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地下雨了。
儘管早已步入深秋,可老天似乎對小樽的降雨量仍不滿意,時常在放學時刻送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小樽臨海,受海風侵蝕,學校的建築常常出現老化,存放腳踏車的雨棚、操場上的體育器材都已重新粉刷。
所以現如今的學校,雨的氣味、油漆的氣味、教室的氣味,以及女高中生的氣息,都混雜在一起。
給人的感覺還是蠻獨特的。
「快·寫。」
「.幹嘛這麼凶。」
藤井樹雙手抱胸,閉着眼,沒好氣地回應九花月:
「如果你昨天把作業寫完,我也不至於還得陪你留下來補寫。」
九花月的穿着周正,容貌也很周正。
穿上水手服的感覺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清純美少女。
但其實相比於心春而言,她給藤井樹的感覺,反倒不像是個學生。
她成績不算差,每天也都在寫作業,可她就給人一種.沒怎麼把作業放在心上的感覺。
比如現在,她寫兩筆作業,就要用筆頭戳戳自己的臉。
「小月你是不是覺得學習不太重要?」
「差不多吧。」九花月看向他,點點頭。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就算我不寫這些作業,畢業後也可以找到其他的工作。」
藤井樹緊緊盯着九花月自信的漂亮臉蛋,少女一開始有點懵,但在看到他一直不說話後,便放下筆,伸出手,擰了擰他的胳膊肉。
「嘶~小月你幹嘛?」
「.叫你故意不說話!」九花月雙手抱胸,別過頭,順帶偷看了他一眼。
藤井樹笑了出來,「小月,有些話我還是要和你說的,學習是很重要的事情。」
「.幹嘛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爸。」
「嗯?我還不算是?」
九花月一看他在笑,就知道他是在指什麼,紅着臉給了他一拳頭,「.變態!」
「咳咳,回到正題,剛才我可沒有說笑。」
九花月展現出一絲不理解,「.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上學是為了學會在這個社會的基本技能以外,不就是為了畢業以後,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麼?」
「你是麼?」
「我怎麼不是,我可沒有想帶動全人類進步的想法!雖說這樣也不錯。」
藤井樹沒有否認,「那小月覺得畢業以後,怎麼找到一個合適的工作?」
九花月捏着下巴沉思片刻,「提前就向那個方向努力?」
「這難道不是學習?」
「可」九花月看了眼自己水手服領結下的作業本,「這和我面前這些以後根本用不上的數學題有什麼關係?這難道不是在學習沒有用的學習?」
藤井樹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在剛才解題的過程中,你的感受如何?」
「很難。」
「還有呢?」
「特別難解開,但因為是作業.不得不解開。」
藤井樹迎着她紫色的瞳孔,伸出一根手指,直接作出總結:「所以,綜上所述,學習最重要的部分,是在過程中學會解題的方法,掌握完成事情的思維模式。」
「.什麼意思?」
「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學,每一步都是學習。在這期間,我們無時無刻在想辦法朝着更上一層進步.也就是說,正因為我們掌握了方法,所以才能更進一步。學習的關鍵,不僅僅是知識本身,而是嘗試克服困難、解決問題的過程。」
「.」
九花月一聽這話,低頭,變得沉默。
「怎麼了?」
「沒,」九花月搖搖頭,「只是我覺得有時候大叔你好像總能說出好多有道理的話,還是很厲害的。」
「成年人的經驗罷了。」
藤井樹說完,繼續自己手上批改作業的工作。
而九花月就在他的對面一直盯着他。
她看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發梢少許凌亂,整體卻相當順延。
戴着眼鏡一絲不苟工作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大叔。
在她眼中,反倒是像個剛剛從大學畢業的青澀老師。
九花月盯着他的右臉,盯着盯着,心裏就多了些惡作劇的想法。
她桌子低下的腳尖抵下小皮鞋,露出了黑色長筒襪下小巧的腳踝。
然後,她抬起修長的右腿,將腳放到了對面藤井樹的大腿上。
藤井樹認真批改作業,起初也沒管她的惡作劇,可是他改着改着,九花月這傢伙變得越來越得寸進尺,一隻右腳仗着它漂亮、它美,不斷干擾藤井樹的工作。
「.我說,小月啊。」藤井樹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放下手中的筆。
「嗯?怎麼了?」九花月雙手捧臉,笑了出來。
「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學會得寸進尺了?都開始學會在學校不尊重我。」
「我哪裏不尊重你?我可是好好地聽你話,和你留校,補作業了啊。」
「你現在是在認真寫作業?!」
「那抱歉了~」
「.」
藤井樹看了眼她根本沒有收斂的小腳。
你這叫抱歉?
抱歉就做出點實際反應啊你!
藤井樹想搖頭,可這時候九花月突然在對面問到:
「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了吧,你好意思問,快寫,寫完回家去了。」
「那現在學校里,沒什麼人了吧?」
「.」
藤井樹直接噎住,他瞅了眼九花月這丫頭,發現她眼睛都笑眯了起來。
他嘆口氣,果斷拒絕:「不行。」
「為什麼不行?」九花月鼓臉。
「這是在學校,在我們班的教室,你想什麼呢你。」
「現在學校都沒人了啊!這個點大家早都回去了,又不打緊。」
藤井樹以一種十分鄙夷的眼神看向九花月,把她給看生氣了。
「大叔你什麼意思?」九花月癟嘴。
「不是我說你,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老想着這種事?」
「我很喜歡O愛啊!現在不喜歡,難道非要等老了之後,喜歡不上,又力不從心之後再喜歡?」
藤井樹:「.」
他頓時語塞,竟一時間無法反駁!
九花月的樣子相當自信,「我可不是什麼遮遮掩掩的女人!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就是想要!」
「糾正,你還只是個女孩兒。」
「那也沒差,沒差~」
藤井樹再次搖頭,拒絕。
九花月見狀,再次抬腳去干擾他工作,見沒用,便拉了張板凳,直接坐到他的身邊,使勁讓他的身邊靠近。
他稍微往外側挪哪怕一點點,她也要緊緊貼着。
藤井樹再挪,她再挪近,還輕輕地「哼~」上一下,以展現她的強勢。
藤井樹嗅得到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體香,每次都是,她又靠自己這麼近,還抱着自己的胳膊不讓自己工作,藤井樹實在是快繃不住了。
「.我說,小月啊」
「欸!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現在就給你回復!沒用!我可不會妥協。」
「.是我在家沒照顧好你?」
「沒有!大叔你也不看千歲和心春是怎麼找你的.有時候我的晚上還要被她們耍賴占走,根本就不公平!」
「那你找她們說理去啊,來打擾我工作做什麼.」
「我不管,源頭都是因為你才成了這樣.以前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多開心啊!現在根本就回不去之前了,你也不對我偏心偏心那麼一下下」
九花月噘着嘴說完,然後還覺得不解氣,捏小拳頭開始掄打他的胳膊。
「打你打你打你打你打你!花心渣男!」
「好了好了,別撒嬌了。」
「.哼,答應了?」
「今天是心春,我晚上和她說一下好吧?讓給你。」
「不行。」
「還不滿意?!」
「對。」
「那小月你要幹嘛。」「現在.」
「就現在?!」
「對,就現在。」
藤井樹掃視了一轉四周,覺得實在是對不起自己身上這套衣服,搖頭。
「真不行。」
他是拒絕,可九花月一個小女生,會撒嬌啊。
抱着他又是求,又是說她平時被心春千歲一起欺負什麼的,好不可憐。
藤井樹被她誇了兩下很帥,很好看什麼的反正就是稱讚的話,半推半就,答應了。
「.那說好啊,就這一次。」
「沒事沒事!」九花月笑得相當輕鬆,也不害羞,直接站了起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藤井樹看着她:「.」
外邊還下着雨。
赤井木子和松前心春這時候才在音樂教室完成今天的練習。
「嗯今天就先到這兒吧,在練習下去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成效。」
「又是麻煩木子老師的一天,真是感謝。」
「先回家。」
赤井木子和松前心春隨後便開始整理音樂教室。
打掃完成後,赤井木子開始鎖門,一轉身,卻發現松前心春已經放下了手裏的小提琴盒,在身上摸索什麼東西。
「心春有什麼東西忘帶了?」
松前心春苦澀一笑,「好像是鑰匙沒在身上。」
赤井木子聞言,又重新打開音樂教室的門,和她尋找了一轉。
還是沒有。
「心春你仔細想想?」
「嗯。」
松前心春沉思了一陣,覺得大概放在了教室。好像是交作業的時候,順手就拿出來放進了抽屜里。
赤井木子:「那過去找找吧,找不到也沒事,小月還有千歲她們不是也在家。」
「好的。」
松前心春雙手將小提琴盒提在裙擺前,開始與赤井木子一塊兒開始朝着教室走去。
走的時候,她還在想怎麼今天藤井老師沒給自己打電話?
兩人很快來到了二年級A班教室的門口。
赤井木子伸手去開的門,只是她忽然僵硬在了半空。
「木子老師?」
松前心春還很疑惑呢,赤井木子這忽然怎麼了。
赤井木子的表情有些僵硬,還有些尷尬。
「.心春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什麼聲音?」
「裏邊.」
赤井木子不說還好,她一說,松前心春稍微集中一下注意力,還真聽到了。
像是很有節奏的聲音。
雖然隔着門,有些微小,可是松前心春卻覺得這聲音,很耳熟。
她隨後看到赤井木子收回握住門把的手,開始走向二年級A班窗戶的那一邊,而後,她整個人的目光都呆住了。
松前心春好奇,也走過去,可是被赤井木子攔住,捂住了眼睛。
「心春別看!」
「嗯?」
腦袋靠在赤井木子胸口的松前心春都懵了。
木子老師怎麼這麼着急?
「.你還是別看最好。」赤井木子放開了她的眼睛,笑容勉強、僵硬。
「教室裏邊,有小偷?」松前心春問。
「不是,反正心春你別——欸!心春!」
松前心春探着腦袋,朝教室內一看,釋然了。
她還以為是小偷呢。
原來是藤井老師在輔導小月的功課。
「心春.你.」
「啊?怎麼了?」松前心春表情正常。
這會輪到赤井木子疑惑了。
心春那剛才是看到了對吧,絕對看到了對吧?
可為什麼看到了表情這麼普通?
「小月是這樣的。」
赤井木子:「.?」
怎麼回事?
這展開怎麼不對勁?
心春現在發這樣一幕,難道不應該傷心、失落,甚至是.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就能反應這麼普通。
松前心春淺淺一笑,「已經習慣了。」
「習習習習慣了?!」
聽了這孩子的話,赤井木子感覺有什麼東西,直衝她的天靈蓋。
老天爺.!上帝啊!
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
赤井木子她也就是嘴上說說,可確實沒想實踐過啊!
她忽然有些不敢再看教室裏邊,可心裏,又有些按耐不住想去看一眼。
就是這種糾結的心理,讓她僵硬在了原地,並且被鎖看到的畫面,驚呆了。
而松前心春,這時候就注意到了赤井木子臉上的任何細節,她的神態,她的動作,她已經浮現在表面的想法。以及她忍不住多看兩眼的樣子。
「.木子老師?」
「.心春,我們還是先回去好了。」
「當然。」
走在回家的路上,赤井木子全程沉默。
而松前心春跟在她的身後,卻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覺得饒有興致。
「剛才.」
「木子老師是想問剛才心春為什麼沒有什麼反應對吧?」
「對」
「其實在家裏看得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他們,經常這樣?」
「是的。」松前心春點頭。
「經常?!」
「是的,」松前心春再次確認,還一副傷腦筋的樣子,「特別是小月,經常把我和千歲不當旁人看待,經常無視我們。」
「.」
赤井木子凝噎半晌。
「那阿樹是什麼態度?」
「藤井老師他一開始當然是不會同意的,可還是架不住小月的死纏爛打,一來二去,大家就都熟悉了,也不會那麼少見多怪。」
「.」
赤井木子再次無語。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人生觀,崩塌了。
可是,她心裏,這時候又冒出了一種十分不對的想法。
如果如果說呢?
既然心春她都能對小月做到熟視無睹,那麼自己.
赤井木子完全不敢再想下去,她偷偷瞥了松前心春一眼。
這孩子臉上一直都掛着溫柔可親的微笑。
赤井木子甚至產生出了一種,她.會同意的想法。
不對!
木子你在想什麼啊木子!
不能想這些,不能想這些,不能想這些。
赤井木子接連三遍才把心情平復,變回正常。
而松前心春一直跟在後邊,早就注意到了赤井木子臉上、手上的細微變化。
木子老師,這不就是在期待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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