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演戲,都有個學問在其中。
叫做共情。
以精湛的表演帶入觀眾,讓觀眾們深深陷入表演者的喜怒哀樂當中,為其發生的喜事而喜悅,為其發生的慘事而悲傷。
不得不說,田鍾是個合格的表演者,他的演技沒有絲毫破綻。
若非雲缺從傷口看出了端倪,現在也不會懷疑此人。
關鍵是田鍾有着一個極佳的背景板,那就是秦皇。
田鍾身上發生的慘案,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不止少年城,整個大秦都快傳遍了,因此讓田鍾這個角色顯得無比真實。
田鍾越是阻攔,少年城的眾人越覺得大皇子可恨,越對田鍾同情。
都是氣血方剛的少年人,這口惡氣沒人能咽得下去。
柳真真一揮手,道:
「就這麼定了!明日少年城派遣高手,潛入皇城,不計代價也要把田夫人救出來!」
史得儈咬牙切齒道:
「順便把贏財那小子腦袋擰下來!掛在少年城的城頭!」
史得儈口中的贏財,是大皇子的名字。
雲缺看了眼史得儈,心說你這名字真沒起錯。
去皇城救人也就算了,即便被秦皇抓住,念在少年城為了匡扶正義的份兒上未必都會全部殺掉。
一旦砍了大皇子,那就是刺殺皇族的罪名,去多少死多少,肯定死得快。
柳真真道:
「明日我帶隊,召集少年城修為最高的百位高手,清晨出征!」
一聽城主親征,一眾少年更是氣勢大盛,嗚嗷亂叫。
軍師常慎行咳嗽了一聲,道:
「大家稍安勿躁,此事不可貿然而為,需要做好周密籌劃,百人隊數量不多,分散開來倒也可行,但是城主不能去,城主需要坐鎮少年城統管大局,如軍中主帥,不可輕易涉險。」
史得儈覺得有道理,贊同道:
「還是軍師想得周到!沒錯,城主不能去冒險,我帶隊即可!城主坐鎮少年城,準備好接應我們,此行定可旗開得勝,馬到功成!」
大家都不讓城主去涉險,柳真真沒辦法,只好同意坐鎮城中。
隨後是報名環節。
堪稱踴躍。
不多時就有數百人想要參加營救行動,報名的均都在七品以上,低於七品修為都沒資格。
最後史得儈親自挑選,選了整整百人,其中大部分都在六品修為。
這一百人的戰力,堪稱驚人,放在大晉絕對是一支騎兵。
然而雲缺卻很清楚,
這裏不是大晉而是大秦,少年城挑選的一百人如果去了皇城,基本沒什麼希望。
選定了人手後,大屋裏的氣氛熱烈起來,少年們都在談論着明日如何行動,如何潛入皇城。
田鍾滿面悲壯的道:
「城主,我也去!大家為了我而捨生忘死,我豈能等在城裏做那縮頭烏龜!皇城裏我最熟,大皇子的府邸有多少軍兵駐守我全知道,有我在,能避免很多危機。」
雲缺聽得直點頭。
沒錯,有你在肯定能避免危機,因為全都得玩完,哪還有什麼危機呀。
史得儈哈哈大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是孬種!好!有田兄弟帶路,我們此行必定更加順利!」
有了田鍾這個本地人的加入,眾人對明天的行動愈發信心十足。
雲缺完完整整的看完了這場大戲,心裏對少年城的人,生出一絲悲哀。
少年們,你們被耍了還不知道呢。
秦皇這齣苦肉計,絕不會僅僅只要百人,肯定會借着這個由頭,一舉將少年城徹底瓦解。
外人的事,雲缺一般不會多管閒事。
雲缺自己到了大秦都是身在屋檐下,自身難保的那種,哪有工夫牽扯到別人的是非當中。
雲缺始終在心裏盤算着,如何能藉助少年城,給自己加點籌碼。
魚朝一走,自己徹底成為孤家寡人,身邊連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至於明天的行動,雲缺毫無興趣。
明顯是秦皇挖出來的大火坑,我才不跟着跳呢。
雲缺不想跳,可是有人推着他跳。
常慎行出言道:
「城主,我們應該再多去一人,畢竟明日行動免不了與大秦的軍兵動手,傷亡不可避免,我們少年城的人全是少年英雄,悍不畏死,可傷者需要儘快醫治,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恢復戰力。」
「我提議,讓梅錢兄弟明日同去皇城,作為史將軍的左膀右臂,他能救下田鍾兄弟,說明醫術高深,只要在行動過程中救下一人,我們就多一份戰力,救下十人就多十份戰力。」
「梅錢兄弟的作用,比起十人的小隊都要巨大,他可作為此次行動的定海神針,為百名英雄提供醫療保障。」
軍師此言,聽得在場眾人頻頻點頭。
有個醫術不錯的大夫跟着,受了傷就能立刻包紮治療,對於即將開啟的惡戰來說,有着很大的好處。
雲缺表情不變,掃了常慎行一眼。
這一眼的時間,雲缺已經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從上到下在心裏罵了個遍。
雲缺算看出來了,
這個少年城的軍師,是個小肚雞腸外加心思叵測之輩,典型的卑鄙小人!
城主拉了我兩次手而已,你就算計我,把我往火坑裏推。
這要是我睡了你們城主,你還不得把我凌遲嘍,然後把碎肉全都煮熟,一口一口的嚼碎了,再吐出去餵狗?
史得儈在旁邊恍然大悟,道:
「對呀!梅錢兄弟醫術高明,跟着我們一起行動,肯定能減少傷亡!就這麼說定了!明兒我們一起出發!」
雲缺又看了史得儈一眼。
同樣在一眼的時間內,把這位少年城大將軍的祖宗十八代也給挨着個兒的問候了一遍。
雲缺現在有些無奈。
少年城,聽着不錯,朝氣盎然,生機無限。
可城裏的都是什麼人吶,不是壞,就是蠢。
既然被架到這兒了,雲缺無法拒絕,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
反正我是被你們架進來的,本來就要去皇城,不過走之前,不能讓小人得志。
雲缺的脾氣是,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尺,公平公正,絕不會因為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那不是賠了九尺麼。
你害我一次,我不會害你,抱歉,我直接弄死你!
雲缺朝着四周的少年拱手道:
「初來寶地,承蒙大家信任,我梅錢自當為少年城赴湯蹈火,此行定然竭盡全力,盡我所能為大家提供幫助,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城主柳真真一拍桌子,高聲道:
「好!這才是少年俊傑該有的樣子!梅兄弟好樣的!」
大家紛紛誇讚,覺得雲缺是個靠得住的兄弟,殊不知人家連名字都是假的。
等眾人安靜下來,雲缺皺眉道:
「城主,我認為明天的行動,怕是不會順利,大秦皇城守衛森嚴,皇城內高手無數,而大皇子又是秦皇之子,身邊肯定高手如雲,想要救出田兄的夫人,難如登天。」
「我們失敗了不算什麼,大不了人頭落地,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可是田兄的夫人一定會受到牽連,以大皇子的惡名,他必定將怒火撒在田兄夫人的頭上,辣手摧花。」
「若田兄的夫人因此而遭遇不測,我們這次行動非但無法匡扶正義,反而辦了壞事,害了田夫人。」
雲缺這麼一說,柳真真也覺得有理,為難起來。
周圍的少年們議論紛紛,出謀劃策,只是毫無頭緒可言。
柳真真蹙眉道:
「梅兄弟說得有道理,如果我們非但沒把人給救出人,反而害了田夫人,那就遭了呀。」
雲缺道:
「其實城主也無需太過擔心,我相信明日出征的兄弟都是少年城的高手,大家齊心合力定可完成任務,只是群龍無首,只要軍師同往,做我們的智囊,此行定可大獲全勝!」
常慎行聽聞立刻神色微變,沉默着沒吭聲。
史得儈道:
「軍師修為不高,跟我們這群武夫一起行動好像不妥吧,軍師應該協助城主鎮守少年城,接應我們即可。」
雲缺道:
「史將軍,有句話其實我不該說,但是我拿你當兄弟,這句話不得不說了,希望你別怪罪。」
史得儈道:
「這是什麼話!我們是兄弟,有啥說啥!我肯定不怪你!」
雲缺道:
「史將軍戰力過人,這是大家公認的,但是史將軍的智謀,欠缺了一些,此行救人堪比出征大戰,不僅要有威武的大將軍,還要有智囊隨軍,方可百戰不殆。」
「皇城環境極其複雜,到了之後如何分兵如何行動,誰人打前站,誰人找退路,誰負責救人,誰負責吸引追兵,用聲東擊西,還是瞞天過海都有很深的講究。」
「想要完成如此艱巨危險的任務,必須要有足智多謀的人物現場指揮才行,而軍師的智謀,在少年城獨一無二,唯有軍師一同前往,我們才有勝利的希望,否則,說句難聽的,我們大概率會全部死在皇城,包括田兄夫婦。」
這番話說完,雲缺望向常慎行,道:「軍師,你覺得我說的,可有道理。」
其實雲缺最後一句,還可以用另一種形態表述。
軍師,你要是敢說出不去兩個字,明天那一百人若是全都死了,一百條人命,你負責!
常慎行的眼皮明顯跳了跳,沒說話,看了雲缺一眼。
雲缺從對方這一眼,看出了熟悉的東西。
這孫子在罵我祖宗十八代。
史得儈在旁邊恍然大悟般說道:
「對呀!我的智謀確實不行,但軍師行啊!軍師也一起去好了!」
常慎行轉動目光,又看了史得儈一眼。
雲缺又從這位軍師的目光中看出了熟悉的東西,這孫子把史得儈的祖宗十八代也給罵了一遍。
常慎行算是徹底被雲缺架了起來。
他是少年城的軍師,心智自然不低,他很清楚雲缺那番話直接斷了他的退路。
如果他不去,明天行動的百人一旦出事,他這位軍師別想在少年城站穩腳跟。
沒辦法之下,常慎行當機立斷,答應了下來,明日一起行動。
計劃定下之後,天色已經晚了。
眾人散去,各自回去準備。
雲缺出了大屋,打算找個人打聽打聽少年城的真相,這座城到底怎麼來的還不清楚。
一眼看到小胖子朱么。
雲缺本想找這個心眼不多的小胖子套話,可來自月魁的一句提醒,讓雲缺走向對方的腳步豁然一頓,隨後很自然的轉向別處。
正低頭思索着妖魂那句話的緣由,身後有人追了上來。
正是城主柳真真。
「梅兄弟!你剛來城裏,人生地不熟,走!我帶你在城裏逛逛,熟悉一番!」
柳真真一把拉住雲缺的手腕,大大方方的在前邊帶路。
雲缺無奈之下,只好跟着。
遠處,軍師常慎行目光陰冷的望着雲缺與城主遠去的身影,他恨恨的哼了一聲,低語道:
「梅錢,你當真是找死!此次皇城之行,你別想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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