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廣清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在小田氏的催促下離開了胡家。
胡老三本想相送,卻被胡廣清拒絕了。
他告訴胡老三,他在城中約好了同窗,大家一起走,互相也有個照應。他這次回去行程極快,又有張毅在臨安接應,用不着胡老三再費一道工序。
家裏的第二季稻穀還未收割,胡老三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地裏面的事,胡廣清這樣一說,他便同意了。
等老太太得知此事,胡廣清已經走出去老遠,她見胡老三還在家中,這才問清楚原由。
老太太有時候都懷疑胡老三是不是真傻,胡廣清的學業是多麼重要的事,區區雙季稻哪能比得過他的前程!
老太太催促胡老三趕緊跟上,便是有同窗作伴,多個人照顧又怎麼了?
胡老三趕緊備車去追胡廣清,一路走得急三火四,人都到了縣城也沒能尋到胡廣清。
這可急壞了胡老三,又急匆匆往官道上走,尋思着胡廣清若是與同窗集結肯定會走這條路,到時候他們便能碰頭了。
殊不知此時的胡廣清早已踏上了官道,朝着臨安府一路飛馳。
他沒有坐馬車,而是騎馬。馬蹄捲起揚塵陣陣,鮮衣怒馬的少年郎風姿卓越,引人注目,也引起了路旁一輛馬車內兩名女子的關注。
「小姐,剛才騎馬過去的人似乎是那日的胡公子?」梳着兩個朝天辮的小丫鬟眼神不錯,匆匆一瞥便認出了胡廣清的模樣,不過她也不能確定,畢竟只有過一面之緣。
馬車內的小姐這才掀起窗簾張望起來,但目之所及哪裏還有胡廣清的影子?
她放下車簾,不由輕笑:「這個時間他該待在臨安,怎會匆匆奔赴?」再有兩天就是鄉試開考的日子,這個時間所有考生都在臨安府安頓下來才是。
「也是。」
丫鬟覺得自家小姐言之有理,兩個人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胡廣清還未到臨安府卻停了下來。
路邊有處茶攤,裏面坐着幾個喝茶的路人,都是風塵僕僕趕路而來。店家見到下馬的胡廣清趕緊迎來上來。
「客官,喝點什麼茶?小店有綠茶、紅茶、烏龍茶,還有蜂蜜甜水。」
店家頭戴冠帽,肩膀搭着一條白色毛巾,灰撲撲的衣服乾淨整齊,看着就妥帖。
「來壺綠茶。」胡廣清將韁繩扔給店家,那邊立馬吆喝上:「一壺綠茶。」
店家將馬拴好,又來問他可需什麼茶點。胡廣清備了些吃食,還是小田氏硬塞給他的,路上吃了幾塊現在還不餓。
謝絕了店家的推薦,他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原本攤子上的客人都安靜了下來,雖然沒人看向胡廣清,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胡廣清再熟悉不過。
這幫人看似沒看他,實在都在隱隱關注他。
這可奇了怪,不過天南海北恰逢其會,這幫人卻和商量好的似的,一起安靜,一起暗暗打量。
他們是一夥的!
意識到這點後,胡廣清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裏。店家很快上來綠茶,還親自給他倒上一杯,很少周到。
「多謝。」胡廣清隨即拿起茶盅喝了起來。茶水入口,原本安靜的茶攤又開始熱鬧起來。一切又恢復到了胡廣清來時的模樣。
胡廣清仿佛渾然不覺,他一口接着一口喝茶,完全不受干擾。
不多時,一輛質樸的馬車從官道駛來。看似平平無奇的馬車,卻印有王家族徽。
胡廣清早就聽說,一些大家族會繪製族徽,既是身份的象徵,也讓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敬而遠之。等到了臨安府,胡廣清才親眼見識到各式各樣的族徽。王家族徽他見過多回,記憶猶新。
胡廣清明顯感覺到,隨着王家馬車的靠近,茶攤上的客人蠢蠢欲動。
無論是身着錦袍的富家翁,還是身着布衣的老百姓,亦或者那幾位聲音很大的江湖人士大家一齊將目光投向了王家馬車。
胡廣清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剛站起身,立即引發所有人關注。
如此情形,他還能目不改色。
「結賬。」
茶喝完,他該走人了。
「好嘞。」店家過來收賬,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壓根看不出慌亂。
比起那群漏洞百出的客人,店家倒有幾分能耐。
胡廣清在心裏做好評估,結賬,走人。
他上了馬,很快策馬離開。
整個過程無人阻攔,也不見其他動作。
胡廣清瞭然於心,看來對方不是沖他而來。十有八九是衝着後面那輛王家馬車而去。
不知道馬車上坐着的是王家那位?
不知怎地,胡廣清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抹清麗身影。
從啟蒙到現在,胡廣清的生活從來與書本相伴。連同窗他都交往不多,更別提旁人。
英雄救美這種事是他最不屑做的,卻不想無意中的一瞥卻救下了一位姑娘,一位王家姑娘。
救完人胡廣清也沒要回報,
甚至連名字也沒留下。但王家是何等神通廣大?
他到底還是被王家找到,說了一通感謝話後又話鋒一轉,讓他不要想以此攀附王家。
呵,當他稀罕?
若不是王家找上門,救人的事早在他這裏翻篇了。
他從未再想起此事,不想遇見王家的馬車,他竟想起了那位王姑娘。
胡廣清策馬剛走,王家的馬車便進了茶攤。
這裏十里八鄉都找不到驛站,在這裏歇歇腳也是好的。
趕車的車夫還在馬上,馬車裏的人都沒露頭,他們只要了兩壺茶水。
店家不曾怠慢,親自將茶水送到馬車上不說,還免費贈送了幾道茶點。
看起來不太美觀,滋味也是一般,但在這不着村落之地勉強可以入口。
車夫詢問過主子的意見後收下了茶點,隨手給了店家一兩銀子,算作打賞。
店家立刻感恩戴德,在這裏待得久了,店家也有自己的生財之道。
別看幾壺茶,幾塊點心不值當什麼,但來往過路的人總有那出手大方的。店家便瞅准這時候送上茶點,都是不差錢的主兒,隨手的打賞就夠他掙十天半個月的。
在店家的連聲道謝中,車夫送了一壺茶進馬車,也開始享用自己的那壺茶。
店家送的糕點沒有送進車內,全進了車夫的五臟廟中。
茶攤上的客人這會兒又開始天南海北聊個不停,聽着有點吵。
車夫吃完這些後,正要將茶壺歸還,走了幾步路卻搖搖晃晃,下一刻栽倒在地。
霎時,茶攤一靜。
靜候片刻,那幾位江湖人士打扮的客人走了過去。他們沒有理會倒地的車夫,而是徑直走去馬車。在馬車外問候了幾句沒有得到回應,其中一人猛地拉開車簾,看到了裏面已經昏睡過去的二女。
「老大,搞定了。」
他們沖茶攤上坐着的「富家翁」吆喝,「富家翁」這會兒也不扮嬌氣了,幾步跨上馬車,又拿出一張畫像比對一二,滿眼放光。
「不錯,是這個。」
既然確定了對象,就趕緊走。
這裏是官道,人來人往別再出了亂子。
有人已將倒地的車拉走他們的人上了馬車,扮作車夫。
馬車還未起步,這時「富家翁」似乎想到了什麼,被「遺忘」的店家趕緊表示,他什麼都沒看到!
他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要走趕緊走,他道上混了這麼久,他理解兄弟們的辛苦。
店家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逗笑了「富家翁」,他轉手扔了塊銀子給店家。
看在他這般識時務的份上,就不多此一舉將人給害了。
店家又是一頓感恩戴德,他的頭埋得低低的,生怕不小心看到了什麼,再被殺人滅口。
他這招本以為會很好地保全自己,他在這條路上開了多年茶攤,什麼事沒遇過?區區綁架,太小兒科。
店家雖然嘴上感恩戴德,但心裏一點沒害怕,殊不知危險正在靠近。
他收銀子的工夫,已有人來到他身後,照着他的脖頸就有揮拳。
十拿九穩的事偏偏少了那「一穩」。
看似財迷般的店家就和後背長眼似的,忽然彎下腰,避開了背後致命一擊。
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身後的人又來了一拳。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又被店家給躲了過去!
這人有問題!
意識到這點後,綁匪們也不再留情,各種拳頭、砍刀接連上陣,務必要解決掉店家。
他們奉命而來,原本便是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茶攤店家不但看見了他們的臉,而且武藝高強,這人絕對不能留下!
茶攤少的客人一股腦衝着店家而去,群起圍攻下,店家居然也不落下風。
打着打着,他便有些力不從心,對着遠處高喊:「小子,還要看戲到什麼時候,快過來幫忙!」
店家的話讓綁匪們驚詫不已,他們來時提前踩好點,知道茶攤只有一人店家。難不成,他還有幫手?
不遠處,那個騎在馬背上的少年郎不是剛剛離開的胡廣清還能是誰?
這傢伙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胡廣清若不回來,哪能看到這等好戲?
平平無奇的茶攤店家居然是位武林高手,與這麼多人對陣,他也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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