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袁紹會盟的使者主要是以下三方,分別是關西朝廷、青州曹操、南陽袁術。
至於陳留的張氏兄弟在袁紹看來幾乎就是附庸,唯自己馬首是瞻,便沒列席。
所以當中帳外的袁軍吏士們縱酒高歌,享受袁紹賜予的酒肉時,中帳內這三家卻與袁紹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不論袁紹如何自我安慰,或者是故作鎮定,赫赫泰山軍就如同泰山一般壓在他的心頭,給他壓得喘不過氣。
所以他迫切的希望這三家能在其他方向主動進攻,緩解他這邊的壓力。
但袁紹的想法自然得不到其餘三家的支持。
用他們自己話來說,他們各家也在煩於戰事,他們的敵人也不僅僅是泰山軍。
如實力最強的關西軍來說,他們剛剛平定了益州的動亂,但依舊有大量的益州士在地方作亂,這牽制了關西軍大量的精力和兵力。
不過,關西軍的困難也是暫時的,因為他們正逐漸挺過最艱難的階段,以平西將軍傅燮為首的平西大軍終於在金城一帶抓住了叛軍的主力,雙方決戰榆谷,漢軍大勝。
此戰,羌酋北宮伯玉、叛軍領袖王國被梟首,涼地大豪韓遂帶殘軍退往河西走廊深處,再不能對關中腹里構成威脅。
而之前酒泉一帶的屯田兵亂也被傅燮的副帥郭汜平定,除了變軍首領張橫逃脫,餘下核心骨幹二十八人皆被郭汜扒皮充草,巡酒泉各地。
雖然張橫依舊在河西走廊深處招徠殘部,不過也已不能對關西造成威脅。
所以此時的關西已經度過他地緣最惡劣的階段,在西北面,以汾水為界與泰山軍對峙,在東面有崤函之固可以為憑,而在涼州和益州兩面,也可以開始休養生息。
但包括董卓在內的一眾關西決策層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只因為隨着泰山軍拿下京畿,後者將成為關西的最大威脅。
於是,與中原地區諸侯勢力的連橫也就是勢在必行了。
不過道理是這個道理,但要讓關西給袁紹做火中取栗的事情,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此時的關西只能對袁紹保證出動少部分兵力在崤函一帶牽制泰山軍,更多的他們也無餘力了。
多年的戰亂雖然磨鍊了一大批精兵悍將,但也消耗了雍、涼、益三州的元氣,如果真有實力,他們早就去反攻并州了,畢竟并州的泰山軍就彷佛一柄巨斧懸在頭上,讓董卓和劉協整夜睡不着。
如果說關西有實際的困難,那青州的曹操則有更深的考量。
這一次代表曹操參加袁紹會盟的是陳群。
對於陳群這個小輩,袁紹說得很不客氣。他需要曹操立即在青州對泰山軍大本營的冀州進行反攻。
袁紹也是講道理的,他告訴陳群,現在泰山軍主力雲集京畿地區,正是他後方最為虛弱的時候,而這也是曹操鉗攻泰山軍的最好時機。
他這邊牽制主張沖的主力,曹操那邊從平原渡過大河,直襲鄴城。袁紹還說,河北陷入賊土並未多久,還有很多心向漢室的賢老,一旦曹操打出漢室的旗幟,河北必然大亂。
而一旦京畿地區的泰山軍知道北方生亂,必然着急回援,如此他再提大軍十萬擊其墮歸,則天下大事可定也。
甚至袁紹還私下給曹操許諾,待平定泰山軍,必與青州共分其土。那意思頗有一種袁與曹共分天下的意思。
但不管袁紹是硬也好,軟也罷,陳群都是做應聲蟲,來來回回都是那句話,要回去和曹操稟告才能確定。
最後袁紹對陳群這個啥也沒有權柄的應聲蟲再無興趣,然後直接修書一封送到青州,讓曹操務必遵從。
陳群從頭到尾都很誠惶誠恐,但他到底什麼心思沒人能看出來。
關西那邊不指望,曹操那邊不省心,但卻沒想到從來都沒抱希望的袁術那邊卻答應得乾脆。
這一次袁術不僅親自來會盟,甚至還非常乾脆的答應了袁紹,準備向北出兵,直接威脅京都的西南方,與正南方大谷關的袁紹主力遙相呼應。
甚至袁術還向袁紹保證,會組織五萬左右的軍隊北上參加這一次戰鬥。
這讓袁紹大喜過望,雖然他並不清楚袁術為何會有此改變,甚至他一度以為袁術是真的懂事了。
而無獨有偶,當袁紹寫給曹操的書信還沒有送出去的時候,人曹操寫給袁紹的書信就已經到了。
這封書信是陳群剛走的時候,曹操寫的,等陳群到了河洛大營,這封書信後腳就到了。
在信中,曹操和袁紹可以說不謀而合,皆決定出兵冀州。
曹操分析了現在的形勢,在信中他高度讚美袁紹的果決,支持袁紹的行動,並無條件支持他。
曹操不是空口支持的,他在信中表示,他會提精兵兩萬渡過大河北上冀州,直插泰山軍的後方,以策應河洛的袁紹。
就這樣,局面完全向着袁莎這邊突變,此刻反泰山軍聯盟的軍隊已經高達十三萬。
其中袁術五萬,曹操兩萬,他佈置在廣成關、潁川方向的大軍六萬。
而關西的使者楊密在得知袁紹竟然籌劃了近十三萬的大軍,其人在和其餘使者商量後,也向袁紹許諾,關西將會出兵兩萬出函谷關。
於是,霎時間,反泰山軍聯盟總兵力高達十五萬,將對「百戰百勝」的泰山軍進行絞殺。
不過這個情況,京都內的張沖雖然不知道,但從未掉以輕心。
京畿地區的形勢複雜有點超過張沖的預料。
此前關東朝廷對於京畿地區的搜刮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點,導致大量的民戶、黔首躲入嵩山,雖然泰山軍不斷在山下宣傳政策,但這些入山的黔首們已經被亂世駭住了,壓根不為所動。
獲得這些人的信任並不是一朝一夕的,而現在的泰山軍恰恰沒有這個時間。
那日張沖收到的軍報正是大谷關被破的軍報。
大谷關原有守軍千人,是朱靈麾下的兩個營頭組成。但誰也不曉得,這個營頭的兩個副營將竟然被袁軍給策反,於是在大雪那夜,敵軍在叛徒的策應下,攻破了大谷關。
隨後,袁軍長驅直入,在劫掠了數座附近的塢壁後,就結營在太谷關外等待後續的援兵。
到如此階段,已經容不得泰山軍猶豫了,戰爭已經到來。
但現在的泰山軍狀態並沒有多好。
首先京畿地區方下,各地區都還未組織分田,所以京畿地區的百姓渴望獲得戰前泰山軍許諾的東西,這個時候如果不分田甚至還要再徵召他們,那對泰山軍的聲譽會造成很大的打擊。
此外京都城內的情況也不理想。
那些失去權力的公卿貴族也在蠢蠢欲動,他們對這座城市太了解了,縱然泰山軍已經全面接收了這座城市,但依然像一個外人。
在夜裏,這些不死心的貴族子弟順着京都錯綜複雜的水道彼此溝通串聯,一個個陰謀在城市陰暗的角落誕生。
只要從一個地方就可以看出,泰山軍現在在京都的侷促。那就是至今為止,泰山軍還沒有找到北宮內的那座地道。
張沖知道北宮存在地道,不然何太后那些人不會消失不見,但橫撞將們縱然是將北宮檢搜了數遍,都未能找到。
為此,蒙沮、蔡確、郭祖紛紛建議張沖移宮到南宮,但最後被張沖給拒絕了。
張沖如是對他們道:
「如果敵軍都能順着地道進入北宮,那我移不移又有何區別?能護我者,非北宮城牆而是諸泰山軍弟兄們。」
於是,眾人不再勸說,但卻巡視的更加嚴密了。
而對於張衝來說,雖然他並沒有太在意這些,但實話實說,他的感覺並不好。他不清楚為什麼諸軍都開始膽怯起來了。
難道不是他們獲得了勝利?不是他們拿下了京都嗎?現在一個袁紹出兵了,又能如何?打回去就行了!
他感受到了軍隊的墮氣,也許在他們看來,這天下真的就已經屬於他們的了,原先的氣一下子就泄氣了。
這並不是張沖的杞人憂天,作為後來人,他太清楚這就是歷史真實發生的。
唐末黃巢帶領起義軍數起數落,轉戰天下,從中原一直到嶺南,百戰不怠。而好不容易打下長安後,建立了自己的政權了,然後就忽然垮了。
又如明末李自成,可以說血戰而有天下,在陝西、山西、河南、湖北百戰餘生,最後終於打下北京了,然後只被滿人打了一仗,就整個崩潰。
這其中的緣由不能不讓張沖反思。
原先張沖以為趕考已經結束,但到了現在,他恍然明白對泰山軍真正的大考才剛剛開始。
不過對於袁紹的反攻,張沖實際上早就有預案,甚至整個中原的反泰勢力聯合起來圍攻他,他也有準備。
不然他打什麼京都呢?
在他的佈置中,以河北的丁盛、河濟的黑夫、泰山的關羽為三角,分別阻擋、牽制陳留、青州兩方。
然後以并州一處擠壓關西一方的空間,壓制他們的東出。而最後正南方的袁氏兄弟,就由京畿地區主力來解決。
張沖不會小覷敵人,但也不會誇大問題來讓自己自亂陣腳。
在他看來,軍隊和京畿地區確實存在問題,但依舊不影響大局。
從張沖自己的走訪中,在戰爭中留在京畿的黔首們普遍是願意相信泰山軍的,他們也在泰山軍的宣講中,對豪勢的反攻充滿了反感,依舊支持泰山軍。
而在軍隊中,泰山軍上下對太平的理念和對張沖的崇拜更加高漲。至今為止,張沖帶領他們一步步走到現在,一個嶄新的世界也在向他們展開。
這些來自天下窮苦出身的吏士們如何不信任張沖,不願意為張沖和勝利的果實而戰呢?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張沖在京都的東郊舉行了盛大的閱兵。
東郊本是漢家天子春祭的地方,而現在則湧入了數萬名泰山軍吏士。他們高喊着「王上萬歲」的口號,讓這片天地渲染成金黃。
張沖騎着戰馬,在各方陣來回馳騁,他沒有說話,而是舉着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縱馬奔馳。
他要讓弟兄們都看到他。
濃烈的金光照耀在東郊,張沖渾身沐浴在陽光下,手裏的杏黃大纛隨風飄舞。他已經記不清自己奔跑了多久,只知道他所過之處,諸軍歡呼,他所到之處,萬眾叱咤。
最後,張沖滿頭大汗回到了原處,他單臂擎着大纛,對最外一排的吏士們喊道:
「這面旗幟是黃色的,它是土地的顏色,是我們黔首的顏色,是我們天下窮苦弟兄們的象徵。八年前,我舉着這面大纛在泰山奮死,而現在,你們這些繼承大纛,在這面大纛下戰鬥的勇士們!告訴我,你們願意為這面旗幟戰鬥,戰鬥到最後一刻,你們會發誓這麼做嗎?」
前方的吏士們聽清了,看着他們最仰慕的王者,他們高吼:
「願意!」
而後方的吏士們並不能聽清,但他們聽清了前方弟兄們在高喊「願意」,所以他們義無反顧,也接着高吼:
「願意!」
於是,從前到後,從北到南,從東郊到京都,所有聽清的人,都在高喊:
「願意!」
張沖再一次高吼:
「杏黃所到之處,皆為太平之土。」
這一次身後的橫撞將們齊齊高吼:
「太平!」
無數人齊齊高呼:
「太平!」
太平之聲連綿不絕,每一個置身於此的人都渾身戰慄,他們的皮膚上生出雞皮疙瘩,他們的眼眶飽含淚水,他們緊握着拳頭,向着那個渺渺不可見的王者,發出鄭重的怒吼。
張沖也激動了,他舉臂狂呼,與無數狂熱的弟兄們,一齊高喊。
在聲浪沖天的歡呼中,張沖看向了南方,眼神寒冷:
「袁紹,我們是來人間換太平的,你既然來了,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黃天之災!」
盛大的檢閱結束了,諸軍並沒有返回各自的營地,而是直接在旗幟的引領下向着南方開拔。
羽徼南來雕羽輕,河洛龍蛇試雄兵。
大纛金鼓聞角起,長牙擁帳見黃旌。
張王東郊大閱兵,陣中頻傳唱將名。
金墉清笳未卸甲,邊馬已過洛陽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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