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轟鳴聲傳來。
山嶽力士雙腳落地,砸出一片滾滾沙塵。
城頭上的眾人驚得瞠目結舌。
沒人能想到,山嶽力士如同山巒般的笨重身體,舉起還能跳起那麼高!
阜南王被吞入山嶽力士口中,生死不知!
牧忍眼睜睜看着親爹被吞,怒吼道:
「開城門,鐵浮屠衝鋒!」
他也不守了,也不一個字的蹦了,急得滿頭大汗。
白厭閆羅與李玄駒各自準備好出城惡戰,拼了命也得援助阜南王。
雲缺始終觀察着戰局。
當初對戰山嶽力士的時候,他處於妖化狀態,神智模糊不堪,不清楚山嶽力士究竟有多可怕,完全藉助月魁的力量在戰鬥。
被山嶽力士吞掉會有什麼後果,雲缺並不清楚,但他相信阜南王不可能就此隕落。
那可是四品巔峰的破軍強者!
半步三品!
不等眾人出城,雲缺忽然出聲道:
「等等,你們聽!」
眾人紛紛側耳傾聽。
嘭,嘭,嘭
擂鼓般的悶響,從遠處傳來。
聲音沉悶,好像隔着一座山,仔細辨認,竟是從山嶽力士的身體中傳出!
嘭嘭聲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響,最後轟隆一聲,山嶽力士的頭頂碎裂開來,被砸出一個大洞!
阜南王的身影從洞中一躍而出。
城頭上,眾人見狀鬆了一口氣。
山嶽力士發出低沉吼聲,兩隻大手朝着頭頂拍來。
阜南王站定於山頂,衣袍無風自動,磅礴的氣機在身後組成一尊重甲戰神般的虛影。
只見阜南王抬起右手,朝着山頂一拳砸下,低吼道:
「力破千軍!」
嗡!!!
落下的鐵拳帶出刺耳嗡鳴。
在城頭上的眾人看來,阜南王砸下的不是一拳,而是一道從九天而來的閃電!
阜南王身後的虛影同樣砸下一拳。
轟隆隆!!!!!!
山石崩裂,大地震顫!
一拳之威,力破千軍!
阜南王這全力一擊,將山嶽力士的頭顱完全砸碎,大片岩石崩裂開來。
龐然大物的身影,在轟鳴中倒地。
塵土飛揚之中,阜南王踩在一塊最大的岩石上負手而立。
短暫的一場惡戰,令城頭眾人大開眼界。
四品巔峰的破軍武夫,戰力簡直駭人!
隨着山嶽巨人崩碎,那黑袍老者現出身影,枯槁的老臉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到了瀕死之際。
阜南王盯着不遠處的老者,冷聲質問:
「巫族,為何進攻大晉。」
黑袍老者並不答話,仰頭望着天空,沙啞低語: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
「懸人以嬉,投之深淵。」
「致命於帝,然之得瞑,魂兮,歸來」
詠念完一段晦澀難明的咒言後,黑袍老者瞬間乾癟,如同枯萎的藤蔓般捲縮成一團,直至碎裂為滿地齏粉。
巫族老者徹底死掉。
自始至終,沒與阜南王說過半句話。
巫族老者死掉之後,阜南王沒來由的覺得身邊掠過一股寒氣。
城頭之上,白厭閆羅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陰冷的詭異感覺,出現在空氣當中。
不是冷風,也非霜雪,而是一種奇異的陰冷,詭譎中透着令人心悸的感覺。
阜南王踏空而起,返回城頭。
儘管阜南王安然無恙,但云缺發現老丈人的氣息明顯比出戰之前弱了不少。
同時對戰山嶽力士與咒言師,阜南王消耗掉極大的氣機。
白厭道:
「王爺戰力無雙,下官心服口服!」
閆羅道:
「王爺的手段實在厲害,對戰兩名四品強者仍舊全勝而歸,四品破軍果然強悍。」
牧忍在旁邊聽得很是自豪,稱讚他爹好像在誇他似的。
阜南王此時神色忽然一變,噴出一口鮮血。
「爹!」牧忍大驚。
其他人錯愕不已。
阜南王一擺手,道:
「小傷,無妨,山嶽力士腹中有一股強悍的巫蠱之力,四品破軍境只能勉強抵擋,五品必亡。」
白厭聽聞倒吸一口冷氣。
連阜南王都被巫蠱之力傷到,他這種五品金身一旦被吞掉,毫無活路可言。
看似笨拙的山嶽力士,居然如此可怕!
阜南王受創,令眾人心裏蒙上一層陰影,儘管傷勢不重,可大地的轟鳴聲始終沒停。
雲缺沉聲道:「不止一頭山嶽力士」
阜南王緩緩點頭,神態凝重道:
「足有數百之多,大晉,危矣。」
從地面震盪的規律,阜南王大致猜測出山嶽力士的數量。
白厭閆羅李玄駒眾人齊齊神色驟變,人們的臉色都變得蒼白起來。
一頭山嶽力士就如此可怕,連阜南王都能受創,數百頭的話,豈不是無人能敵!
數百頭山嶽力士,相當於數百位四品強者!
城頭上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心裏都開始漸漸絕望。
如果當真有數百頭山嶽力士,非但八山城保不住,整個大晉也保不住!
百位四品,足以橫推一國!
壓抑的氣氛中,有腳步聲傳來,一位胖大的和尚登上城頭。
眾人回頭看去,有人認得,但大部分人都覺得陌生。
雲缺一眼認出,來者正是佛心殿先生,晦心禪師。
「阿彌陀佛,王爺別來無恙。」
晦心禪師的胖臉上始終掛着溫和笑意,走到近前宣佛號打招呼。
雲缺以為對方跟自己說話,正要還禮,只聽阜南王開口道:
「一別多年,禪師風采依舊。」
雲缺沒吭聲,原來老丈人與晦心禪師還是舊識。
晦心禪師微笑道:
「當年王爺年紀輕輕,風頭正盛,如今雖至中年,仍舊神采不減當年,而貧僧卻老嘍,歲月不饒人啊,貧僧此次來八山城,是想做一場法事,不知王爺可否行個方便。」
阜南王聞言立刻眼前一亮,道:
「禪師德高望重,自可在此開壇做法,只是外面」
晦心禪師笑着擺手打斷了阜南王后面的話,道:
「禍起紅蓮,大晉百姓亡故百萬,冤魂不散,受人控制西聚於此,貧僧這場法事,便是為了外面的亡魂而做,只可惜晚了些,若非材料不足,貧僧早該動手才對。」
晦心禪師的語氣中充滿遺憾。
雲缺知道佛心殿學子曾經在北域尋找材料用來做法事,在鴻儒殿的時候,更遇到過晦心禪師,並且替牧青瑤答應了對方收集法事所用的材料。
晦心禪師早有做法之意,只是沒料到西聚的亡魂已經被巫族利用。
雲缺終於明白過來。
大霧裏的氣息,之前的亡者大軍,甚至山嶽力士復甦,都是巫族利用無數亡魂所製造出的結果!
至此,雲缺想通了很多事。
紅蓮教的出現,並非為了覆滅大晉,真正目的是製造殺戮,從而出現大量亡魂,最後利用這些亡魂來喚醒更多的山嶽力士!
阜南王聞言心頭大喜。
只有晦心禪師出手,城外的山嶽力士才有可能停下腳步。
大晉才能保住!
「小王替大晉百姓,謝過禪師。」阜南王深施一禮。
晦心禪師微笑道:
「王爺無需客氣,做法之前,貧僧有個請求,當年貧僧的提議,王爺考慮了這麼多年,可曾有答案。」
阜南王的臉色立刻變得古怪起來,皺眉道:
「當年禪師說我有慧根,與佛門有緣,說實話,小王對佛門不感興趣,如果禪師出手的條件是讓我皈依佛門,小王便如禪師所願。」
晦心禪師頷首道:
「鐵血手段,又心懷蒼生,王爺的確是帝王之相,貧僧不會為難王爺,此事過後,無需王爺阪依佛門,只要王爺指派一名傳承之人入我佛門即可。」
阜南王聞言鬆了一口氣。
但云缺的心,卻提了起來。
傳承之人!
能涉及傳承的必定是親近之人,親生子女,真傳弟子之類,或者是女婿。
牧忍還沒聽出來什麼危機呢,雲缺先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躲在大舅哥身後。
阜南王皺起眉頭。
他沒有親傳弟子,心腹倒是不少,全是鐵浮屠。
殺人不眨眼的一群邊軍悍卒,怎麼去當和尚?
晦心禪師微笑道:
「王爺無需為難,比王爺更適合佛門的人選,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退一步海闊天空,懂得激流勇退者,亦可一往無前,此等心智,天生有顆佛門慧心。」
阜南王皺眉道:「禪師所言的人選是」
晦心禪師笑着指向牧忍。
牧忍愣了愣,臉色頓時發苦,他的脾氣最適合鐵浮屠,當和尚實在難為人。
雲缺鬆了口氣,小聲勸慰道:
「放心吧兄長,和尚也能還俗的,你在廟裏好好念經,我幫你看着花不謝,肯定不讓別人把她搶走。」
牧忍苦着臉回頭點了點頭,對雲缺的承諾十分感激。
這時就聽晦心禪師的聲音響起:
「人選便是平天王。」
雲缺的表情立刻僵住,張着嘴巴雖然沒出聲,但心裏已經開始罵娘。
老子昨天剛剛大婚,今天讓我出家當和尚?
玩呢!
這時眾人都反應了過來。
原來晦心禪師所說的退一步海闊天空,指的就是雲缺剛才不動聲色的退後那一步。
阜南王為難了起來。
畢竟雲缺是姑爺,讓姑爺出家當和尚,女兒不得守活寡麼。
阜南王看了看雲缺,轉向晦心禪師道:
「禪師,能否換個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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