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頭腦風暴
雲州西,三河鎮。
如霜月色灑在客棧門外的街面上,發黃的酒幡子在夜色下隨風搖晃。
啪啪……
清脆的算盤聲,自大堂深處響起。
老掌柜站在櫃枱後,埋頭算着今天的賬務,時而抬起眼帘,看一眼大廳左右。
大廳左側,璇璣真人頭戴薄紗帷帽,在方桌前端坐,面前放着一杯茶和合歡劍,對面坐着孟姣,傷漸離和佘龍則坐在左右。
大廳右邊的一張桌子上,同樣坐着四人,桌上放着吃到一半的酒菜,旁邊還站着兩個腰懸刀兵的漢子。
「蔣某來雲州並無惡意,陸仙子帶這麼多高手過來,未免過於興師動眾了。」
說話之人,是坐在左側靠牆位置的一個男子,身材相當英武,但氣質文質彬彬,特別是臉上皮膚,光潔白皙猶如玉器,比世間大半女子皮膚都細膩。
這麼個面如冠玉的中年儒生,任誰第一眼瞧見,都不會想到其會是當世江湖拳腳一道魁首,梁洲霸主蔣札虎!
蔣札虎在擊敗柳千笙後,就深居簡出,對大魏江湖人來說處於戰力不詳的狀態,並沒有太多戰績可以證明實力,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其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都強過陸截雲和周赤陽。
評價如此之高,是因為蔣札虎經歷十分特殊,是當代武魁中,唯一一個成長期被腰斬的武魁。
蔣札虎在師父被打死後,隱姓埋名拜入柳千笙門下,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是年輕一輩最強人,而後身份被柳千笙發現,斷其氣脈廢掉武藝逐出了師門。
氣脈被打斷就是廢人,遭遇和裴遠峰相差無幾,但蔣札虎單騎走漠北,用來不到十年時間,不但恢復了身體,還打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重回故里成為了當代拳魁,甚至躋身武魁的年齡,還是武魁中偏小的。
大起大落再大起,其中肯定有奇遇,但江湖人想不清楚,蔣札虎在武藝被廢的情況下,是如何拿到的這些奇遇、其中經歷了多少坎坷,也不敢想蔣札虎如果順風順水成長,會是個什麼境地。
而蔣札虎如今已經不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紀剛過五十,體魄、造詣、閱歷皆處於最巔峰,實力有多強根本沒法估量。
這也是為何所有人都猜到蔣札虎有金鱗圖,但沒人去搶的緣由,因為沒人想當試刀石,去見識下蔣札虎如今在武魁中到底排第幾。
蔣札虎左手邊,坐着的是個穿着開胸汗衫的男子,扮相十分粗獷,光頭圓臉,頭頂上有紋身,為此被江湖人稱之為『花頭佛』,本名戰仲道,梁洲的二把手。
此時一行六人,都望着對面的白裙女子,等待回復。
璇璣真人沒有轉頭,聲音空靈而淡漠:
「梁洲山高皇帝遠,洪山幫在那邊搞私運生意小打小鬧,朝廷往日沒心思管,不是不能管。如果蔣幫主當了幾年山大王,就覺得有資格和朝廷平起平坐,朝廷不介意讓蔣幫主明白,這天下為什麼叫大魏,而不是洪山幫。」
蔣札虎氣態頗為儒雅,含笑回應:
「蔣某是江湖人,自然明白江湖規矩。朝廷容人有量不過問,蔣某自然知道低調做人不礙眼,此行過來並非要如何,只是想贖回我手下犯事的弟兄。」
說到此處,蔣札虎拿起身側一個包裹,裏面裝着一個木盒,打開後可見一整沓銀票,全是千兩面額,目測不下十萬兩。
璇璣真人見此平淡道:「法不容情,朝廷如果能被銀子買通,那這天下已經爛透了。」
「大魏紀法嚴明,蔣某自然知曉,這些是給靖王的賠禮,手下弟兄驚擾之處,還望靖王能大人不記小人過。」
蔣札虎把盒子裏的銀票移開,露出了壓在下面的金色紙張。
而大堂雙方所有人,瞧見此景,皆是呼吸一凝。
嘩嘩~~
蔣札虎把木盒往前推走,聲音和煦:
「鳴龍圖是大禁之物,本該由朝廷妥善保管,蔣某僥倖得來,受其所害整日謹小慎微,一直想脫手。若朝廷能法外開恩,赦免我手下兩個弟兄,蔣某可將此圖獻於朝廷,不知陸仙子意下如何?」
璇璣真人着實沒料到蔣札虎能拿出金鱗圖來換人質,舉止沒有絲毫異樣,心底卻暗道不妙,稍加斟酌後詢問:
「兩個武藝尋常的手下,值得一張鳴龍圖?」
蔣札虎回應道:「寶物有價,情義無價。當年我被逐出師門流落北梁,武藝盡廢無路可走,所幸和石彥峰相識,才能繼續闖蕩,找到雪湖花前,一直被其庇護。陸仙子若覺得蔣某把一張圖,看得比生死之交重,未免太瞧不起蔣某了。」
「……」
璇璣真人聽見這話,就知道問題有點大了。
她手底下如果有人質,肯定是給蔣札虎面子放人,換金鱗圖回來說實話都是撿便宜,銀子都不好意思拿。
但人現在已經死了,根本沒有迴旋餘地,以蔣札虎當前展現的態度,肯定會不死不休。
璇璣真人想了想,開口道:
「前些時日,你手下兩人潛入京城,意圖暗殺柳千笙,但離開梁洲時,消息已經被燕王世子截獲,以驅虎吞狼之計,把夜驚堂引到跟前。夜驚堂身為黑衙主官,抓人是職責,但燕王世子在交手中伏擊,以奇毒殺了石彥峰,傷了夜驚堂和鄭坤。
「人死如燈滅。你若獻上此圖,朝廷可以將屍體和鄭坤還你,還能讓伱學玉骨圖精進武藝;如果不交,此圖已經漏了白,接下來你洪山幫必無寧日。」
蔣札虎表情未變,但沒了方才的笑意,沉默一瞬後,發出一聲輕嘆,把盒子蓋上收了回去:
「蔣某是江湖人,不是生意人,陸仙子想用一張玉骨換武人一身傲骨,話屬實不中聽。朝廷想要此圖,大可讓夜驚堂來洪山取之,能拿走蔣某不說二話雙手奉上;若拿不走,也可以讓他帶着柳千笙和燕王世子的屍體登門賠禮,此圖蔣某同樣獻於朝廷。蔣某告辭,江湖再會。」
話落,蔣札虎取出一枚銀錠放在桌上,起身往門外走去。
戰仲道等人起身行了個江湖禮,緊隨其後。
踏踏踏……
璇璣真人帷帽下的眉梢緊鎖,因為金鱗圖事關女帝安危,很想就此動手強搶。
但此時雙方交手,她搶到的機會不大,孟姣等人必然全交代在這裏。
為此璇璣真人稍加斟酌後,還是沒衝動行事,待幾人離去後,也放下一錠銀子,帶着孟姣等人往雲安飛馳而去……
——
於此同時,雲安城。
玉潭山莊發生衝突,看起來打了半天,實際上時間加起來,也就夜驚堂從山莊外側打到洗龍池的時間,下方沒潰散的禁軍剛剛衝到洗龍池,夜驚堂就已經把人殺完了。
雖然風波已經結束,但云安城頭的戰鼓才剛響起不久,各部官兵都在火速集結,先頭部隊已經朝着清江上游進發。
而偌大城池之內,也陷入了混亂,朝臣百姓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要麼大門緊閉,要麼就是亂跑打聽,滿街都是嘈雜呼喊。
而皇城外側,官藥局。
踏踏踏……
急促腳步聲,從官藥局外響起,幾名飛馬而來的黑衙總捕快步跑向其中,遙遙就呼喊:
「張景林張大夫在哪兒?快帶我過去……」
……
官藥局算是官府開的藥鋪,算是惠民設施,面向百姓售賣各種低於市價的成藥,也負責藥物研發等工作,日夜有人值班。
而幫助鄔王造反的張景林被抓獲後,直接官居五品,在這裏當了主官,主掌一切醫藥事務。
不過雖然醫藥造詣極高,但張景林完全是個藥瘋子,不加限制誰也不確定他能搞出什麼逆天玩意,為此還是限制了人身自由,還有幾個年輕醫官跟在身邊學習監督。
此時醫館的後方,有個規模頗大的院落,裏面全是在棚子下晾曬的干藥材,幾名醫官在旁邊處理藥草。
而院落側面還有個房間,門窗皆有精鐵鑄造,顯然是一間囚室。
房間裏亮着燈火,一個身着紗衣裝扮華麗的異域美人,雙手抓着鐵窗欄杆,臉頰上肉眼可見的怒火中燒,時不時還搖晃一下鐵窗,連帶着手上的鐐銬都嘩嘩作響,頗有『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之感。
而本該關着的張景林,則衣着輕便拿着個蒲扇,蹲在院子裏的藥爐前查看火候,同時嘀咕着:
「老夫是戴罪之人,除開藥材啥也不管,如何幫你告御狀?至於鑰匙,這牢房是給老夫準備的,豈會把鑰匙給老夫……」
朝廷原本害怕張景林逃跑,又得讓他繼續研究醫藥,所以才專門在這裏打造了個固若金湯的牢房。
結果最後發現想太多了,就張景林這性格,只要給錢給資源,你就是他未曾謀面的親爹,啥都能給你干。
至於跑?憑啥要跑?不把你銀子燒乾,你攆都別想攆走。
於是乎這牢房就空下來了,完全沒用上。
而今天早上,梵青禾剛到京城,就被璇璣真人逮住,一番交涉後,雙方達成約定,她踏實本分不打夜驚堂的歪注意,璇璣真人則給她爭取通商特權,讓她和張景林交流醫術。
但她來都來了,怎麼可能不打夜驚堂的歪主意?
而璇璣真人追了她大半年,顯然也了解她的性格,於是就連哄帶騙把她帶到這裏,直接就關起來了。
梵青禾好歹也是西海部族的女大王,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坐牢,心頭惱火可想而知,甚至想讓張景林幫她告御狀,說璇璣真人動用私刑虐待番邦外使,但這法子顯然行不通。
在關了大半天后,外面終於響起了動靜,梵青禾轉眼看去,卻見幾個黑衙總捕跑了進來,剛進門就焦急呼喊:
「張大夫,速速隨我等去玉潭山莊一趟,東西我幫您收拾……」
張景林站起身來,有點不樂意:
「這藥剛熬到一半,什麼事這麼着急?」
「剛才有賊子行刺聖駕,夜大人和太后娘娘都受了傷,王神醫都束手無策,讓你過去過去想想辦法……」
張景林一聽是王神醫都沒法子的大活兒,頓時來了精神,起身就準備走。
而鐵窗里,梵青禾聽到這話,連忙開口:
「等等,我也是大夫,冬冥部聽說過吧?北梁醫聖都在我們哪兒請教過,把我也帶過去……」
幾個總捕腳步一頓,轉眼望向鐵窗,稍微有點遲疑。
冬冥部的醫藥確實出名,但盛產毒師,養蠱煉毒樣樣精通,路子比張景林都野,除非確實走投無路,不然沒人敢請哪裏的人治病。
但如今王神醫都束手無策了,囚龍瘴這種東西也確實是西海諸部那邊弄出來的,一名總捕稍加斟酌,還是上前詢問道:
「囚龍瘴姑娘可知道解法?」
?!
此言一出,張景林和梵青禾表情都是一變。
張景林拿着蒲扇晃了晃,皺眉道:
「囚龍瘴藥理極為特殊,中毒後會讓身體對骨皮肉產生『排異』反應,就如同把外人的肢體,強行接在自己身上,會逐漸喪失感知身體機能,直至身體徹底崩潰。
「此毒本來是想讓練了鳴龍圖的人自行排斥骨皮肉,從內部被摧毀,但鳴龍圖是通玄之物過於霸道,完全沒用,而尋常人中了此毒就不可逆。嗯……老夫估摸吃天琅珠能恢復,天琅珠能矯正根骨重塑體魄,藥理和囚龍瘴剛好相反,按理說能抵消掉此物。」
梵青禾還以為夜驚堂中了囚龍瘴,對此有點疑惑,開口道:
「你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得見了患者才能下定論……」
幾名總捕見兩人都挺了解,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把鐵門打開,而後帶着兩人往城外飛馳而去。
——
玉潭山莊。
風波雖然結束,但煙沒立刻消失,烏羽草的藥勁更沒這麼快消退。
隨着賊子被剿滅,原本還能維持神志清醒的高手,因為劇烈運動大口換氣,吸入煙霧太多,也開始出現嗑嗨了的跡象,開始站在廊道里和宮女一起甩頭髮蹦蹦跳跳。
而山下的禁軍徹底混亂,也不知誰帶的頭,幾百人竟然手持兵刃在草地上跳起了『戰舞』,呼喝如雷氣勢還挺足,場景可以說一團亂麻。
風險沒有徹底排除,天亮局勢穩定之前,封門石都不敢隨便打開,此時只有七八名還能維持思緒的高手,在巨石前守衛同時搬走屍體。
山下建築群里,原本聽宣的臣子早已經精神失常,四處都是亂跑的家丁丫鬟,而王家居住的院落里,十餘名負傷的暗衛總捕,躺在其中。
在山下聽候差遣的御醫,因為都是醫藥行家,稍微聞到味兒就明白是什麼東西,防護措施妥當,受到的殃及最小,此時嘴裏含着強效提神的藥丸,在院子裏來回包紮救治。
而旁邊的房間中,夜驚堂褪去了血跡斑斑的軟甲和鞋子,在椅子上坐着,一條腿搭在凳子上,臉色泛紅,但眼神依舊澄澈。
夜驚堂肩頭和雙手的傷口已經包紮,王太醫正在包紮腳上的傷口,而硬接重拳、使用風池逆血、還有用重錘肌肉拉傷的等內傷,只是用藥物壓制,還沒來得及處理。
鳥鳥已經從京城飛了過來,站在旁邊的桌子上,明顯還是很擔心的,但烏羽草不止對人有用,鳥鳥也中了招,在桌子上晃着腦袋,不由自主的:「咕嘰咕嘰~咯咯噠……」時而還來個後空翻。
王太醫給自己脖子上插了兩根銀針以保持清醒,包紮腳上傷口的同時,眉頭緊鎖說着:
「囚龍瘴一百多年前短暫出現,而後又絕跡,其藥方乃至煉製之法沒有任何醫書記載,連實際中毒症狀,老夫都是第一次瞧見,想解毒談何容易……」
「太后娘娘現在情況如何?」
「按住以前的傳聞,囚龍瘴中後,會迅速脫力痛不欲生而後肢體開始烏紫,出現輕微內出血的情況,時間越長越嚴重。」
王太醫看向旁邊的屏風,皺眉道:
「不知是傳言誇大其詞,還是太后娘娘體格健朗抵抗力強,目前氣血脈象混亂,但沒有惡化跡象,甚至時好時壞,應該是身體在自發排毒,就是不知道能撐多久……」
夜驚堂見王太醫都沒法子,心不禁沉到了谷底,在腳上傷口包紮完後,就直接起身,來到了屏風後。
王夫人在屏風後的床榻旁照料,身着鳳裙的太后娘娘躺在枕頭上,額頭上搭着毛巾,面白如紙肉眼可見的虛弱,已經陷入了昏迷。
夜驚堂看着近在咫尺的蒼白臉頰,因為太后是為了給他擋刀,才落入無力回天的境遇,眼底難免顯出愧疚與焦急。
王夫人暗暗嘆了口氣,想說兩句,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是悄然起身到了屏風外。
「嘰……」
鳥鳥雖然經常被太后揉,但吃人家的也不少,瞧見大眼睛姐姐變成這模樣,也清醒了幾分,蹲在跟前用翅膀摸了摸手。
夜驚堂用帶着繃帶的右手,握住太后娘娘的手腕號脈,但除了忽冷忽熱,也看不出個什麼,便想把手放回薄被下面。
結果不曾想太后娘娘手兒微微動了下,竟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嗯?」
夜驚堂眼神狂喜,連忙蹲下柔聲呼喊:「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渾渾噩噩間,可能潛意識裏知道跟前是誰,想安慰一下,但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夜驚堂等等良久,驚喜慢慢化為失落,正沉默間,外面響起了腳步聲:
踏踏踏……
「人在哪兒?」
「姑娘是……」
夜驚堂聽這女子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但一時間想不起是誰,就讓王夫人仔細照料,快步來到門外。
院落里,一隊人從門外快步走進來,為首是幾個去城裏接人的黑衙總捕,而後面則是張景林和一個沙洲裝束的女子。
女子頭上編着小辮穿有翡翠瑪瑙珠子,皮膚非常白,看不出年紀,扮相氣質都不太像是中原人。
女子快步進門,瞧見遍體鱗傷的他後,舉止相當強勢,直接小跑過來,握住他的手腕,而後又抬手翻他的上眼皮打量,還和女護士一樣詢問:
「你感覺如何?什麼地方難受?」
夜驚堂渾身都難受,但屬於躺一段時間就能恢復的傷勢,並不怎麼嚴重。他還以為這是城裏請來的女名醫,頗為客氣回答:
「我沒大礙。太后娘娘中了奇毒,姑娘和張先生看看可有法子救治。」
?
梵青禾見中毒的不是夜驚堂,心頭如釋重負,而後就被帶着快步走進屋裏,在床榻前蹲下,蹙眉給太后娘號脈。
張景林則負手站在背後,打量幾眼後搖頭道:
「老夫話不好聽,但還是實話實說。囚龍瘴過於霸道,身體底子好的可能多抗幾天,但沒法逆轉。這東西曾經有武魁中招,身體強橫至極,但最後也是躺在床上一睡不起,再也沒能醒過來。」
王太醫思索了下:「囚龍瘴傷不了鳴龍圖錘鍊的筋骨皮。太后娘娘目前情況尚可,可能就是因為練過玉骨圖,囚龍瘴沒法攻入骨骼,導致藥效發揮不全。如果能找到龍象圖和金麟圖,應該有機會恢復……」
夜驚堂聽見此言心中一喜,以前因為難以解釋來歷,不太好把龍象圖憑空變出來,而此時則不用考慮這些了,對此道:
「龍象圖本來在燕王手上,被無翅鴞盜走,而後無翅鴞來京城行竊,被我抓住落入我手,只是以前有所顧忌沒拿出來。去把金紙取過來。」
「嘰。」
鳥鳥得令,直接飛了出去。
王太醫見有了幾分轉機,連忙點頭道:
「那現在就差一張金鱗圖,此圖據說在蔣札虎手裏……」
梵青禾號脈過後,站起身來,搖頭道:
「此法可行性不高。練鳴龍圖得醒着,而且還得天賦不俗,才能慢慢脫胎換骨。太后娘娘不知什麼時候能醒過來,毒隨時都在攻城掠地,時間上可能來不及。」
王太醫想想也是,輕嘆一聲詢問:「這是唯一的辦法,姑娘可還有其他見解?」
梵青禾稍微斟酌了下,回應道:
「天琅珠和囚龍瘴出自同一名巫師之手,藥效完全相反,可能是通過天琅珠反推出來的煉藥之法,兩者同工異曲,其他方面應該也能套上。」
夜驚堂轉眼望向梵青禾,詢問道:
「什麼意思?」
梵青禾道:「我冬冥部當年和亱遲部聯姻結盟,知道些許內情,這些年我也東奔西走查到了不少消息。亱遲部研究出了天琅珠,其族人因此受益,整合西海諸部建立了西北王庭。
「為防天琅珠被外人所用,西北王庭特地埋了後手,把藥分為了兩部分,主藥為天琅珠,但前面還需要藥引。
「西北王庭的嫡系子孫,在生下來後就會以特殊藥劑泡藥浴,慢慢改變身體,成年後再根據各自潛力天賦,使用天琅珠淬經鍛骨。
「這個法子確保了只有亱恆部的後人,才能用天琅珠,而其他人就算拿到也是廢物,根本承受不了藥勁兒。」
張景林聽到這裏,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就說我的大良珠明明沒問題,怎麼就是沒人扛得住。那夜大人還是西北王庭的餘孽?」
??
夜驚堂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打岔。
梵青禾看了夜驚堂幾眼:
「不一定,但夜大人小時候肯定泡過西北王庭的藥浴,不然沒法用天琅珠。西北王庭幾十年前徹底覆滅,如果有藥劑在戰亂中失散被外人得手拿去用,也說不準……話說夜大人姓『夜』,對這些沒半點了解?」
夜驚堂心中其實有猜測,但年紀太小的時候根本沒記事,對此只是道:
「我被義父收養時才幾個月大,據義父說,是因為夜晚哭聲大,吵得人睡不着,才叫夜驚堂。如果我泡過這東西,也應該是我義父幫忙泡的,藥物來源真不清楚。」
冬冥部是大部族,對西北王庭很了解,梵青禾通過祖中老人得知,末代天琅王應該還沒兒子就戰死了,和夜驚堂年紀似乎差着些時間,所以也沒法確認,想想繼續道:
「西北王庭和亱遲部早就沒了,是不是都區別不大。西北王庭既然在天琅珠上留了後手,囚龍瘴這種無藥可解的東西,不可能不防着被對手得到,用以對付自身。
「如果囚龍瘴是通過天琅珠反推出來的,那天琅珠只對夜大人起效,囚龍瘴應該也只對夜大人無效,再弄一種藥劑從小泡着適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張景林聽到這裏,點了點頭:「確實有可能。不過夜大人不怕囚龍瘴,和太后扯不上關係。太后早已錯過了打底子的年紀,身體已經定型現在找藥劑泡藥浴,來不及了。」
王太醫道:「夜大人如果真免疫此藥,只要設法將精血導入太后體內,毒性遇之自潰,應該有可能解毒。」
夜驚堂眼前微亮,詢問道:
「意思是我給太后輸血?」
梵青禾略微斟酌:「冒然把血輸入他人體內,會出人命。按照我的理解,兩性相合也是把精血送入體內……」
「嗯?!」
夜驚堂聽到這個詞還愣了下,反應過來後震驚看向身邊的異域女巫,眼神意思估摸是——你哪兒來的庸醫?輸血和輸精能tm一樣?
而躺在屏風後面的太后娘娘,手指也不易察覺的動了下。
太后娘娘練過浴火圖,毒藥根本奈何不了她。但囚龍瘴和天琅珠一樣,都是從人之根基下手的神藥,藥效強的驚人,身體一直恢復,直至藥效耗盡,顯然需要點時間。
而浴火圖也不是無敵的,無論恢復多塊,要消耗的能量不會憑空減少;常人好吃好喝養一個月才恢復的傷口,用浴火圖半刻鐘恢復,這消耗還是尋常人一個月的消耗,陸截雲片刻時間就滿頭白髮,就是因為受傷太多元氣大傷。
而女帝只要傷勢發作,很快就虛弱的站不穩了,需要用藥物泡着,也是因為這點。
而太后娘娘底蘊遠不如鈺虎,在身體消耗過大後,就自行減緩恢復速度,並減少了一切不必要的能耗,陷入了昏迷。
但其實太后娘娘還能感覺到周邊的情況,只是醒不過來,朦朦朧朧間聽到這離譜說法,自然出現了點反應。
梵青禾說完後,屋子裏就安靜下來。
夜驚堂滿眼震驚,王太醫眉頭緊蹙,唯獨路子很野的張景林,點了點頭:
「這野路子可以試試,不過……好像也不行,這是當朝太后……」
梵青禾見眾人投來異樣目光,其實也意識到自己這法子,可能會被推出去砍腦殼,於是改口道:
「解鈴還須繫鈴人,毒師煉這種奇門毒藥,一般都會留後路。囚龍瘴失傳百年,如今再度出現,只可能是西北王庭的些許巫師後代還活着。我是冬冥部的族長,人脈很廣,只要找到配藥的毒師,應該就能找到解藥;就算沒有,知道配方和煉製之法,我也有把握配出解藥。」
王太醫點了點頭:「這個法子目前最合理,不過得把太后帶着過去,路上不能有半點耽擱。順帶如果能拿到金鱗圖,還是得拿,拿到金鱗圖,只要太后醒過來學會,必然可以解毒。」
張景林思索了下,又開口道:
「其實吧,求快求穩,可以用冬冥大王剛才說的法子先試試,指不定藥到病除,就是……」
夜驚堂覺得那法子簡直離譜,轉身道:
「我去面見聖上說明此事,然後立刻啟程,傷路上再養。」
說罷快步出了房門。
梵青禾見能把夜驚堂拐回冬冥部,也來了精神,開始王夫人一起認真照料起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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