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寨後山,有一大片竹林。
時而傳出挖土的響動,在靜夜裏清晰可辨。
一名黑衣人在林間深處挖出一個大坑,累得滿頭大汗。
等挖好了,他將旁邊一箱箱貨物往坑裏扔,準備掩埋。
一邊扔還一邊嘀咕。
「大王賺錢小鬼受罪,我才能分幾個錢,大半夜還得幹這種累活,真他娘倒霉,都怪那幾個外來的,黑風寨又不是客棧,來這湊什麼熱鬧」
瞎子罵罵咧咧,扔了手裏的箱子,回身想要再搬一箱。
結果木箱已經被搬了起來,送到他手裏。
「謝了」
瞎子接過箱子,又扔進坑裏。
等箱子扔完,他終於反應過來。
身後有人!
瞎子嚇得渾身一哆嗦,站在大坑旁邊愣是沒敢回頭。
「忙什麼呢,該不會要埋秋菜等着過冬吃吧。」
雲缺笑呵呵的道。
「呦!是二當家啊,您說對了,就是埋秋菜呢,這活兒又髒又累,我一個人就行了,二當家回去歇着吧。」瞎子轉過身,一臉訕笑的道。
雲缺瞄了眼用油布包裹得結結實實的木箱,道:
「還是黑風寨有錢吶,這種箱子的價值比秋菜都貴,正好有點餓,打開一箱我回去做點宵夜。」
瞎子為難的道:「後廚有菜,我讓廚子給二當家弄點吃的。」
「不用,我想吃你埋的秋菜,打開。」雲缺冷淡道。
瞎子一臉苦澀,摸摸索索的打開了一個箱子。
裏面哪裏是什麼秋菜,而是整整齊齊的一箱子軍弩!
足有十把。
這裏的木箱總共十個,加起來總共一百軍弩!
雲缺拿起一把弩箭,在手裏把玩道:
「這秋菜不錯嘛,嚼起來嘎嘣脆,哪裏弄的。」
萍山君控制的倀鬼,漂浮在一旁看熱鬧。
它說的有趣的東西,指的就是瞎子拉車。
瞎子做出一副茫然狀,道:
「弟兄們自己種的唄,秋菜不用搶,山上有的是,現在埋好,等冬天到了吃多少挖多少。」
見對方裝傻充愣,雲缺將掛着弩箭的軍弩對準了瞎子的面門。
「你一冬天,能吃幾棵菜啊。」
瞎子立刻往旁邊挪了挪,讓開弩箭,訕笑道:「我吃的少,一兩棵就夠!」
雲缺又緩緩將箭尖指向瞎子,道:
「我看你胃口挺好的,一兩棵肯定不夠,現在讓你吃一棵菜,怎麼樣。」
瞎子連忙又往旁邊挪了一步,苦着臉道:「不、不吃了吧,我挺飽的。」
見對方刻意避開弩箭,雲缺好奇道:
「原來你不瞎啊!」
瞎子賠笑道:
「瞎一多半,還能看見那麼一丁點,撐死不迷路,沒啥大用,還不如全瞎嘍。」
「是麼,那我幫幫你,讓你徹底瞎掉。」
雲缺一把抓住對方的脖領子,將箭尖對準了瞎子的眼珠子。
「別!別!二當家饒命啊!我是個苦力,大當家吩咐讓我埋了這些東西,怕被你們看見,這事跟我沒關係呀!」瞎子連忙服軟。
「軍弩可是好東西,能一次運來這麼多,大當家的路子夠廣的,說清楚,怎麼弄來的。」雲缺道。
如果是一兩把軍弩,雲缺沒興趣多問,畢竟軍中的武器即便管理嚴格,也會有少量的器械流出。
整整一百把軍弩,絕非小數目。
如再有一百名訓練有素的精兵,每人持一把軍弩,這百人的弩箭隊可以發揮出驚人的戰力。
要知道那都是軍中的連發重弩,九品武者也扛不住。
百名弩手,足以擊殺一名八品武夫!
當初在烏家寨的時候,雲缺就遇到了弩手。
烏家有二十名弩手,若非雲缺的身手足夠強悍,換成其他八品武者,非得吃大虧不可。
而黑風寨的這些重弩,與烏家所持有的重弩一模一樣。
這就說明了一件事。
某位地位不菲的人物,在私下裏往外售賣軍械。
瞎子不敢胡扯,如實道:
「咱們黑風寨只管運送,把東西從八山城裏運出來,然後等着就行,有人會來取貨,我們賺的就是個運送費,賣家買家的具體情況只有大當家一個人知道。」
瞎子比較識時務,在雲缺手裏的弩箭面前,他毫不猶豫的把大當家賣了。
雲缺沉吟了一下,道:「別埋了,這些東西不錯,我都要了。」
「啊?」瞎子張大了嘴巴,一臉震驚。
這些貨可是要命的東西,你一句話就要了?
「大當家那邊不會同意的,貨不是我的呀!」瞎子道。
「明天我去找大當家,你別多嘴,回去睡覺。」
雲缺拎着一把重弩,押着瞎子返回黑風寨。
瞎子哭喪着臉回了自己的屋子,他也不傻,知道這時候去稟告大當家,免不得又一頓打,還不如等明天讓雲缺自己去說。
回屋後,雲缺關好門。
「出什麼事了?」
牧青瑤始終沒睡,看到雲缺拎着的弩箭頓時驚訝道:「軍弩!」
雲缺將瞎子的事說了一遍。
聽聞後,牧青瑤秀眉緊鎖,俏臉凝重道:
「軍弩殺傷力極大,打造起來十分不易,是對付妖物的重器,軍方會嚴格保存,整個大晉,只有皇城的禁軍精銳才會大量配備,連邊軍都沒有多少,其他大城的守軍手裏更加少見,怎會一次外泄這麼多。」
雲缺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
牧青瑤蹙眉道:
「售賣軍弩,這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國之重器如果始終外流,大廈將傾。」
「烏家也有不少軍弩,沒準黑風寨的這批貨,是紅蓮教要的東西。」雲缺道。
「販賣軍弩非同小可,回到皇城我會稟告陛下徹查此事。」牧青瑤沉聲道。
「大晉多說有些蛀蟲,一時半會的又垮不了,郡主還是多想想自己的小命為好。」雲缺調侃道。
牧青瑤繃着的小臉兒立刻泄了氣,道:
「我知道了,回到皇城之前我不會節外生枝多管閒事。」
「這就對了,拖油瓶要有拖油瓶的覺悟。」雲缺笑道。
牧青瑤氣得咬起小虎牙,像極了一隻捲縮在被窩裏的貓兒。
「不過這次的閒事,我們不僅要管,而且管定了。」雲缺把玩着軍弩,嘴角上揚,笑得古怪。
一看到雲缺那種招牌式的壞笑,牧青瑤就知道雲缺有了壞主意,這次不知誰又要倒霉。
儘管雲缺的壞笑一點都不英俊,但看在牧青瑤的眼裏,總會感到一種安心。
「壞人。」
牧青瑤輕若蚊蠅般呢喃了一句,裹緊被子繼續睡覺,很快進入夢鄉。
不知從何時開始,小郡主只有雲缺在身旁的時候,才會睡得安穩,睡得踏實。
雖然也會有噩夢,但醒來的時候不再害怕,也不再迷茫。
天亮後,雲缺找到常威。
開門見山,將軍弩直接扔到桌子上。
常威的臉色變得精彩起來,一張大臉憋得通紅,有氣難出。
最後常威嘆了口氣,道:
「雲兄弟啊,這筆買賣是要命的買賣,你別參和了,到時候我能分到多少銀子,肯定有你一半就是了,我說話算數。」
雲缺道:
「不知大當家這筆買賣,能賺多少。」
常威比量一根手指,咬牙道:「一千兩!分你五百兩!」
「才一千兩啊,不算多,不知一把軍弩價值幾何。」雲缺道。
「成本至少一千兩往上,黑市交易的話,價格還要翻倍!」常威如實道。
「兩千紋銀一把弩,一百把的話,就是二十萬兩,有了二十萬銀子,大當家可以去皇城買座宅子當一輩子員外了。」雲缺笑道。
常威聽得連連苦笑,道:
「這種貨,買家和賣家都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賺個運費已經不錯了,哪敢打這批貨的主意。」
「多久能有一批貨。」雲缺問道。
「有時一個月,有時兩三月,不一定。」常威道。
「賣家和買家都是誰。」雲缺問道。
常威為難起來,支吾着道:
「不是我不說實話,我不想害你,這種事雲兄弟只管拿錢就好,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身為悍匪,就該刀頭舔血,大當家覺得呢。」
雲缺笑呵呵的把玩着重弩,有意無意的將弩箭對準了常威。
常威這個氣呀。
昨天剛入伙,今天就成悍匪了?
你以前也是同行吧!
常威不怕一把軍弩,他怕的是萍山君,沒辦法只好如實道:
「買家取貨,不是同一個人,每次都遮蔽容貌不知根底,我們沒有什麼交流,對方給錢,我們交貨。」
「賣家的情況更神秘,在八山城有個代理人,我只需要從代理人手裏接貨,運回雙角山即可。」
「我知道雲兄弟你年輕氣盛,想要干票大的,但這批貨我們絕對不能動,動了的話,黑風寨會被屠滅一空啊!」
常威的警告,雲缺根本沒聽,繼續問道:
「八山城的代理人是誰,這個人,你應該認識吧。」
「他叫鬍子,跟他喝過幾次酒,只知道此人住在八山城,具體身份不得而知。」常威道。
「鬍子」雲缺道:「既然大當家跟這個鬍子很熟,對方替誰辦事,你總該知道些。」
「這個」
常威一猶豫,耳畔只聽嗖一聲。
一隻弩箭從他腦袋旁邊掠過,切斷了幾根頭髮,釘在房頂。
「失手了,這東西勁頭不小啊。」雲缺微笑道。
明顯的威脅!
常威苦着臉,道:
「有一次喝多了,聽那鬍子提過一嘴,他是替洛將軍辦事的,其他情況我真不知道了,畢竟我們只是山匪,攀不上太高的關係。」
得知洛將軍,雲缺暗暗將這個名字記下。
隨後一拍桌子。
啪一聲悶響,把常威嚇得一哆嗦。
「這批貨,我們收了!」雲缺傲然道。
常威連忙擺手道:「不可啊!二當家別衝動,這筆買賣能細水長流,別看一次賺不太多,長年累月下來,我們其實不少賺吶!生意嘛講究個誠信,只要有誠信,自然招財。」
「大當家糊塗!」
雲缺冷哼道:「我是悍匪,要什麼誠信!你被官府抓了,他們會因為你有誠信而不殺你的頭嗎?我不僅要這批貨,等買家來了一併砍了!那買家運送這等貨物必定一路打點,身上帶着的銀票肯定不會少。」
常威不等規勸,又聽人家豪言道。
「宰了買家,我們再混進八山城,找到那個鬍子,順藤摸瓜揪出洛將軍,賣了這麼多貨,洛將軍富得流油,抄了他的家,我們這輩子吃香喝辣!」
常威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聽得目瞪口呆。
劫了貨不說,幹掉了買家,還要幹掉賣家,你丫的真是個人才!
我們是匪徒不假,又不是閻王爺!
所過之地寸草不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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