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動靜很大,我聽得清清楚楚,等張寶山打完,就立刻問:「肉芝那邊還有人看着嗎?」
「抓住人手就撤回來了,把東西移交給了研究所那邊」
張寶山說到這裏,猛地醒悟過來,立刻往研究所打電話聯繫。
肉芝果然不見了。
牆上留了四個大字,「物歸原主」。
「特麼的!」張寶山叮囑研究所那邊保密消息,暫時不要外傳,掛上電話,狠狠罵了一句,順手把手機扔到桌上,然後馬上又撿起來,心疼地蹭了蹭,塞回腰上的手機包里,看着我,「那死在看守所里的是哪個?」
我攤手說:「我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
「跟我一起去看看?」張寶山問,「回頭我再找局長給你多申請一份諮詢費。」
我哈哈笑道:「干一份活就申請一份錢,這可有點費,倒不如給我弄個編制,固定給份工資,打包給你張隊幹活。」
張寶山若有所思,「有點道理啊。」
我趕忙擺手,「張隊,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啊。我懶散閒人一個,給你顧問諮詢沒問題,正式幹活可受不了你們那約束。」
「先去幫我看看情況,這些回頭再說。」
張寶山把剩餘的饅頭往嘴裏一塞,又搶了我面前的糊米酒仰脖喝了個乾淨,扯着我就往外走。
我們趕到的時候,死人的監舍里外已經聚了烏泱烏泱的一大群人,拍照的,取證的,檢查屍體的,個個忙得不可開交。
張寶山讓我在外面等着,自己擠進人群,跟一個高大魁梧的黑臉胖子嘀咕了幾句,又跑來把我帶進去。
這黑臉胖子是區公安局的局長包建國,本來臉色陰得能滴出水來,但對着我的時候,表情卻舒展開,主動與我握手,說話也是客客氣氣,簡單寒暄幾句,就讓張寶山帶我進去,還讓看守所長跟着介紹情況。
死者是個禿頂的老頭,相貌普通,就是瘦得臉都凹了下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皮膚透着鐵青色。
這就是那院子的原主,王老棍,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老頭。
屋子裏瀰漫着一股濃重古怪的腥臭味,熏得人直個勁兒想吐。
先進來勘查現場的女法醫戴了三層口罩,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和一對如男人般筆直的劍眉,一說話悶聲悶氣,簡單介紹說初步判斷是突發心梗導致死亡,但具體還得解剖確定。
看守所長姓郝,是個白胖的中年人,介紹情況的時候,滿滿都是委屈。
「昨晚上人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提前通知是部掛省督的重案犯。我專門安排的單人號子,手銬腳鐐也都上了,門口還安排專人換班守着,就怕出事。傍快天亮的時候,他突然很大聲的叫喚,連拉帶吐的,弄得一屋子都是味。我叫了所醫給他檢查,說是腸胃感冒,吃藥掛了吊瓶。我掛吊瓶都沒讓他去醫務室,就在這號子裏掛的,又叫了個老號給清理一下。那老號是個慣偷,隔三岔五進來一次,已經收拾得老實了,而且今天就能出去,用着放心。他幹活手腳麻利,不到二十分鐘收拾乾淨就走了。這之後一直挺消停的,誰知道今早送飯的時候,發現人躺床上死球了!這哪能怨我們吶。」
我一面聽,一面伸手在老頭的臉上按了一下,心裏便有了數,轉頭對張寶山使了個眼色,說:「出去說吧,這屋裏味兒太大了。屍體暫時不要動。」
張寶山心領神會,拉着還在喋喋不休的郝所長出來,跟包建國說了一聲,由郝所長單獨安排了個辦公室,等只剩下我們四個人後,我就說:「想重新抓住這個人很簡單,但我需要你們相信我。」
包建國爽快地道:「能抓到這傢伙還多虧了周先生你幫忙,這次我們全聽你的,只要能把他抓回來,我這個局長位置都可以讓給你。」
我笑道:「這我可不敢,您這位置,沒那福分,哪怕坐一分鐘都得招災惹禍。我先問郝所長几個問題,然後你們確認一下情況,是不是跟我說的一樣,然後咱們再說怎麼辦。您看怎麼樣?」
「行,周先生你問吧。老郝,如實回答啊。」
「哎,局長,我哪敢不如實回答啊,這要說不清楚我可就完了。周先生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
我也不客氣,問:「那個老號今天早上是不是已經放出去了?」
郝所長道:「手續昨天就辦完了,今早放的,沒安排早飯,這是慣例。這老小子有問題?沒事,這好抓,我都知道他在哪片混,一抓一個準。」
我沒接他這話,又問:「昨晚他進號子裏清理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一直在近處盯着?」
郝所長偷偷瞄了包建國一眼,支支吾吾地說:「盯是盯着了,我當時也在場,就是味兒太沖,離着遠了點,不過那號子就那麼大,打開門一覽無餘,遠近沒多大關係。清理完了,我還進去看了一下,人躺那雖然虛了點,但肯定活着。」
我點了點頭,客氣地說:「郝所你這裏有那老號的照片和資料吧,能麻煩你給我拿過來瞧瞧嗎?」
郝所長識趣地道:「我這就去取。」
二話不說,轉頭就出去了。
我對包建國說:「問題就出在我剛才問的環節,裏面的人已經調包了,死的是那個老號,放出去的是王老棍。」
張寶山道:「不可能,兩人差得遠了,所里人又不是瞎子,哪可能放錯?再說了,王老棍是我昨晚親自送過來的,就是裏面那個人。」
我說:「清下場,我給你們看看是怎麼回事,具體情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包建國是個雷厲風行的人,二話不說,立馬安排。
等我們再過去的時候,無關人等都已經清走,只剩了法醫和拍照取證的警察在場。
我掏出包三五來給每人散了一根,道:「一會兒場面可能會有些讓人不舒服,都來一根,自己加的藥料,平氣順逆,提神鎮惡。」
包建國乾脆地接煙點着,吸了一口,贊道:「周先生,你這煙有點意思,很清爽啊。感覺哎,跟寶山給我拿的茶葉味差不多。」
張寶山嘿嘿笑道:「那茶葉也是我從周先生那順的。」
法醫卻只接了煙不點,道:「我不抽煙,放心吧,做我這行的,什麼場面都見過,不至於受不了。」
我笑了笑,掏出個火柴盒般大小的鐵盒,拈出三根黃色短香,拿打火機點着了,插在屍體腳底下約五公分的位置,又在屍體腳底板上各戳了個小洞。
片刻之後,屍體表皮突然蠕動起來。
仿佛有無數小蟲子正在下面遊走爬行。
下一刻,噗的一聲悶響,屍體頭頂皮膚裂開,血肉模糊的無皮身體就那麼順着裂口滑了出來,青筋紅肉上的粘液里爬滿了蛆一樣的白色小肉蟲。
強烈刺鼻的腥臭味充滿了狹小的號子。
女法醫捂着口罩掉頭就跑了出去,剛出門口就再也忍不住了,扯掉口罩,劇烈嘔吐起來。
外道邪術,專治各種不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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