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幹什麼?」
「當然是要做我應該做的事。」
帝座之上,古青陽用一隻胳膊架在帝座一旁,用手支起下巴,翹着二郎腿做出一副慵懶的姿態。
他當然能察覺到,現在的至高天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但他依舊選擇以最直接了當的方式回答對方。
他要做他想做的事。
他要做他該做的事。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這麼簡單。他就要死了,死亡正以極其有序的步伐對他步步靠近。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也許他終究還是要死在至高天的手裏,也許他會因為別的原因死在某一個人或者某個生靈的手裏
在他自己看來,他會怎麼死,會以怎樣的方式死去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時間。
如果時間足夠,那他真是有許多先手、後手想要佈置。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欠了諸多因果、情債,都沒有償還。
如果時間不夠,那他會盡力把事情做到完美的境地。
他會確保所有身邊人的安全,確保到「就算他死了」也不會有任何人動他身邊人的程度。
從現實的角度來看,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會被做到的事。古往今來從沒有任何人能做到。
哪怕是上一世的古青陽也不行。
可在此刻,古青陽就是擁有這樣的決心和勇氣。
他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如今他承受不起失去的代價。
為了確保這件事能被他做到,他已經準備了太久太久。
「你——」
至高天的聲音再度在古青陽的內心世界深處響起,就像是平靜水面突然出現的波瀾一樣激盪不已。
古青陽聞聲只是默然冷笑,不曾發出太過嘹亮的聲音作為回應。古青陽表現得太過淡定了。
相比於至高天,古青陽表現得比他還要更淡定從容。那種胸有成竹的氣魄,實在是太過渾厚。
突然,古青陽微微抬頭。
他凝視着他眼前的世界,凝視着這座只會存在於他夢境世界的骸骨帝城。這是他的城,他的故土。
他揮了揮手,任由一道模糊的影子在這骨城之中現身。在看到那道影子之後,他才喃喃道:
「你打算用北冥淵的資源來供養這些生靈,憑此來進一步強化這些生靈的實力,讓他們鎮殺我?」
「你想讓我永遠留在北冥淵,成為一具被埋葬的屍體,帶着我的道和我的心,永遠在大荒消失?」
「我會讓你如願。」
「啥?」
當古青陽的最後一句話脫口而出時,至高天傻了。他愣在原地以不可思議的眼神凝望着古青陽。
這個瞬間,至高天還是第一次覺得他根本不了解古青陽。眼前這個古青陽讓他感到極度的陌生。
他對古青陽最開始說的那些話一點都不陌生,在以前,古青陽也是以那樣的口吻與他講話的。
他早就習慣這種話了。
在他看來,要是哪一天古青陽突然就不這樣講話了,那才是真的出了問題。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古青陽竟是真的變了。尤其是最後一句「我會讓你如願」,更是讓他沒反應過來。
古青陽這是什麼意思?
自己雖然很想讓古青陽死,但自己也知道,古青陽從來不會輕易地赴死,那種行為是為古青陽不齒的。
那——
古青陽現在這是
想到這裏,至高天不再以模糊影子的形式存在。他猛然凝實他這副軀體,然後就主動找上古青陽。
只是剎那,他就來到了古青陽的面前。他猛然伸出手來,想要努力抓住古青陽的衣領將其拽起來。
但他失敗了。
因為他在古青陽的幻夢世界之中竟然真的就只是一個虛幻體,他無法觸碰也無法改變任何東西。
這個結果,又讓至高天一愣。
「關於我們那個三千年之約。」
「這個三千年之約到底作不作數的確是你說了算,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還有可能會回來。」
「也許是十年百年,也許是千年萬年,也許剛好是這三千年終有一日,我會歸來。」
「我會如你所願,赴死。」
「但我人生的最終結局究竟是死還是活,這不是你能決定的。我自有我的結局。」
「現在——」
「我需要你好好看着,我要為我身邊的人做好最後的準備。包括你在內的任何存在,都不能傷害他們。」
古青陽終於不再冷笑。
當他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他又笑了,他笑得仿若春日暖陽,仿佛是真能融化人世間的一切冰雪。
至高天也不再發愣,只是默默地聽古青陽訴說。時至此刻,至高天大抵是明白了古青陽的意思。
於是,他露出一抹冷笑。
「你覺得你能做到這種事嗎?」
至高天開口,只問一句。
至高天固然是僅僅只問了這一個問題,但他的神情、目光、語氣中卻滿是對古青陽的質疑之意。
「你且看着。」
「我行不行,自有答案。」
古青陽倒表現地出奇平靜,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是至高天的死敵。
他只是簡單地回了兩句話,隨即便緩緩閉上眼睛。
現在的古青陽看上去倒更像是在閉目養神。
可實際上,就在他閉上眼睛的那個瞬間,整個北冥淵都在變化。
「這麼多年,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只會用這些陳舊把戲。一點都不知道變通,不懂得變化啊。」
「罷了罷了。」
「既然你對這些入淵的生靈這麼有信心,這麼想要它們得到那些古老的傳承,然後來鎮殺我。」
「那我便讓你明白,同時也讓那些生靈明白,什麼才是真無敵,什麼才是完美無缺的修行道。」
古青陽心起一念。
這一念化作心聲,既是他對他自己而說,也是他對至高天和順應天意的芸芸眾生而說。
這一念之後,早就出現在北冥淵各個角落的古青陽化身開始動了。他們也像那些入淵的生靈一樣。
他們也在尋找各種機緣。
什麼前人骨修遺留下來的輝煌傳承,什麼古老荒獸留下來的遺骨,只要是機緣,便不會有生靈放過它。
而古青陽的化身也是一樣,也在尋找。但古青陽的目的和這些生靈們不同。
這些生靈們尋找機緣,為的就是在找到機緣之後再接受這份機緣,從而得到這份機緣蘊藏的力量。
古青陽的想法是,他要找到這些機緣,再一一將這些機緣推演,演化出留下這些機緣的絕世強者。
他要以他的方式同這些絕世強者對決,他不會接受這些人的道。他只信他自己。
他要戰勝這些傳承的源頭。
唯有如此,才能進一步增強他的實力。而繼承了那些傳承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第九境之後就是第十境,第十境名為諸聖相。修行這第十境的方式本來確實是觀摩前人遺澤。
但不少骨修都將這種修行方式理解為「繼承前人之傳承」,而不是以前人為鏡為石,磨礪自己。
他這樣做也算是與眾不同,是從一開始就已經與所有人決裂了。
可如此行事正是他的風格,他就是要遵循自己的選擇成就自己。
別人的道再好也是別人的,就算是用也只是能用一時。一時可替,但一世萬萬不可替之。
比如古神不滅經,那畢竟是長生殿的傳承古法。它雖是與他有極致的契合度,卻不是他創造的神通。
再比如那吞神古魔經。
這一魔道極致神通是由別人創造的,他不過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選擇了它,僅此而已。
這兩大神通都是象徵着各自大道的絕世神通,都無比強橫。但它們最後也只能成為太蒼枯榮經的符文。
只有太蒼枯榮經。
這才是他創造的神通,是獨屬於他自己的絕世神通,修成它便是修成了世間萬法,便是修成無數神通。
相比於太蒼枯榮經,他所通曉的其他神通就像是一件件工具。它們各有各的效用,卻終究不屬於他。
「至高天,其實,我此次北冥淵之影,最應該為自己感到慶幸的人就是你小子。」
「若不是我主動應劫。縱然你手段無數,皆有無限之威能,你也很難抓住機會弄死我。」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這麼折騰下去的話,那你盡可以對我出手,盡可以用盡手段來阻止我。」
「但——」
「我允許你向我出手,卻並不代表我允許你向某些人出手。這就是我此次行事的原則。」
「你可以將這個原則理解為我的底線,你若是不去動它,那我願意順應我的死劫,就此歸去。」
「你若是敢——」
「不用說了,我答應。」
帝座之上,古青陽再度出言。
儘管他把話說得不急不緩,看上去似乎是拿足了氣勢。可無論是古青陽自己,還是至高天。
他們兩個都知道古青陽的心思到底是什麼,尤其是至高天,至高天更是明白古青陽這樣說話的本意。
但至高天是出乎古青陽意料地沒有針對他,而是很直接地給出一個爽快的回應。
「嗯?」
古青陽在聽到答案之後自是疑惑不已,但他也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問就沒有意義了。
而與此同時,至高天只是默默地看了古青陽一眼,隨即便化作無數光粒消失在古青陽的幻夢世界之中。
臨行之際,古青陽察覺到,至高天以極其輕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種輕蔑也是一種不屑。
「這才像是天道。」
古青陽仍然閉着眼睛,但他卻發出了一聲感嘆。這一聲嘆息,更是道盡了古青陽的心氣。
天道針對他已經針對了許久。他們雙方爭到現在,通過大局來看,看似是天道佔了上風。
實際上卻是兩敗俱傷。
天道確實是讓他失去了太多,給他留下了無盡的傷痛,讓他修行至今也難以用言語來描繪內心。
但他也沒讓天道好過。現在的天道已經不是原來的天道了,現在有至高天也有自在天。
天道一分為二有朝一日,這樣的事實若是被公之於天下,絕對是足以讓某些人為之震驚不已的。
然而——
隨着天道被一分為二,無論是至高天還是自在天,他們行事的風格都與生靈越來越像。
或者更為直白地說,就是越來越像人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古青陽才會有後來的那些遭遇。
他本是為他自己選擇了一條孤獨的路,但在天意的安排之下,他還是一個接着一個地和故人重逢。
然後局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他明明是欲要嚮往孤獨,不想拖累任何人。但事實卻是他的身邊有一群人心甘情願地跟着他。
古青陽接受了這樣的變化,他也讓他自己為此而做出改變,現在的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這種變化。
而就在剛剛,他真的在至高天的身上看到了曾經那個「天道」的影子了。那是真正的天道。
天道無情天至公。
唯有做到真正的無情,才有可能按照法則來決定一切事情的結果。剛剛的至高天就有那樣的感覺。
可惜至高天還是有感情的。
他只是不屑於向古青陽身邊的那些人出手而已,就算是出手,也會用最為光明正大的手段來滅殺。
像過往那種算計人的手段,他應該是不會向古青陽身邊的那些人動用的。這就是那種不屑的真實含義。
能得到這樣的答案,古青陽真的很是高興。但很快,古青陽就想到了一個極其不妙的可能——
於是他猛然抬頭,大吼道:
「至高天,你也別忘了要提醒自在天。那種事,你不能做,那個傢伙同樣也不能做。」
「你們若是敢做那種事,就別怪我把事情做得更絕。你們的手段的確可怕,但我古青陽也不普通!」
喊完這一句之後,古青陽緩緩回到白骨帝座之上,再度恢復成原來那種睥睨一切的姿態。
他自然而然地閉上雙眼。
下一刻,無數道不同的光景便在他的腦海中緩緩浮現。那都是北冥淵各大角落的情景。
為了以絕對迅猛的速度修行,他一口氣就派出整整九道化身,讓這九道化身在不同的地方行走、修行。
當然了。
這九道化身皆是身着一襲樸素黑袍,又以漆黑的兜帽和面具作為遮掩手段,看上去完全就是個黑衣人。
他們象徵着的是古青陽,更是古青陽修行過的不同的道,故而本源氣息也是截然不同。
在別人看來,這九個人他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壓根就不可能存在什麼聯繫。
這也是古青陽想要的結果。
他最希望看到的情景就是這樣的情景,他不希望那些骨修再跳出來搞風搞雨,影響他的修行。
否則的話,他不介意再開啟一場殺伐和屠戮。剩下的這些骨修的確都是有手段的骨修。
可在他的眼裏,這些人不過就是獵殺起來麻煩一些而已。並非完全不可獵殺。
相比於這些人,他真正在意的是天道意志,是至高天和自在天對於他此舉的態度。
他的應劫之死是必然之事。
無論是否有天意暗中干擾,在這北冥淵,他都是一個必死之人。死亡於他而言不過是早晚的事。
但對於那兩大天道意志化身而言,他的死亡絕不會是小事。那絕對是他們最想看到的結果。
故而,他把他自己的死亡當成是一個非常好的籌碼。
因為神話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大道,與無數大道的本源無關。
所以至高天和自在天無法確定他言語的真實性,他說他必死,那兩位最多就是高興一下。
他們絕不會輕易以為他所謂的死亡會是真實的,但他們絕對會對他的死亡抱有期盼之意。
古青陽就是拿準了這個條件。
所以他的交易是非常成功的。
當他提出那個條件的時候,不單單是至高天,就連自在天都感到非常興奮。
直至至高天答應他的那一刻,縱然他們兩個都是對他仍有疑慮,可他們仍然還是會答應。
他們與他已經鬥了太久了。
不單單是他感到疲勞睏倦,那兩位也是一樣。他們都是心累,明明想要休息,卻不得不打起精神繼續。
「戰!」
古青陽的心聲響徹幻夢世界,同一時刻,他的九道化身也在現實世界的北冥淵之中展開不同的大戰。
此刻的北冥淵已經完全變了。
一人一獸,兩座足有幾十萬丈之高的巨大雕塑屹立在海淵最深處。它們都很古老,都存在了無盡歲月。
這就是人族和海中荒獸一族在歷經那個輝煌的年代之後,各自遺留下來的東西。
在古青陽的眼中,這兩個東西既是兩個不同文明的文明遺產,也是眾多遺蹟的結合體。
他的九道化身就是在這兩個巨大的雕塑之中展開的大戰,都是各自尋覓到古老的傳承,然後推演。
直至傳承者留下的傳承化成古老強者的映像,古青陽的化身會與之大戰,以最為慘烈的方式展開對決。
那種對決就是絕對的生死之決。
要麼就是古青陽的化身成功鎮殺遺蹟傳承映像,要麼就是古青陽的化身被人家爆殺。
而與此同時,眾多活下來的骨修見古青陽所在的雷海雷池靜謐了,他們也是安心地尋找遺蹟中的傳承。
漸漸地,他們忘卻了這個威脅。
殊不知,在雷海雷池之中大夢一場的古青陽始終都在看着他們。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正式淪為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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