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穿着紅衣的女人。
也有滿臉蕭殺的男人。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渾身是血!
他們顯然不久前才經歷過一番生死之戰!
只是在這周莊,他們是與何人一戰?
那些江湖中人無人敢問,皆退避三舍。
內院的門依舊是關着的,裏面發生的事還沒有傳出來,外面的這些人並不知道那位壽星已經死了。
但現在他們知道情況有些不妙。
畢竟周大善人的壽宴上來了這麼一大群兇悍的官兵……他們顯然不是來祝壽的。
他們顯然也不是來這裏躲避風雪或者討一杯酒水的。
結論就很簡單。
恐怕周大善人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這一下,只怕難以善了。
於是,有膽小者開始後退。
畢竟混江湖的通常不敢與官兵去斗。
當然,也有大膽者還沒有走。
他們留了下來,倒不是要幫着周大善人渡過這一劫難,而是想要看看究竟會發生些什麼。
寧楚楚帶着娘子軍站在了周園內院的大門口。
她推開了門。
伸手一揮。
還剩下的兩百餘娘子軍如風一般的沖了進去,舉起了手裏的弓,瞄準了左右兩邊的那些江湖中人。
程依人騎着戰馬穿着盔甲站在了門口。
她也伸手一揮。
她手下還剩下的一千多名將士紛至散開,包圍了這處院子,舉起了他們手裏的刀。
寧楚楚來到了李辰安的面前。
楚楚而立。
抬眼,看着李辰安。
楚楚動人。
「你沒事吧。」
「沒事……殺了他們!」
寧楚楚轉身,抬手,落下,娘子軍手裏的箭如雨一般飛了出去。
蒼南天等人已知大勢已去。
在燕基道到來的那一刻,他們就已萌生了退意。
只是他們沒人敢率先飛出去,因為那樣必然會引動大宗師的殺機。
這群穿着紅衣的女人進來,反倒是給了他們一個最好的機會。
在那些箭羽射出去的一瞬間,蒼南天等人就已拔地而起,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擋住了那些箭羽,一個閃身就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跑得比兔子還快。
燕基道並沒有追。
因為他已不能追。
他體內的餘毒尚未能排除乾淨。
殺麗陽公主那一槍,已耗盡了他餘下的所有內力。
但他依舊如槍一般的站着。
只要他站着,那些人就不敢動!
現在寧楚楚她們終於來了。
燕基道的臉這一瞬間變得比雪還要白。
他盤膝坐在了雪地里。
片刻,身上有蒸騰的霧氣。
又片刻,他被那白茫茫的霧氣包裹。
仿佛一個巨大的繭。
……
……
周大善人的屍體被寧楚楚派了人掛在了一根竹竿上豎在了一棟三層高的樓閣頂端。
那身大紅的壽袍哪怕是在大雪之中也很是顯眼。
遠遠看去,就像那樓閣頂上綻放了一朵梅。
只是那朵梅並不美麗。
令那些江湖中人心生寒意。
頃刻間。
數以千計的前來給周大善人祝壽的江湖中人作鳥獸散。
跑了個乾乾淨淨。
熱鬧的周園在短短的半炷香之後,變得安靜了起來。
內院。
銀如命緊張的跪在了那口棺材旁。
她已閉上了眼。
她沒有再流淚。
她在祈禱。
向諸天神佛祈禱那個啞巴少年能夠救回她兒子的命。
阿木和王正浩軒依舊站在李辰安的左右。
蕭包子卻撿起了那把情人劍,蹲在了那個叫小琴的姑娘身邊。
「這是你父親所鑄的劍。」
蕭包子將這把劍遞了過去,但小琴卻並沒有接。
她抬起了頭,梨花帶雨。
她生的很美麗,就像陽春三月盛開的梨花一樣。
「我沒有情人,我也不會成為誰的情人,我不需要這把劍……多謝!」
蕭包子一怔,「你……你恨你的父親?」
小琴沉默片刻,擦了擦臉上的淚,「我的記憶里沒有他的樣子,也沒有娘的樣子,聽過他的一些事,說不上狠,只是覺得很陌生。」
「也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還年輕……」
蕭包子看了看小琴的下半身,沒有去問她為什麼失去了雙腿。
「你們的仇既然已經報了,往後就好生的活着。」
小琴那雙已哭紅的眼忽然間變得空洞迷茫了起來。
她怔怔的看着蕭包子,視線卻並沒有聚焦在蕭包子的臉上。
十五年過去了!
在這些歲月中,她和哥哥小劍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報仇!
在那大漠黃沙中,哥哥練刀,無論酷暑還是嚴寒。
自己練槍,為了那溫柔一槍,不知道練了多少槍。
殺死周明芳的信念支撐着他們渡過了那漫長的枯燥寂寞的時光。
他們原本所想,在殺死周明芳之後,肯定是活不下來的。
如果再能夠多殺幾個仇人,多拉幾個墊背的,這就算值了。
他們根本就沒有去想過還能夠活着。
活着……接下來又做什麼?
小琴的視線落在了那口棺材上,她垂下了頭,如果哥哥能夠活下來,便聽哥哥的安排。
如果哥哥死了……那自己就隨他死去吧。
今生相伴十五年。
黃泉路上有自己在他身邊想來他不會太寂寞。
蕭包子起身,手裏握着這把情人劍。
她走到了前方的迴廊,撿起了劍鞘,將這把劍插了進去。
就像抹上了情人的眼。
她回到了李辰安的身邊。
李辰安正在低聲的問着寧楚楚:
「遇見了夏侯卓?」
「不是。」
「那和誰打了一仗?」
「麗陽公主的人。」
李辰安一怔,寧楚楚又道:
「麗陽公主讓周大善人訓練了一支千人的兵。」
「我到了周莊之後,得你消息去了周山,在周山遇見了他們,幸虧依人趕到,不然……我辛苦弄來的那些銀子恐怕就沒了。」
「哦……那他是怎麼回事?」
李辰安指了指被繭包裹的燕基道。
寧楚楚搖了搖頭,「我們找到了那處小屋,他就渾身血淋淋站在那處小屋前……小屋子前後死了許多人,也都是江湖中的人……許是、許是有一場激戰。」
李辰安沒有再問。
他抬步向正房走了過去。
他站在了門前,看了看那杆插在門上的槍。
他伸手,拔出了這桿槍。
他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麗陽公主就靠着另一扇門。
她還沒有死。
她在笑。
她一手捂着傷口,任由血從指縫間流出。
她看着李辰安,眼裏卻並沒有什麼怨恨。
「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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