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牧青瑤沒想到的是,老醫者根本沒多問,只說了句好,就開始繼續接診。
雲缺更不客氣,穿過前堂,找了間沒有病患的單間,看架勢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牧青瑤這才知道什麼叫大客戶。
真不客氣呀。
「你和那位七叔很熟麼,他肯定知道我已經沒有餘毒了。」牧青瑤道。
「當然熟了,我獵到一些有毒的妖物,都會賣給庸醫堂,七叔出價比集市里可高得多。」雲缺道。
「原來如此,那位七叔尊姓大名,他的醫術相當高明,能用出鎮魂三針的醫者,在學宮內也寥寥無幾。」牧青瑤道。
「沒人知道他的名字,熟人都叫他七叔,你暫時躲在這裏,我去找梅錢那傢伙,我們儘快出城。」雲缺道。
「醫者懸壺濟世,我不想連累那位老先生。」牧青瑤道。
「這點不用擔心,七叔不僅醫術高超,他的修為也不弱。」雲缺道。
「那位老先生也有修為?他是何種境界。」牧青瑤道。
「不清楚,沒人見過他出手,不過我送來的有毒妖物,有一大半可都是活的。」雲缺道。
名醫收集毒物,有研究藥理的目的。
但活着的妖物,普通醫者絕對不敢收。
「我沒回來之前,記住別走出庸醫館半步。」
雲缺凝重的說罷,離開醫館。
城裏變得更亂了。
到處能看到發瘋的百姓。
雲缺的速度極快,穿街過巷,一路疾行。
路上,雲缺思索着當前的局面。
紅蓮教攪亂百玉城,說明對方確定牧青瑤就在城內,只是不知具體方位。
由此推斷,百玉城裏有着紅蓮教不少的眼線。
眼線這種東西,可以是街邊的普通小販,也可能是城門處不起眼的軍兵,亦或者街上的普通百姓。
眼線無需修為,只要看到牧青瑤從而傳回消息即可。
想要將眼線全部拔除,基本不可能。
「好狠的紅蓮教。」
雲缺低聲罵了一句。
紅蓮教難纏的程度,遠超預料,實在棘手。
尤其對方的手段,堪稱狠辣。
不惜葬送一城數十萬百姓的生命!
雲缺之前猜測到幕後黑手絕對是一方強大的勢力,如今看來,對方不僅實力龐大,還能號令城守這種級別的晉國武將。
必須儘快離開百玉城才行!
雲缺打定主意,腳下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水已經被攪渾,撈魚的人也該出現了。
經歷過上次與左白右黑兩名護法的死斗,雲缺可不想再遇到那等程度的對手。
穿過一片樹林,終於抵達百玉城地牢。
地牢位於偏僻地帶,平常有重兵把守,關押的都是些亡命之徒。
由於百玉城是附近最為繁華的大城,又經常有大集,來往客商繁多,這就造成了許多兇悍之輩鋌而走險劫掠行商的局面,近年來,百玉城地牢一度人滿為患。
今晚的地牢,空曠安靜。
門口倒着幾具屍體,看裝束是守門的軍兵。
地牢大門洞開。
地牢裏散發着腐朽的氣息,潮濕昏暗,每隔三丈燃着一盞油燈。
燈油見底,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地牢備顯陰森。
地牢很大,上百個牢房。
沒有活人。
牢裏的囚犯不是早已趁亂逃脫,就是被啃咬致死。
從所見的景象估計,這裏發生異變的時間幾乎是最早的。
從大門走到最深處,居然沒看到梅錢的蹤跡。
「奇怪,那傢伙去哪了?」
雲缺站在地牢盡頭的一間牢房外,疑惑不解。
附近除了地牢之外,沒有其他建築,梅錢既然朝這邊過來,目標肯定是這裏才對。
偏偏沒看到人。
正疑惑的工夫,雲缺聽到一種極其細微的響動,從身旁的牢房裏傳來。
這間牢房完好無損,角落裏倒着一具蓬頭垢面的屍體。
雲缺斬斷鎖鏈走進牢房,側耳聆聽。
響動來自腳下的地面。
像是一種挖土的聲音。
若非八品武者的耳力,加上地牢裏絕對的安靜,否則很難察覺。
雲缺屏住氣息,趴在地上仔細辨認。
果然地底有東西!
那種細微的響動,絕對是挖掘土石傳來的聲音。
雲缺更加奇怪。
劫獄的?
獄卒都沒了,大門都開着,還用費力氣挖地道麼?
沉吟了少許,雲缺抽出長刀。
運轉氣機,黑刀上逐漸鋪滿一層寒芒,鋒利到極致。
隨後雲缺將長刀豎起,刀尖朝下,找准一處磚縫,緩慢的扎進地面。
妖刀的鋒利,堪稱吹毛斷髮,削鐵如泥。
無需用力劈斬,即可輕易扎進磚石,而且無聲無息。
直至刀刃完全陷進地底的時候,雲缺眉峰一動。
武者用刀,就該如臂指使。
分出一點力道,即可感知到刀體傳來的阻力強弱。
何況是雲缺這種與刀同生共存的妖武者。
雲缺能清晰的感知到,刀尖的位置此時已經懸空!
說明地底存在着一個空曠之地!
雲缺沒急着下去查看,而是握緊地面上的刀柄,閉合雙眼。
下一刻,刀尖處,睜開了一隻小巧的血色瞳孔。
以刀為眼!
如此手段,絕非武者能動用,唯有雲缺這種妖武者才可施展。
當刀尖出現血瞳的時候,雲缺便可藉助血瞳觀看到地底的情況。
地牢下方五尺左右深度的地方,果然存在着一個大洞,其內有火光閃爍。
一個人影掄着鐵鍬在奮力挖掘。
儘管看不到正臉,雲缺還是一眼認出對方。
正是梅錢!
雲缺正奇怪着梅錢這傢伙大半夜在地牢下邊挖什麼洞呢,梅錢的動作忽然停滯不動。
剎那後,梅錢兩側肩頭爆發出風旋般的氣機波動!
他猛然回身,一刀斬向頭頂。
咔嚓!!
轟隆!!
八品武者的全力一刀,直接將洞頂劈開。
牢房地面開裂出一個丈許方圓的大洞,其內的雲缺與角落裏的屍體一同掉落下去。
地洞裏沙塵四起。
梅錢的第二刀緊隨而至。
這一刀劈斬出一片刀影,在沙塵中形成刀網,迅捷兇狠。
刀網的出現,預示着梅錢動了殺機。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之下,梅錢有把握斬殺同階。
不過梅錢從來不會大意,在斬出刀網後,他立刻運轉更強的力量,手中出現雙刀。
雙刀交叉,其上寒光炸起。
同時梅錢腳下發力,如同一頭獵豹般衝出。
這是他的殺招,足以讓敵人措手不及。
當一道黑色刀芒,輕而易舉斬破了刀網的那一刻,梅錢衝出的腳步豁然一頓,定在原地。
梅錢認出了那刀芒的主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沙塵落下,果然梅錢看到了雲缺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
「你怎麼在這?」梅錢冷聲道。
「晚飯吃多了,遛遛彎兒,你這是幹嘛呢,工程不小哇。」
雲缺抱着肩膀,環顧四周。
這裏是一條地底隧道,挖掘的四四方方,整整齊齊,出口離着極遠。
梅錢很快恢復了常態,面無表情道:
「當然是練功了,我們武者需要天天打熬身體才行,這是我的打熬方式。」
「還別說,你這法子真不錯,正好我吃多了,我跟你一起練功。」
雲缺說着走到隧道盡頭,裝模作樣的準備開挖。
這下梅錢的臉色又變了,神色有些緊張道:
「今天算了,我有點累,咱們出去喝一杯,挺長時間沒跟你喝酒了,走,我請客!」
「我已經吃飽喝足,沒胃口了,你不挖的話先回去休息,我自己挖。」雲缺不走,笑呵呵道。
梅錢臉色漸冷,道:
「這麼多年的朋友,怎麼,這點面子也不給?」
「既然是朋友,有好東西就該分一杯羹才對,自己吃獨食可不是好習慣。」雲缺笑道。
「這裏什麼也沒有!」梅錢怒道。
「我最近聽了個故事,很是有趣,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雲缺道。
「世上的東西都個固定價值,朋友也一樣,超過價值,朋友就能成為仇人。」梅錢寒聲道。
「仇人好辦,一刀砍了就是,你說是吧。」雲缺笑道。
梅錢咬了咬牙,他知道扯謊已經沒用,於是開門見山道:
「這裏的確有點東西,可惜地點不好,地牢周圍有重兵把守,我耗費小半年的時間才挖出這條通道,為了不驚動看守地牢的官兵,只能在夜裏行動,挖出的土還要運走不留痕跡,我辛苦了這麼久,你憑什麼一來就要分一杯羹!」
這番話說出的同時,梅錢握刀的手漸漸捏緊,渾身筋肉緊繃,如一頭即將撲殺而出的凶獸。
雲缺面帶微笑,一手握刀鞘一手握刀柄,緩緩抽刀道:
「就憑我們是朋友啊。」
梅錢的臉色變了又變,半晌後懊惱的收起雙刀,罵道:
「我肯定倒了八輩子血霉,這輩子才認識你這麼個露水朋友!」
「露水朋友也是朋友嘛,這裏有什麼寶貝,咱們一起挖,一人一半,好朋友就該分享才對。」雲缺笑着也收起了刀。
「我自己挖!」
梅錢看了眼身後長長的隧道,欲哭無淚。
他氣呼呼的撿起鐵鍬,沒一會兒果然挖到一個古舊的木盒子。
盒子一尺多高,四四方方,表面的木頭已經腐爛,整體還算完好。
這盒子沒有縫隙,也沒有鎖,就像一整塊中空的方木。
更奇怪的是,盒子頂端還長着樹根一樣的東西,一直延伸向上。
梅錢看到木盒後,明顯氣息變得重了一些。
他剛打算將木盒的另一半也挖出來,突然土層震動起來。
轟隆一聲!
牆壁開裂,鑽出來一頭半人多高的碩大紅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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