,為自己留了一盞燈。
......
「吃飯了沒有?」
「......」
緘默。
「看你大晚上的頂着雪才回家,手上什麼東西都沒帶,手機也沒電了,肯定是沒吃飯...你餓了沒?」
「果然是變態大叔...這才進來住我房子一天,就想着對我圖謀不軌...就想着睡我。」少女小聲嘀咕。
「年紀輕輕的,胡說些什麼。」
「要不然你這麼突兀地關心我做什麼?」九花月又變回厭惡的表情,「我明白大叔你的想法,大叔你從沒有交過女朋友,所以才想着趁虛而入...我勸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因為不管是什麼情況,我都絕不會接受你這個變態大叔。」
「死了呢?」
「死了也不給你睡!」
這孩子到底是多沒安全感,整天胡思亂想。
藤井樹承認,她的確美得驚艷。
但她不是藤井樹的菜,才十六,太年輕了,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一個。
「你死都死了,那可由不得你。」
九花月一愣,而後怒視他,「你——變態!」
藤井樹嘆氣,「開個玩笑,你還真當真了...我關心你吃沒吃飯,是因為你堆的那個雪人。」
「...這怎麼了。」
「我剛來這裏的時候,它歡迎我了,今天下午它也歡迎我回家,所以我很喜歡它,而它又是你堆的...怎麼樣,這算不算是你給我的一個人情?」
「你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點吧!」九花月完全不信。
藤井樹無意解釋,「事實就是如此,我很喜歡它。」
「你就是想睡我...!」
「行吧,我就是想睡你,關心你就是為了讓你這個自殺少女好藉機愛上我,然後名正言順地睡你。畢竟是小我足足十歲的年輕女孩,個高,腿長,屁股翹,還長特別漂亮,哪個男人不愛呢?」
「果然...!」九花月後退兩步。
藤井樹懶得和這丫頭一般見識,「行了行了,一直站在外面說話不冷麼?你先進屋吧,今天發生的事情你都暫時先忘掉,開心一點,先吃吃飯怎麼樣?...話說你這什麼眼神?」
*
「你要不要吃便當?我買得多。」
「謝謝,不用。」
「你不餓?」
「...我吃了才回的家。」
「剛進門的時候我問你吃沒吃飯,你怎麼不反駁。」
「...沒必要反駁,而且我為什麼問題都要回答你。」
這丫頭戒備心太強了。
藤井樹無所謂,既然她不要,那自己留着吃就好了。
......
藤井樹有晚上看書的習慣。
這導致他吃得有些慢,又因為九花月太晚回家,耽擱了時間,一點的時候才跑去睡覺。
兩點半,半睡半醒,起夜上廁所,便穿起拖鞋,出了房間。
沒想到,正好撞到在開放式廚房裏左翻右翻的九花月。
藤井樹雙手抱胸,饒有興致地借着室外路燈的光線,看那丫頭找食物。
櫥櫃,她翻了翻,沒有。
冰箱,她翻了翻,只有自己的便當,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但最終沒有選擇拿。
藤井樹見狀,伸手敲響了身邊的餐桌,嚇得前面那丫頭打了個激靈。
「大半夜的起床來偷東西?」
「誰!誰偷了,我沒有拿你的便當。」
「還不打自招。」
藤井樹沒給她留情面,直接拆穿她:
「餓了?」
「...沒...不,不餓。」
「不餓你半夜爬起來做什麼。」
「大叔你也不是半夜起床?」
「我上廁所。」
「...我也是。」
藤井樹沒有說話,伸手指了指她所處在的位置。
意思是你上廁所,跑來廚房做什麼。
大小姐臉上故意擺出來的冷淡掛不住了。
「我...我這是......」
「餓了就直接說,我還有便當和泡麵。」
「...不餓。」
「怕吃了我的東西不好?」
「我吃了東西的——」
她話還沒說完,肚子就叫了出來。
九花月這下是徹底掛不住臉了。
藤井樹知道這丫頭好面子,今天心情也不太好,也就順着繼續說下去,「是因為上次東西吃得太少吧,所以半夜才會餓。」
「啊?嗯......」九花月一時間沒反應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多久吃的?中午就算吃的再少,甚至沒吃,也不至於餓成這樣。」
「...早上九點。」少女的聲音小了不少。
「難怪,那你先坐會兒。」
「幹嘛?」
「幹嘛?給你弄吃的還不好?」
藤井樹打開客廳的電燈,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就把泡麵拿了出來,並從冰箱拿出便當。
便當放微波爐打熱。
杯麵,燒好熱水又給她把配料包放好,並叮囑她要是便當不夠吃,倒點熱水把泡麵吃了就行。
期間,九花月一直在後面看他準備,等到兩樣東西都擺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看着兩樣食物...沉默了。
「還沒餓?」
「......」
藤井樹知道她對自己有牴觸,又說道,「泡麵和便當而已,吃了又不會有什麼,我又沒在裏面下藥。」
「...你不是說你想睡我?沒準裏面就下了藥。」
「那是開玩笑。」
「請你自重,」九花月態度認真起來,「沒有回回會這樣開玩笑的人!」
「在車站那次是為了救你,剛才那些話是你先說,我只不過是順着你的話開個玩笑。」
「抱歉!我和你沒那麼熟,我說那些話是我對你的合理猜測,而你那些話對我來說同流氓無異,即便真的是開玩笑,我也有理由相信這是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九花月的態度既冷淡又認真。
這丫頭表面冷若冰霜,實則心理敏感,還膽小。
而自己與她之間的關係,和陌生人差不多。
那樣開玩笑,的確不妥。
即便是順着她話說下去的玩笑,也會招致她內心的牴觸和反感。
意識到這一點的藤井樹,正經許多,清了清嗓子說道:
「嗯,我知道了,很抱歉,既然你如此在意那些話,那麼以後我不會再這麼對你開玩笑了。」
藤井樹的突然道歉,令九花月有些措手不及,反應都遲了兩三秒。
「...沒...沒事,謝謝你能道歉。」
「我才是,感謝你的原諒。」
前一秒還在對峙,後一秒又跟和解似的接納了彼此的話。
這讓九花月顯得很是尷尬,藤井樹倒不認為有什麼。
在成為老師之前,虛心向學生亦或是晚輩道歉,都是必修課之一。
做錯了事就承認,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老師在拿到證書就完全忘了這回事,永遠端持着老師的架子。
「另外,你放心,你回來之後我就沒出過門,我哪有時間去買那種東西。」
「...也有可能是你提前就買好了,然後等着機會好把東西餵給我...」九花月的話明顯沒之前強硬。
「你不餓?」
「餓還是餓的...」
「那怎麼不吃?別說你擔心我下藥,我知道你這是在為自己找藉口。」
「......」九花月沒有回答。
藤井樹知道她好面子的特點,想明白了她為什麼不可肯接受的緣由,說道:
「又不是我親手做的食物,沒必要看那麼重,順手的事...不用覺得你欠了我人情,大不了你從我房租費里扣錢,算是向我買的,這總行了吧?」
「......」
見她還有猶豫,藤井樹把聲音放得溫柔,像是老師教育學生那般:
「九花,我不知道你今天經歷了什麼,但想來也不是什麼令人心情很好的事情,要不然你今天回家的時候也不會一直低着腦袋...你不願意對我說,我也尊重你的選擇不會多問。不過,別人對不住你,自己不要對不起自己,要學會愛惜自己的身體。餓了就吃點吧,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至少能填飽肚子。」
九花月從沒聽過他說話用這種聲音說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但依舊在猶豫要不要接受。
燒好的開水都冷了。
她還在那邊傻站着,藤井樹也跟着她一塊兒傻站着。
這丫頭還真就一點兒也不坦率。
不覺得冷麼?
反正藤井樹已經開始覺得空氣凍得刺骨。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對峙中,無奈又幫少女把便當熱了一遍,水再燒開,準備離開客廳。
「便當和泡麵我就留在這裏,你要不吃就放着,留到我明天早上起床再收拾...你要吃就記得吃快點,大半夜的太晚睡覺容易感冒。」
說完,他回了自己的房間。
......
獨自留在客廳中的九花月,目送藤井樹的身影消失,而後又將目光看向他在桌子上為自己準備好的兩份食物...
她覺得很是可笑。
大晚上第一個關心自己,詢問自己今天發生了什麼的...居然是自己一直以來最討厭的變態大叔。
這變態大叔不僅關心自己的狀況,大半夜發現自己出來找吃的...還給自己留了面子,留了這兩份簡單的食物。
她不太能理解這個變態大叔的思維。
仔細想想,這個變態大叔每次都是說些很流氓,很讓人討厭的話...可的確沒對自己造成過什麼實質威脅,也沒有對自己動手動腳,甚至沒有過那些傢伙看自己的噁心目光...
九花月的目光再次放在桌上這兩份簡單的食物上。
或許...變態大叔的確是個變態大叔,但他真的像院長所說的那樣...是個好人...?
九花月又想起來了他晚上站在門口,準備出門找自己的情形...
為什麼他會留意自己沒有回家,明明彼此之間什麼關係沒有,只有一份互相利用的契約。
自己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不是嗎?
為了一個陌生人,連打幾個電話,還要在晚上出門尋找,很奇怪,不是嗎?
自己自殺死了也和他全無關係,不是嗎?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還有為什麼要在那天選擇出言阻止自己。
明明想把這些問題全部歸咎在他對自己圖謀不軌的原因上,可心裏卻又總覺得不像是那麼回事...
難道變態大叔真的是個好人?
......
九花月心裏萬分糾結,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到了桌上的便當與泡麵上。
窗外雪花紛落,深夜室內空氣又冷又靜。
少女捂着肚子,坐到了餐桌前...
她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頂不住肚子的飢餓,在小聲嘀咕一聲「謝謝」之後,吃了起來。
......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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