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見監正到了,紛紛施禮。
監正平常並不上朝,與國師一樣,除非重大事件才會現身。
殷子受也有些意外,不知監正這時候上朝所為何事。
殷子受對呂青是十分客氣的,立刻吩咐看座。
呂青謝過皇帝後,並沒坐下來,而是直言道:
「陛下,大晉最近妖邪繁多,又有妖人作祟破壞伏妖大陣,長此以往,國運不穩,司天監人手不足,微臣決定拓展司天監,建立斬妖司。」
呂青說完,殷子受的眼睛都亮了,心中大喜。
前朝的斬妖司,是殷子受最為覬覦的存在,他做夢都想擁有如大燕那般強大的斬妖司。
斬妖是其次,斬妖司的戰力,才是殷子受想要得到的東西。
若有前朝的斬妖司在手,殷子受不需要耗費心機去籠絡人心,更不用打造出靈芸郡主的美名。
什麼邵武國,什麼草原人,殷子受根本不會在乎。
因為斬妖司,是能與北域妖都那等龐然大物抗衡的強大戰力!
有了斬妖司在手,皇位將徹底穩固。
哪怕沒有前朝斬妖司那麼強,有一半甚至一少半斬妖司的力量在手,殷子受做夢都能笑醒。
可惜,斬妖司是前朝監正打造的特殊機構,如今大晉的司天監無能為力。
這也是殷子受最為遺憾的地方。
今天聽聞呂青要開始打造斬妖司,殷子受哪能不喜,馬上同意下來。
並立刻下旨,
監正呂青有權在大晉各處調配人手,六部,禁軍,各處守軍乃至邊軍,上至將軍,下至軍兵,隨便調人!
皇帝的欣喜,不出意外,群臣都清楚斬妖司這三個字的份量。
然而讓群臣大為意外的是,呂青當場徵調斬妖司的第一個人。
正是雲缺!
當呂青提出調雲缺到司天監,殷子受愣了一下。
「監正,可否想好了。」
殷子受的聲音低沉下來,有一種質疑之意。
眼看着要砍頭,你呂青來要人,這不明擺着要救雲缺麼。
「陛下,微臣認為,雲缺作為斬妖司的第一人,實至名歸。」呂青微笑道。
「哦?監正何出此言。」殷子受皺眉道。
「陛下或許不知,雲缺是前朝斬妖司之人,他,是大燕斬妖司最後一位獵妖人。」
呂青這一句話,震驚得滿朝文武瞠目結舌,殷子受直接愣在皇位上。
沒人能想到,雲缺這位刑部天牢提刑官,居然來自前朝司天監,還是斬妖司的人!
至此,雲缺的真正身份被公之於眾。
前朝之人,沒什麼稀奇,大殿上的文武百官,有一半都是前朝的官兒。
可斬妖司不同!
大燕斬妖司,已經與妖都同歸於盡了。
一個沒剩!
呂青是前朝司天監的人,是前朝監正的大弟子,但呂青並不屬於斬妖司。
司天監下設很多機構,呂青主要管理與法陣相關的事宜,而且呂青也不是妖武者。
所以呂青說雲缺是最後一個獵妖人,並沒有錯。
殷子受得知內情後,神色變得複雜起來,臉上的殺氣漸漸消失。
比起重建斬妖司,琴壽之死,顯得微不足道了。
殷子受沉默了稍許,仍舊沉着臉道:
「監正調人,無可厚非,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雲缺弒殺侯爺,大逆不道,即便鍛紙侯犯下種種惡行,也該審訊過後再做判罰,豈容你提前動手殺人,來人!將雲缺烏紗拿下,官職連降三品!」
立刻有禁軍來到雲缺近前,摘了代表四品官職的烏紗,又給換了個小號兒的烏紗帽。
周圍的群臣看得心情複雜。
本該掉腦袋的罪名,結果人家就換了個烏紗而已!
群臣對雲缺羨慕不已。
宰了個侯爺,只得到降三品的懲罰,這跟毫髮無損沒區別。
況且人家調去司天監,官職已經沒用了,司天監的人見官大一級,人家簡直是升官一樣。
最讓群臣佩服的,還是皇帝。
之前那句『來人』,皇帝的語氣可不是拿烏紗那麼簡單,顯然是要拿雲缺的腦袋。
群臣心裏都知道怎麼回事兒,只是沒人敢點破,並且對雲缺不僅又高看了一眼,還心存忌憚。
尤其一些本就在前朝大燕為官的人,十分清楚斬妖司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斬妖司里的,全是狠茬子!
那幫武夫斬妖都是玩命兒,與妖邪不死不休。
大燕王朝,上至當朝首輔下至九品芝麻官,沒人敢對斬妖司小看半點,更無人敢招惹。
在百官震驚的目光中,雲缺平靜如常。
他料到呂青會來,也料到自己的身份會公之於眾。
雲缺並不在意。
朝堂上前朝的人多了,又不差自己這一個。
只是斬妖司的存在太過特殊而已,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調去司天監也好。
看花不謝付賬那麼痛快,司天監的俸祿肯定更高,還不用上朝,隔三岔五的去點個卯,其他時間都在學宮修煉。
雲缺給自己未來的司天監生涯規劃好了。
還是那三個字,混俸祿。
琴壽之死,至此告一段落。
皇帝的臉色始終不太好,更加頻繁的抓頭,看起來奇癢無比。
首輔周史伯上前一步,道:
「陛下,太子已經抵達天門關,但守關的邵武國邊軍並未歸還邊關,此事不得不防,臣以為,需要派遣重兵增援邊軍,以防邵武國賊子野心,突然發難。」
殷子受變得很不耐煩,擺手道:「首輔看着辦吧。」
周史伯皺了下眉。
這種調集大軍的事宜,非同小可,又不是兒戲,你皇帝不說調哪路軍兵,首輔也不好隨便調兵。
「陛下,臣覺得事不宜遲,最好派遣一支禁軍協助邊軍防衛,若時機恰當,可強攻天門關,將邊關奪回手裏,大晉以東才能安穩。」周史伯道。
「禁軍護衛皇城,不能輕易動用,派些守軍過去好了!」
殷子受狠狠抓着頭髮,撓了幾下實在忍無可忍,直接將冕旒摘了下來。
不摘還好,冕旒摘下之後,殷子受覺得好多了,可下面的文武百官全都瞪大了眼睛,表情驚恐。
殷子受大為不喜。
不就摘個帽子麼,有什麼大驚小怪。
很快殷子受覺得不對勁,旁邊的老太監無舌也現出驚恐的表情,好像他這位皇帝身上多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你們都怎麼了?」
殷子受沉着臉道。
禮部侍郎牛大空驚恐不已的道:
「陛下頭上有、有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皇帝的頭頂,連雲缺也不例外。
確實有角。
而且還是兩個!
兩寸多長,前後分叉,角上帶着絨毛。
雲缺十分納悶,怎麼皇帝昨晚遭遇刺殺,身上沒少點東西,反而多了點東西?
旁邊的牧青瑤險些發出驚呼,急忙捂住嘴。
老成穩重的首輔,此刻驚疑不定怔在原地。
一群文武百官只覺得心驚肉跳,不知所措。
殷子受狐疑的抬手摸了摸頭頂,當他發現自己頭頂生角之後,一聲驚呼跌坐在地。
「角!怎麼會有角?快傳御醫!」
殷子受驚悚不已。
他昨晚還好端端的與吉妃溫存玩樂,頭上什麼都沒有,居然一夜過後頭生雙角。
難怪今天上朝後始終覺得頭頂奇癢難耐,原來是長出兩個角來。
很快三名御醫趕到。
看到皇帝後,御醫嚇得不輕,一時沒敢接近。
「朕到底怎麼了,快些診治!」殷子受怒喝道。
三名御醫連忙動手。
診脈的診脈,查看的查看,忙活了好一陣子得出個結論。
皇帝身體無礙,十分正常,就是長了兩個角。
「飯桶!朕頭上的到底是什麼角!」殷子受怒喝道:「查不出究竟,把你們拖出去餵狗!」
三名御醫嚇得噤若寒蟬。
其中一名老御醫遲疑了一下,道:「陛下頭上的,是鹿茸。」
「放屁!哪有人頭頂長鹿茸的!」殷子受破口大罵。
另外兩名御醫連忙證實道:
「確實是鹿茸。」
「千真萬確,我們不會認錯。」
這下殷子受傻眼了。
堂堂一國之君,頭頂長出鹿角,簡直是天下奇聞!
這要傳出去,皇帝還不得被天下百姓當做妖邪。
殷子受驚恐之下,忽然想起呂青,連忙呼喚道:
「監正!監正救朕!」
御醫沒用了,其他人也幫不上忙,皇帝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呂青身上,否則就得去找國師。
呂青走到近前,看了看皇帝頭頂的鹿茸,沉吟稍許,道:
「陛下,的確是鹿茸不假。」
「這是怎麼長出來的?能不能切下去?」殷子受驚疑不定的道。
「萬萬不可,角若斷,陛下將一命嗚呼。」呂青平靜的道。
「那、那怎麼辦!鹿角到底是怎麼來的?朕是人族,怎會生角?」殷子受坐立不安的道。
呂青背着雙手,解答道:
「世上有一種靈鹿血脈,十分罕見,傳說是鹿靈之後代,男子頭生鹿角,女子輕靈如鹿。」
「鹿靈後代大多棲息在深山,輕易不會現世,這一脈異人有着奇特的生存方式,其中的女子一旦與外人圓房,便會將血脈之力漸漸傳渡給對方,久而久之,即可同化對方,令其擁有靈鹿血脈。」
「陛下頭生鹿茸,顯然擁有了靈鹿血脈,不知最近陛下寵愛的妃子,是哪一位呢。」
呂青說完,殷子受勃然大怒。
「吉妃別吉!這個賤人!」殷子受大罵。
他此刻後悔不已。
草原送來的別吉,居然有貓膩!
數次查看,都沒查出別吉有修為,結果暗藏着奇特的血脈,最要命的是,居然還能傳給別人。
「監正可有辦法!如何才能解毒?」殷子受急急問道。
呂青緩緩搖頭,道:
「靈鹿血脈太過罕見,微臣也只是聽聞,並未見過,況且血脈之力不屬於毒類,無法解除。」
「那朕怎麼辦!朕會不會死?」殷子受臉色蒼白的道。
「據說擁有靈鹿血脈的異人,最後都會逐漸變成鹿身,回歸祖先的形態。」呂青道。
殷子受聽罷再次癱倒在地。
堂堂皇帝,將來會變成一頭鹿,簡直駭人聽聞。
「陛下不必太過擔心,微臣為陛下煉製一種丹藥,應該能壓制靈鹿血脈,保住陛下的人族之身。」呂青道。
殷子受聽聞,終於緩過來一口氣。
皇帝沒有辦法,只能期待着監正的丹藥有效。
角又不能切,從今以後,晉皇殷子受只能頂着兩隻鹿角活着。
「這件事誰敢說出去,誅九族!」
殷子受惡狠狠的吼道,群臣齊齊低頭稱是。
紙里包不住火,皇帝的醜聞早晚會被天下皆知,這一點其實殷子受自己也清楚,但他沒辦法,總不能把文武百官全部滅口。
殷子受覺得以他的帝王之威,怎麼也能讓群臣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內不敢泄漏半點消息。
等時間一長,他再培養出個太子,如果消息傳遍天下,不得已就讓位給兒子,免得殷氏皇族丟人現眼。
然而殷子受想的還是天真了。
他覺得能瞞住幾年十幾年,其實連一天都瞞不過去。
別人畏懼皇帝的威嚴,雲缺可不在乎。
這種天大的笑話,自己憋在心裏多難受。
雲缺始終在憋着笑,有點等不及要把這個可笑的消息講給梅錢聽。
梅錢在百玉城有個外號,叫大喇叭,只要他知道的消息,保證半天之內傳遍全城。
殷子受冷靜下來後,冷聲吩咐道:
「來人!去把別吉那個賤人殺掉!把她的人頭送去黑鐵城,掛在草原!」
一旁的禁軍首領領命後,猶豫道:「陛下,吉妃有孕在身」
「殺!」殷子受寒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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