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武家的集中營內,此時殺聲震天,武戰豪率領着還清醒的族人和虎踞豪傑,一道殺入集中大營,與裏頭的把守官兵正在死戰。
集中營里的情況,非常慘烈,裏頭連日來進行的「人員強化」,將強行拉夫得來的士兵變為合格的炮灰。魔族這次使用的手法簡單而粗糙,直接蠻幹的結果,大量挺不過去的無辜百姓當場死亡,大量的失敗品直接成為犧牲者。
如此多的犧牲品卻無人理會,營地深處屍積如山,飽吸了鮮血的大地,化為泥沼,腳踩上去,濕濕黏黏,沾滿血泥,地獄般的場面,讓每個殺進去的抗爭者眥目欲裂,悲憤無言。
屍骸山中,不乏一些熟悉的面孔,當看到自己的親友,成為扭曲、殘破的死屍,反抗者各個咬牙切齒,通紅着眼睛,寧願與敵同亡,也不願轉身逃跑。
哀兵可用,這股奮勇,確實起到作用,締造了不小戰果,殺傷官兵眾多,但在殺紅眼的同時,被殺掉的那些到底是人?抑或只是人形妖魔?是魔族嫡系,還是征來的炮灰,眾人根本就顧不上區分,也不願去區分。
一時義勇固然可用,但戰爭打到最後,還是得靠硬實力,當集結起來的抗爭者在苦戰之後體力衰竭,激憤消退,又錯過了退走時間,剩下來的結果,就只有被源源不斷趕來的武家高手、大軍,團團包圍,陷入死地。
「逆子!」
武家家主武伯謀如今身披戎裝,手持神兵,親立陣前,瞪着眼前滿身是血的武戰豪,怒不可遏,「你率眾作亂,背叛家族、帝國,罪不可恕,就算是我親生兒子,今日也要死!」
「……呵呵呵。」
武戰豪全身大大小小,一百三十餘處傷口,痛到幾乎站不直身體,卻仍緊握寶刀,有些自嘲地笑起來,「爹,我不怪你,這一切非你本意,而你也早就不是你了……」
「死到臨頭,還猶在胡說八道!我不管你是中了哪門子邪,但事已至此,再無回頭!」武伯謀恨聲道:「動手!給我把這逆子,還有其他的謀反者全部殺了!」
一聲令下千軍動,大批的武家地階高手、戰士,狂潮怒濤般湧上,要將如今傷疲不堪的武戰豪等人處理掉,維護家族尊嚴、帝國法紀,這看似瞬間能完結的簡單工作,卻出現了意外阻礙。
「……退下!」
冷冷一聲,自高空傳來,伴隨着一股洶湧氣浪,一道突如其來的大力降臨,正狂撲向武戰豪等人的逾千高手、戰將,無論武功高低,都被氣浪掃得打跌飛出,身不由主地墜出大老遠外。
武戰豪等人周圍十米,剎時淨空,成了一片和諧之地,被打飛出去的眾多高手,身軀痠軟,心下駭然,一時都沒有能力再起身靠近,而一身素白的女神身影,也在烈日下翩然降臨,落到武戰豪身旁。
「……你這傢伙!」武蒼霓橫看自己弟弟一眼,對他滿身的血與傷,未見憐惜與擔憂,只是微微皺眉,「都已經告誡過你,在我來之前,不要輕舉妄動,等我指令行動,誰讓你自把自為,多增加如此多犧牲的?」
「……阿姐,妳也來得太晚了!」武戰豪苦笑道:「我們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妳的消息,實在拖不下去,只能主動攻擊,等妳配合了,妳……妳為什麼來得這麼遲啊?」
「遲來,自然有我的道理,晚點再告訴你。」
武蒼霓冷冷道完,轉向面對父親,深深行了一禮,「爹,女兒不孝,今日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回報您的養育之恩,請您恕罪。」
「反了!真是反了!」
武伯謀伸手遙指女兒,怒道:「妳想幹什麼?不束手就擒,還想對生妳養妳的父親兵刃相向?好,我就當從今之後,再沒有妳這女兒!來人!」
喝令之下,周圍的武家眾人重新聚集起來,即便明知面對的是天階,他們也沒有表露出半分畏懼,眼中或是仇恨,或是一片茫然,令與他們目光接觸的武蒼霓,暗自嘆息,心往下沉去。魔染之事,當真難解,自己這些親朋故友,怕都成了魔族奴隸,渾然沒有半點自我,這一戰過後,只怕再無善終啊。
兩邊正待交手,一名少年,關係算起來是武蒼霓的堂弟,並不是很親的那種,平時毫不起眼,卻在此時站在武伯謀身邊,突然站出來,從容淡定地望向武蒼霓,開口道:「大家都是骨肉親人,為了些許外人,刀刃相向,於心何忍?妳縱算現在能狠下心來把他們都殺了,往後難道不會心痛?所有親友都死絕,妳一個人獨活於天地間,對得起他們?」
這字字誅心之言入耳,武蒼霓臉色驟變,目中的痛楚一閃即逝,武戰豪看情況不對,連忙道:「阿姐,別動搖,他只是想趁機影響妳的戰心,家裏這些親人既然已淪為魔族魁儡,各個身不由己,妳怎麼做都可問心無愧,若是此時留手,任他們禍害人族蒼生,將來才會追悔莫及。」
武蒼霓搖搖頭,直視那名少年,「原來是你!」
潛伏在各地的魔人,都應該有個頭,所謂蛇無頭不行,三郡之中,照說也該是各自有一名首領才對,畢竟三家所在相隔不近,尋常手段無法隨時傳達全部指令。按照常理來說,魔族虎踞郡的行動,最可能的首領是自己父親。
自己上次來時,就是打算從此入手,可當初暗自觀察,父親的情緒與記憶雖有變動,卻保留了太多的自我意識,不太像是被附體,應該只是被修改了認知加以控制,要說是魔人統領當然可以,說不是也大有道理……現在看來,真正的頭領是這一個。
「……妳是個非常剛烈的女人,狠下心來,什麼都做得出來,若是徹底附身,再無迴轉餘地,必要的時候,大義滅親,親手弒父,我相信妳做得到。」
少年魔人獰笑道:「但如果我們只是控制他,稍加引導,為我所用,卻保留本性,還有搶救的可能,妳這一刀,還斬得下去嗎?妳殺他的時候,還能當他是魔嗎?你這一刀斬了,以後還能不生心魔嗎?」
武蒼霓冷冷道:「除非你已成大能,否則我現在直接捏死你,一切事情不就解決了?」
「哈哈哈,殺死我就想解決所有事?妳也太天真了。」少年魔人仰首大笑,「我當然不是大能,但想要殺妳又何需大能?只要靠妳擋不住的一刀即可。」
武蒼霓眉頭微皺,「我擋不住的一刀?就憑你也能?」
少年魔人詭秘一笑,「不,憑他!」
獰笑聲中,貼身而來的一刀,從難以防備的角度刺來,異常的塗料,破解着武蒼霓的護身真氣,就是天階者的護身力量也沒能扛住,分化破開,出現瞬息即逝的空隙,鋒銳難當又沾染奇詭劇毒的匕首,對着血肉,直直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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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蒼霓在神都遭遇伏擊時,類似的場面,也在漢水四鎮發生,尚蓋勇獨立於城頭,傲對着城外剛出現的一組突襲隊,還有正漂浮在半空中展露法相全身戒備的幾名地階人物。
這些都是剛剛離奇出現的,雖然已經刻意掩藏了行蹤,但溫去病、韋士筆聯手經營的地盤,豈同泛泛,還沒等他們潛入漢水,猶在城外,就已經被碎星團的巡查隊伍發現。
來襲的,是袁、武、朱三家湊起的聯合小隊,十餘名高階好手,還有幾名地階,雖然尋常時候已經堪稱精英隊伍,足以執行大部分的特種作戰,但要對上漢水四鎮的碎星者,結果就是輕鬆被踩成肉渣。
儘管溫去病、韋士筆、武蒼霓三名領導人如今都不在,碎星團仍有其他的二線主管可以接替,維持正常運作,這種級別的對手,足以輕鬆應對。但在他們行動的同時,仍在閉關的尚蓋勇,感應到一股特殊氣息,親身出現於城頭。
「……好討厭的氣息。」
尚蓋勇傲立城頭,雖然未着皇袍,但一身王者帝氣,光只是往那邊一站,就像是一名真龍天子,周身金光點點,皆是眾生願力所化,正呼應四鎮萬民的祈求,要保障他們的平安。
只是一現身,尚蓋勇並不管已經露了痕跡的三家小隊,眼望虛空,冷冷道:「都給我滾出來,或者我直接把你們都消滅在這裏。」
虛空之中,又幾道人影浮現,卻都只是地階的層次,倒是氣息詭秘,原本尋常手段難以發現,卻被尚蓋勇一眼揪出,這甚至不是天階者的感應,是其身為人道之主,受眾生願力加持後的獨有神通。望着現身的人影,尚蓋勇隨口嘲諷。
「……除非你們已身成大能,否則,只要我捏死你們,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話是如此,尚蓋勇卻沒有立即行動,眼下三名同志都不在,自己負責看家,看好一切的責任遠比戰勝敵人重要,這使得自己必須保守,避免冒進而中計。幾名地階的魔人,手段再是詭奇,想來漢水作亂,也未必自不量力,還是小心一些,看看他們想搞什麼花樣。
空中浮現的幾名地階魔人,一同發動力量,各自的法相浮沉,勾連對應的天地法理,強大的氣息瀰漫,眼神卻空洞迷茫,完全就是一副傀儡的模樣,而伴隨着法相發動,他們身後的法相都染上一層黑氣,黑氣擴散,魔意深深,更有深沉的力量,透過法相,源源不斷傳來。
「……有點意思。」
尚蓋勇仰望半空,魔族這種透過血脈源頭,跨界傳送力量過來的技術,溫去病已經向眾人提過,並不意外,但是封神結界尚在,傳來的力量有限,只憑這些,尚蓋勇也不認為翻得出什麼浪來。
忽然,空中的幾名魔人地階,開始逐個爆開,每一個炸裂,血肉精氣都為身旁的同志所吸收,而每吸收一份,余者的力量就迅速增強,接下來爆裂時,甚至連周邊空間都隱約被撼動。
「……原來如此,吞噬,魔族這是向鬼族偷師了。」
就算幾名地階,連同他們所得的力量歸併合一,也到不了天階,更威脅不了尚蓋勇,但哪怕如此,他也不打算傻站在這裏,讓敵人得計。
揮手一擊,皇道之氣凝化金劍飛出,半空中僅餘的兩名地階,瞬息就被擊殺,但這一擊之下,空中的敵人雖然全數爆體,其中蘊藏的力量卻未有消失,依舊合併一處,凌空化為一道黑色氣旋,高速轉動,持續引導着從魔界傳來的力量,迅速形成一個巨洞,破裂空間,開始不住吞噬周圍一切。
「……魔族果然奸滑!」
眼見黑色氣旋引導的力量擴散,將整片天空變得漆黑,猶如黑夜,跟着狂風大作,將地面上的生靈都往半空扯去,尚蓋勇未感慌亂,屬於皇者的聲音,響徹漢水四城。
「相信你們的王!祈求平安,我會保障你們所有人的安全,帶領你們同度此劫!」
宏亮的聲音,不光在空中響起,也直接在每一個百姓的耳邊、心中直接生出,讓他們激動不已,更加誠心祈求。
同時,在遠方,也有人對這股願力波動生出感應,溫去病朝空中望了一眼,又看向面前斬來的那一雙刀劍,暗自嘆息。
……老尚,你若真那麼罩得住,不如連我也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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