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斐信心十足,但趙頊卻有些不太相信,因為根據遼國國內的消息來看,遼國對此是非常謹慎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雖然如張斐所料,並沒有建設公檢法,但還是嚴明法律,就只是獨缺公檢法這一項制度,難道這也不行?
就事論事,紙幣就只是一種經濟政策,哪怕是在宋朝,也是政事堂和三司來決定,傳統的司法,也能給予保證,只要你們不亂來就行,畢竟紙幣本就出現在公檢法之前。
然而,接下來兩年內發生的一切,卻令趙頊瞠目結舌。
眼看高樓起,眼看樓塌了。
而在這期間,宋朝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即便在得知遼國開放海港,維持與宋的貿易,來為他們的代幣提供保障,也沒有因此關閉桃花島,依舊是通過桃花島與之貿易。
倒不是說宋朝不想去添亂,而是因為宋朝目前的對外政策非常依靠商人,並且近幾年一直都在加強海運。
其實最初遼國代幣發行的算是非常順利,因為是可以照抄熙州的模式,恰好與宋停止貿易後,遼國國內貨幣是嚴重匱乏,代幣的出現,還真是盤活了遼國的經濟,一度也看見繁榮的景象,可不到兩年,遼國國內代幣泛濫,商人、百姓手中大量的財富被國家和貴族收割。
以至於民怨沸騰。
遼國上下,根本不知如何應對,只能決定將矛盾轉移到外部。
然而,宋朝一直在旁觀望,眼看着遼國一步步走向深淵,料到對方可能會開戰,來轉移矛盾,邊境將士早就做好應戰的準備。
而且,遼國玩崩,但宋朝卻是越玩越強,尤其是在這兩年間,還整合西北、蜀地、南方的人力和資源。
尤其是西北的戰馬,這對於宋朝而言,那真是香的一批。
如今北邊亦有着兩萬規模的騎兵,其中還包括一支三千重甲騎兵。
要是遼國再不開戰,宋朝都快要忍不住了。
不過由於宋朝決策層面知道遼國的意圖,根本就不需要與之決戰,只要守住就行。
朝廷給邊境下達的死命令,就是死守,嚴禁出戰。
當你的對手比你的強大,武器比你的精良、先進,並且他們還是防守的一方,你是很難戰勝的。
要知道,如今宋軍配備的火器要比三年前增加了十倍,並且是經過西夏和李朝的試驗,如今宋軍已經能夠熟練將火器應用於各種戰場。
而且當下的火器是更有利於防守,使得遼軍是損失慘重。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歇三而衰,前線久攻不下,直接導致遼國內部開始分裂。
因為遼國是契丹人的國家,如果出現問題,肯定是先維護自己的基本盤,代幣的損失,也由各部族跟着契丹人一塊分擔,原本各部族對於遼國君主就非常不滿,但是聽說遼國要帶領大家一塊去宋朝搶,補回大家的損失。
這沒有道理不答應。
然並卵。
不但攻不下,自己還損失慘重,這遼國君主當然是選擇吸其它部族血,來補充自己。
這就好像一個賭徒,是越陷越深。
後方的女真部率先反了,並且他們還聯合了高麗。
他們一反,西邊各部族也都反了,主要就是西夏以北的地區,他們此次進攻中,是出工不出力,因為在宋朝拿下西夏後,這些部族一直保持與宋朝的密切來往,他們中很多部族是不願意出兵的。
這一下遼國君主,意識到大事不妙了。
但為時已晚。
終於!
龜縮半年的宋軍,分兵三路,一路由劉昌祚領軍,出雄州進攻幽州。
中軍則由剛剛升為樞密院副使的王韶統領,出定州,進攻蔚州。
左路軍則是有種諤統帥,出雲州,進攻幽州。
宋軍憋了整整三年,個個都如出籠猛虎,除幽州這一路,遭遇到遼軍的頑強抵抗,其餘二路,宋軍真是猶如無人之境。
然而,就在中路軍,抵達的蔚州城下時,遼國突然派出特使。
表示願意交還燕雲十六州,但求能夠恢復宋遼的友好往來。
他們用的詞是「交還」,而不是割讓,可見遼國現在已經多麼卑微,我承認這些土地都是你們的,是我們之前霸佔了。
這消息傳到宋朝,朝臣們無不堅決反對,都已經這時候,你才跑來求和,晚了。
尤其是邊境的將軍,他們更是一萬個不想停戰,他們現在都在比,誰先收復幽州。
但朝廷在經過一番討論之後,宋朝還是答應了遼國的請求。
掌握絕對主動權的宋朝,在處理這些複雜事務方面,也變得精明起來。
他們充分考慮到,要是將遼國徹底打垮了,後面的高麗怎麼辦?女真又怎麼辦?要知道,如今他們跟宋朝都非常友好,宋軍也不可能是一路打到底,這底子再厚也經不起這麼耗損,關鍵女真他們要控制塞外,可比宋朝要容易得多。
有可能是為他人做嫁衣。
而遼國如今求饒,主要就是後院起火,而不是說完全喪失戰鬥力,在幽州前線,宋軍還是打得非常辛苦,放遼國一條生路,他肯定會回去平定女真族,以及攻擊高麗。
宋朝又能夠隔岸觀火,平衡塞外。
關鍵,宋朝此戰目的就是收復燕雲,並沒有說一定要消滅遼國,如今宋朝的戰略,都是一階段一階段的打,因為時間始終是在宋朝這一邊,宋朝根本不需要着急。
但同時宋朝給遼國一個明確的退兵時間,你們別想拖着,以及表示不得強迫燕雲的百姓跟着他們離開,只能是自願的,否則的話,宋朝將會繼續出兵。
對於遼國而言,不讓他退,他反而難受,他現在得將主力,調去南邊打女真,守住自己的老家。
在與宋朝達成協議後,遼軍是火速從燕雲地區全面撤退。
三路宋軍兵又是不血刃收復整個燕雲地區,連一個角都沒有少。
至此,時隔一百五十年,燕雲十六州終於重新回到中原王朝的懷抱中。
邊軍將士用二十路快馬,去向京城報捷,主要就是告訴沿途百姓,我們收復了燕雲。
河北百姓聞此捷報,無不泣不成聲,當年燕雲一丟,河北是裸露在遼國鐵蹄前面,河北百姓飽受其苦,他們不但要負擔沉重軍費,就連黃河改道,也由於要防禦遼國,才導致治理得一塌糊塗。
如今收復燕雲,他們是再也不用擔心了,懸在頭上的那把劍,終於消失了。
當前線的捷報傳到京城時,真是舉國歡慶啊!
百姓們是熱淚盈眶,奔走在街道上,不管認識不認識,抱在一起放聲大哭起來。
今日汴京城都快被淚水給淹沒了。
但全都是喜悅的淚水,每個人都是一張笑臉上掛滿了淚珠。
連唯利是圖的商人都被這氣氛感染,拿出部分現有的酒,免費請人飲用。
皇帝也宣佈要大赦天下,並且減免今年的酒稅,讓伱們一整年都喝個飽。
要知道當初消滅西夏,可完全沒有這般動靜,可見燕雲十六州對於中原的意義。
城牆上。
但見一個身着白色圓領長袍的男子趴在牆上嚎啕大哭,其身後還站在一個與他年紀相當,身着紅袍的男子。
正是趙頊和張斐。
趙頊本想着親臨幽州,但由於那裏不是攻佔,而是遼國直接退出,控制的不是那麼徹底,最終在大臣們的勸說下,趙頊還是放棄親臨。
但聞此消息,他便立刻來到北牆上,遙望幽州的方向。
與百姓一樣,他也情難自禁。
一百五十年的期待,一百五十年的等待,一百五十年的屈辱,終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過得好一會兒,趙頊才站起身來,旁邊的宦官立刻將一塊溫熱的濕手帕遞上。
趙頊接過來,抹去臉上的淚珠、淚痕,但卻抹不平那紅腫的雙目。
其實早在一年前,他已經預感到,收復燕雲已經是近在咫尺,但是真到這一日,他還是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喜悅、激動過後,趙頊漸漸平靜下來,他回頭看向張斐,「朕現在終於明白亢龍有悔的意義。」
張斐只是微微一笑。
趙頊道:「但這也令朕感到害怕。」
張斐點點頭道:「我能夠理解。」
趙頊道:「可有辦法,能夠防止這一切的發生?」
真是眼睜睜地看着遼國濫發紙幣,雖然他們事先就已經知道這個問題,並且是嚴加防範,然並卵,跟沒防一樣。
這是人性所致,而亢龍有悔,指的就是人性啊。
張斐搖搖頭道:「我就是再厲害,也不能扭轉人性。」
趙頊道:「或許有,只是你不敢說。」
張斐道:「陛下是想立法限制君權?」
趙頊問道:「這難道不是一個辦法嗎?」
張斐道:「不瞞陛下,如果陛下真的決定這麼幹,我是第一個反對的。」
「為何?」
趙頊好奇道。
張斐道:「因為這有違人性,陛下也一定會對此後悔的,這只是陛下的一時衝動,未有考慮周全,而且,既然陛下有權立法限制君權,他日也有能夠修改此法。到時候若發生矛盾,陛下和公檢法都將變得無路可退,只能二選其一,故此我寧可維持現狀,給雙方都留有餘地,先保持這一股發展的勢頭,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趙頊沉默良久,突然笑道:「你看待問題,總是與別人不一樣。」
張斐道:「或許是因為陛下給予我太多的寬容,我才敢直言不諱。」
趙頊哈哈一笑,道:「這也是朕珍惜與你的友誼的主要原因。」
說罷,他突然抬手搭在張斐的肩膀上,「如果有朝一日,朕被人性所迷惑,你一定及時告訴朕。」
張斐點點頭道:「一定。」
之後,張斐又跟隨着趙頊回到皇宮,好好痛飲了一番,回到家時,已經是二更天。
「哇!什麼情況?」
來到自己的臥室,只見許芷倩和高文茵喝得是睡眼稀鬆,兩腮酡紅,嘴裏還哼着嘟嘟嚷嚷交流着什麼。
「是張三回來了?」
許芷倩斜目一瞥,大咧咧道。
高文茵似乎還僅存一絲理智,雙手撐在桌上,正欲起身。
張斐趕緊過去,一手攬着她的香肩,又向許芷倩道:「是的。」
「過來過來,陪本娘子喝上幾杯,今兒本娘子高興。」許芷倩衝着張斐眨了眨眼。
張斐又想起第一日與許芷倩見面,也是這個德行,不過他知道許芷倩今天肯定非常開心,一直以來,她都是支持王安石改革變法的,倒不是說她對於政治有多高的認知,而是她渴望國家富強,渴望洗脫屈辱。
收復燕雲,無疑就是最高的證明。
她今天肯定比任何人都要開心。
「今兒張三我就捨命陪夫人,喝。」
翌日。
高文茵迷迷糊糊睜開眼來,頓覺一陣頭疼,可當一張精緻的臉龐映入眼帘時,她登時清醒過來。
芷.芷倩?
不對。
怎麼這枕頭還熱熱的。
高文茵雙眸忐忑不安地往上一瞥,這才發覺自己躺在張斐的懷裏,幾個片段從腦中閃過,只見她兩頰緋紅。
她極其小心翼翼抬起頭來。
突然。
一隻大手緊緊將她摟住,還善變輕輕拍了下她那渾圓、如麵團一般,彈性十足.。
高文茵更是面紅如血,但也只能隱忍着不敢聲張,緊緊閉上眼來。
她剛剛閉上眼,許芷倩悄悄睜開左眼來,瞄了眼高文茵,見她是合上眼的,然後悄悄伸出手來,摸向張斐的腰間。
「芷倩,你是做噩夢了嗎?」
張斐面色扭曲,但卻充滿愛意地問道。
這一下,二女都藏不住了,只能睜開眼,彼此眼中滿是尷尬!
張斐瞧了二女一眼,呵呵笑道:「第一次是有些尷尬,往後七天一次,大家習慣習慣就好!」
「休想。」
「你想得美。」
二女倏然坐起,敞開的衣領,偷偷拋出一縷春光來,令張斐雙目發直,他神情非常嚴肅地說道:「最少一個月一次,絕不能再講價了。」
話音未落,就已經一個枕頭摁了下來。
一個時辰後。
「愛得不易,做得太遲,我怎想到,她們忍不到那日子。」
張斐哼着小曲,來到前院,突然發現廳內站着一個有些面熟的男子,正是富弼的孫子,富直爽,「富公子?」
許遵道:「張三,你來得正!」
話音未落,富直爽便急急上前,「大庭長,我爺爺想見你一面。」
張斐愣了下,這富公想見我,還這麼。
突然,他意識到什麼了。
當張斐趕到富府時,富弼躺在床上,已經是奄奄一息。
其實早在那場立法大會過後,富弼就因身體原因,只是掛個名,由司馬光兼立法會副會長,主持立法大會。
當得知張斐來了,富弼才緩緩睜開眼來,「你們先下去吧,我想跟大庭長單獨聊上幾句。」
「是。」
滿堂兒孫盡數退下。
「大庭長,可否過來一些。」
「是。」
張斐立刻來到床邊,但見富弼已經是瘦如枯槁,面無血色,可嘴角那平易近人的微笑,未有絲毫改變,「大庭長聰明絕頂,見識過人,可知老朽為何要見你這最後一面。」
張斐張了下嘴,到底沒有出聲。
富弼呵呵笑的兩聲,「多謝大庭長體諒我這將死之人,未有找那些說辭來搪塞老朽。」
張斐心虛地笑了笑。
富弼又道:「其實一直以來,老朽都有一個問題想要向大庭長請教啊,只是擔心不合時宜,如今這時候是剛剛好啊。」
張斐道:「富公請問。」
富弼道:「法制之法的終點在哪裏?」
張斐沉默片刻,道:「百姓。」
富弼雙目一睜,「百姓?」
張斐點點頭道:「可能與富公想得有些出入。」
富弼咳得兩聲,語氣激動道:「怎說?」
張斐道:「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衛百姓的正當權益,誰來捍衛?范檢察長以為自己是捍衛者,富公或許也以為自己是捍衛者,包括司馬學士、趙相公,如果是,那百年之後呢?
其實最好的捍衛者就是百姓自己,法制之法的終點,就是讓百姓懂得如何捍衛自身利益。我們只是啟蒙者,而非是捍衛者,真正的捍衛者是他們自己,也唯有如此,才能夠捍衛自身的正當權益。」
富弼聽罷,眼中一片釋然,嘴裏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錯了!老朽猜的全錯了。」
過得片刻,他又看向張斐,「唯有如此,才能讓公檢法長存。」
張斐點點頭。
「多謝大庭長能夠告知我這一切。」
富弼嘴角含笑地閉上了雙目。
他其實早就不行了,愣是撐着一口氣,等着收復燕雲,如今他終於可以
張斐見罷,不禁心生敬佩:「君子當如富公也。」
富弼用實際行動告知張斐,他會將這個秘密帶走的。
上天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在富弼去世後半個月,趙抃也去世了,而在兩年前,韓琦就已經去世。
接連痛失三位重臣,趙頊內心也是無比悲傷,下令讓富弼、趙抃與韓琦一塊陪葬昭陵,並且輟朝七日,以示哀悼。
今日,張斐與司馬光、王安石前來祭拜韓琦、富弼、趙抃。
「啊?」
張斐驚訝得看着王安石、司馬光他們,「二位要致仕回鄉?」
王安石笑道:「怕了嗎?」
張斐一怔,「怕什麼?」
司馬光呵呵道:「我們兩個走了,你就沒人可利用了。」
張斐神色一變,「司馬學士,你這話說得,我真是有些傷心啊!」
「你就別狡辯了。」
王安石道:「我與君實昨夜秉燭夜談,其中有兩個時辰都離不開你小子,你一個小小珥筆,卻能在朝堂呼風喚雨,正是因為我與君實鷸蚌相爭,你小子漁翁得利啊!」
張斐忐忑不安道:「二位昨夜秉燭夜談?」
王安石點點頭。
司馬光呵呵笑道:「好在我們二人愚鈍,此時此刻才幡然醒悟,否則的話,便就錯過如此盛世。」
王安石不爽道:「我說君實,你這是作甚,咱不是說好,今兒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嗎?」
張斐一翻白眼,「原來二位是嚇唬我的,我還以為二位真的要致仕。」
司馬光神情嚴肅道:「這倒不是嚇唬你的,我們已經遞上辭呈。」
張斐皺眉道:「為什麼?」
王安石道:「此時此刻,我們唯一能夠為大宋做得,就是遞上這一道辭呈。」
張斐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在得知王安石、司馬光上呈辭呈後,那文彥博也趕緊遞上辭呈。
趙頊鬱悶不已。
朕剛剛創下如此偉業,你們就要辭職,你們是在玩朕吧?
不批!
但是三人仍舊堅持致仕。
趙頊只能將張斐找來,傾訴心中委屈。
「陛下。」
張斐安慰道:「大宋需要這三道辭呈。」
趙頊皺眉道:「為何?」
張斐道:「高風亮節,為後人垂範,這才是真正的士大夫,也是亢龍有悔的玄妙所在。」
趙頊道:「但是朕還需要他們。」
「不。」
張斐搖搖頭道:「陛下不再需要他們。」
趙頊驚訝道:「你為何這麼說?」
張斐道:「他們的眼中就只有燕雲十六州,如今是夙願以償,而陛下面前卻是星辰大海,他們繼續留在朝中,反而會阻礙陛下前進的步伐。」
「星辰大海?」
趙頊眨了眨眼。
張斐笑道:「陛下不會就此滿足了吧,我想最低也得超過唐太宗吧。」
趙頊愣了愣,旋即指着張斐道:「你小子!」
張斐又道:「其實我!」
不等他說完,趙頊就道:「想都別想,當初你承諾過,要與朕共進退。」
「呃!」
雖然張斐還很年輕,但他心中一直將自己視為與司馬光、王安石一代的,因為他一直在跟二人打交道,他們退了,張斐還真覺得有一些寂寞,也想着急流勇退。
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皇帝確實還需要他來平衡皇權與法權。
出得皇宮,剛剛上得馬車,李四突然道:「三哥,衙內他們回來了。」
「在哪來?」張斐忙問道。
「應該在白礬樓。」
李四道:「不是說樊大郎也回來了麼。」
剛剛來到白礬樓,就聽到曹棟棟那高亢的聲音。
「瞅見沒,你們瞅見沒,這可是箭傷,契丹人的射的。」
但見曹棟棟一腳踏在椅子上,露出自己的左臂,周邊坐在一群人,有年輕的公子哥,也有美貌如花的歌妓。
「這才是我的世界,md,前面被老王他們給帶偏了。」張斐興奮地走了過去。
又聽一人道:「衙內,被人射傷,你也好意思拿出說。」
「哎!別急!」
曹棟棟手一抬,又回頭看去:「濤子!」
「哎!」
濤子立刻上前來,將幾塊金燦燦的玩意往桌上一拍。
眾人定睛一看,異口同聲道:「金耳朵。」
曹棟棟哈哈笑道:「本衙內帶傷拼殺,斬殺七位契丹勇士,這便是從他們腦袋上割下來的,怕你們不知,本衙內特意讓人依模做成金耳朵。」
旁邊的馬小義道:「俺可以為哥哥作證,哥哥當時真是箭無虛發。」
曹棟棟道:「小馬可也殺得三四個,比哥哥也只是稍差一些。」
符世春笑道:「諸位應該知曉當時的情況,就是小馬在前面沖,衙內在後面射。」
眾人一陣大笑。
忽聞後面一人道:「這我得為衙內說句公道話,萬軍從中,小馬一個人哪裏擋的住,還得是衙內英勇。」
曹棟棟面色一喜,哈哈道:「我的大珥筆來了,誰敢笑我。」
「三哥!」
馬小義也跳了起來。
張斐拍了拍馬小義的肩膀,「可算是如你們所願了。」
馬小義嘿嘿道:「可就是沒有打痛快。」
當然,也只有他這麼想,在其他人心中,張斐如今可是神聖的大庭長,見到張斐來了,那些公子哥非常識趣地離開了。
「張三,你咋一來,大家就都走了。」
曹棟棟有些不明所以。
符世春笑道:「張三可是大庭長。」
「那又怎樣?」曹棟棟好奇道。
張斐哈哈笑道:「不錯,那又怎樣。」
說罷,便坐了下來,又向樊正道:「樊大,聽說你也立下不小的功勞。」
樊正只是謙虛一笑。
此番對遼作戰,他也被調往北邊,負責後勤事宜,因為目前糧草需要糧食署去購買,這就需要解庫鋪。
張斐又道:「收到朝廷的政令了嗎?」
樊正點點頭道:「說是讓我出任三司副使。」
符世春道:「商人直接出任三司二把手,可真是自古未有啊!」
曹棟棟眨了眨眼,撓着額頭道:「衙內當將軍很常見嗎?」
張斐哈哈一笑,又道:「快快快,吹吹你們的戰績,不,咳咳,說說你們立功的事跡。」
「張三,你不在真是可惜了,我們兄弟三人.!」
話說至此,曹棟棟突然頓了下,「對了,你可還記得林飛。」
「林飛?」
張斐皺了下眉頭,「就是那個被你綠了的林教頭?」
「對對對,就是那林教頭,不過被綠了是啥意思?」
「咳咳咳,沒啥意思,你繼續說。」
「如今他又成了我的下屬,乃是定州警司,此番與我們一同上陣殺敵。」
「是嗎?」
張斐欣喜道。
馬小義補充道:「三哥,有所不知,那林飛去發配到西北後,又隨當今樞密副使征戰河湟,立下功勞,終於贖罪了,後來又升為河州警長,跟隨那種警司出征西涼府。
在西夏滅亡後,他又調來河北,負責訓練皇家警察。」
提到這林飛,往日種種,又湧上心頭來,張斐欣慰地笑道:「他也算是如願以償啊!」
曹棟棟又接過話來,開始講述他們的輝煌戰績。
他們的回歸,倒是平復了張斐因司馬光、王安石即將離開的失落感。
哥還年輕。
次年。
隨着交接工作完成,司馬光、王安石、文彥博、呂公著這一批宰相,全部退下,就連許遵也致仕養老,沒有人貪念這無上的權力。
這也為後人做出了表率。
當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呂惠卿如願以償,接替王安石,出任宰相,而那邊則是由蘇軾出任,這也是司馬光舉薦的,他在刑部,一直是兢兢業業,他發現蘇軾之才,不應限於律法,而且他的性格,也不適合擔任庭長、檢察長,繼續他留在公檢法,還會阻礙蘇轍的晉升,不可能他們兄弟同時擔任檢察長、庭長,肯定是要避嫌的。
於是司馬光和他們文彥博商量後,舉薦蘇軾出任宰相。
而蘇軾與呂惠卿的恩怨,那也是人盡皆知,今後的朝堂一定會更加熱鬧。
蔡延慶、元絳、章惇等人則是出任副宰相。
在政事堂中,王安石這一派始終更加強勢。
薛向也是繼續擔任三司使,只不過樊正出任三司副使,為以後接替薛向做準備,事到如今,大家也都知道,往後三司使這個職位,就是三大解庫鋪推選上來的。
這是很有必要的,因為這能夠很好的確保不濫發紙幣,如果濫伐紙幣,他們三大解庫鋪損失最為慘重,他們一定會盯緊的。
再來,從西打到北,不乏商人的影子,如今商人的勢力已經壯大起來,如果不給商人一個官職,這也說不過去,必須將商人也納入到統治集團來。
不過司法方面,就還是司馬光這一派牢牢控制着。
蘇轍終於回京復命,接替許遵,擔任最高檢察長,京城權貴們無不瑟瑟發抖,畢竟蘇轍在西北時,不管是權貴,還是將軍,見到他,如同老鼠見到貓。
范純仁回來接替趙抃,出任庭長。
這一對老搭檔碰在一起,真是所有權貴、外戚的噩夢啊!
程頤則是接替富弼,出任立法會會長。
蔡京更是直接從糧食署署長升為戶部尚書。
而齊恢、劉述、劉摯等人則是出任二級皇庭的庭長,用來制衡張斐。
蔡卞、上官均他們雖然沒有回京,但都升為各路大庭長。
而王韶則是接替韓絳,出任樞密使。
至於張斐,穩坐最高皇庭,其實他就是皇帝的人,這一點從來就沒有變過,只不過他培養出一批出色的敵人來限制自己。
一個嶄新的朝堂冉冉升起,真是朝氣蓬勃,令人充滿着期待。
完本感言!
正如各位所見,這本書的完本之路顯得有些坎坷,早在兩個月之前,我就說過,之所以完本,是因為在那之後,宋朝主要就是對外擴張,主角能發揮餘地的不多,如果戲份再側重於主角,就會顯得有些突兀,但如果不寫主角,那又不太對。
我之所有寫這幾篇番外,就是想讓大家明白我為什麼在那個點完本,想證明我在那個點完本,是非常正確的。
事實告訴我,是我錯了。
好像大家都覺得應該這麼寫下去。
各位看官們,小希在此給各位磕一個。
抱歉!我錯了!
真心的。
但願這個結局,大家能夠稍稍滿意一點。
許多書友們認為我是急着完本過年,我承認是有這方面的原因,但是不多,主要還是太累了。
這本書真是我寫過最累的,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就拿查資料來說,以前寫小閒人、小廚師的時候,大概看一看,知道是個什麼事就行。
但這本書可就不行,必須要查清楚宋刑統上面每個字的意思,關鍵很多條例寫得是晦澀難懂,甚至於你看懂了,但不知道他們想表達什麼,這條例為什麼要這麼設計,這真是非常要命。
而且寫到末段,大庭長就必須給出具體判例,甚至給出全新的法例,但照搬全抄是肯定不行的,因為很多民事法,其實跟生產力也是息息相關的,如果照搬全抄,可能會貽笑大方,這也是為什麼我在文中幾次強調,必須要基於儒家思想立法。
同時,我對此沒有細說,只是說富弼他們立的法,反正一筆帶過,原因就是在於我也不敢為了主角裝逼去亂寫,法律沒有好壞,只有適合與否。
就說皇權,誰都知道限制皇權肯定是好的,但是在這個時代,去貿然限制皇權,亦或者給予商人更多的權力,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這才是完本的主要原因,而過年只是起到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
另外,說說這本書的兩個比較重要的問題。
第一,就是女主。
也是這本書的爭議點,其實我不喜歡去解釋這些,因為寫都寫了,這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了。
所以在這裏我就跟大家說說我設計女主的初衷,其實我一直以來就是根據主角所缺失的一面去設計。
白淺諾代表的是愛情,因為李奇是洞房花燭夜穿越來的,他們之間就是最純粹的愛情。
蕭無衣代表的是責任,因為韓藝是一個無婚主義,原因在於他怕承擔這份責任,他必須懂得承擔這份責任,才能夠去成長。
靈兒代表的是平等,因為在那個時代,人類反而成為低級種族。
寇涴紗代表的是事業心,因為郭淡是在事業初成之際,就穿越了,對於他的事業心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姬舒代表的是野心,原本姬定會因為姬舒,而變得更加充滿野心,慢慢變成一個成熟的帝王,只是沒有細寫罷了。
而許芷倩對於張斐而言,代表的是正義,是善惡分明。因為一個現代律師,一定是在法律的基礎上,務求利益至上。但一個現代律師,跑去古代,根據現代律師的態度去幫富人打官司,這聽着就很無趣,說實在的,那些大地主也不需要張斐。
但張斐又不會突然就變成一個鋤強扶弱的俠士,怎麼去轉變他這種心態,我之前是有考慮過讓許遵去慢慢教導張斐,但是我又認為,這說不通。
張斐難道不知道何謂正義嗎?他是知道的,只是跟許遵的不一樣而已,他能找出一萬個理由去反駁許遵。
或許他還是對的,但在公檢法未有建設好之前,他的那種正義其實就是助紂為虐。
只有是許芷倩這種嫉惡如仇,善惡分明、堅持正義,且又漂亮,又有家世的女人,才有可能慢慢去改變張斐的一些思維習慣。
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方式,也是我設計許芷倩的初衷,有人認為我是故意製造男女主角的矛盾,顯得有些老套,但我真不是為了讓男主和女主打情罵俏,而是希望利用這些爭吵,去轉變張斐的思維方式。
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一直在研究如何寫出討好讀者女主,我也看別的書,其實大多數都被罵,我對此也有自己的看法,大家或許不認同,就當交流一下。
我認為讀者和作者的視角,有一個很矛盾的地方,就是讀者只代入主角,但作者必須是要代入每一個角色。
尤其是網文,動輒幾百萬字,而且是日更,如何把握每一個角色,我的辦法就是先將每個角色的性格設定好,牢牢記在心裏,每當寫到這個角色時,我就直接以這個性格去看待這件事,往往就不會去顧忌主角,否則的話,這人物就會臉譜化。
這要是其他角色,不會有太大問題,關鍵女主是一個非常特別的角色,稍微有點個性,尤其是刁難男主,讀者就會感到被冒犯,往往很難討喜,我的經驗就是日久生情,我最早看過一本神書,裏面的女主角剛出現時,也是被罵的體無完膚,但寫完以後,每個女主都被人喜歡,奉為經典。
其實小廚師、小閒人也有類似的情況,寫得夠長,縱使最初不喜歡,完本時,大家還是對她們充滿着愛,畢竟已經是孩子他娘,不看僧面看佛面。
如果讀者實在不喜歡,我可以少寫,但是我不會輕易改變女主的性格,如果養成這種習慣,很難去把控住人物。
當然,下本書,我會爭取寫得多數人都滿意。
第二點,就是兩個人,一個是歐陽修,一個就是王雱,這兩個人物廢了我很多稿子,我恨他們。主要是王雱,就是王安石的兒子,我之所以將他的稿子全部刪掉,都不提整個人,因為我不認為王雱是一個那樣的人,但如果要寫他,就必須寫成那樣,這才有看點。
我為王雱設計了四個官司,但導出來的結果,必然是王雱要走向黑化,甚至影響到王安石,因為我不認為王安石在當時局勢下,會大義滅親,他一定會選擇維護兒子,黨爭的情況下,是沒有是非對錯,只有輸贏,王安石哪怕是為顧全大局,也得維護自己的兒子,就很難去把控這個度,但因為王雱而令王安石失去光彩,我覺得對王安石又不公平,因為司馬光那邊沒有一個同樣的角色,所以經過很激烈地鬥爭,我選擇放棄整個角色。
歐陽修的話,其實歐陽修比富弼、韓琦他們有趣多了,我很想寫他,但那是年輕的時候,從歐陽修離開京城的那些詩詞文章來看,他心態其實發現了變化,就沒有那麼有趣了,所以我只是在後面,點了一下歐陽修內年輕時候的影子,但要是具體去寫,可能會怪怪的。
在寫小廚師的時候,我就提到過,王安石和司馬光,我是必須寫得,因為我非常喜歡這個時期,從范仲淹到蘇軾,每個政治人物,我都非常喜歡。
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治理念,政治信仰,哪怕蘇軾和司馬光,文彥博和富弼,范仲淹和歐陽修,他們的政治理念看似一樣,但其實有很多矛盾點,即便面對好友,他們也會堅持,但同時又都有可取之處,哪怕是兩種極其矛盾的觀點。
在我看來,當時的政治氛圍,就是一種超前,在別的朝代,是很難出現這種情況的(這只是我個人看法),所以我也不願意去破壞裏面任何一個角色,能力不足,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惜被黨爭徹底摧毀,因為在黨爭之下,就沒有什麼是非對錯,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只有成敗,在歷朝歷代,王安石和司馬光誰忠誰奸,那也都是輪着來的。
我個人是認為,置身事外,誰都更崇尚王安石,但身處其中,或許大家又會如司馬光一樣,誰能承擔起這份責任?
接下來說說新書,新書的話,現在還沒有具體定下來,如無意外,不是明朝正德,就是武則天時期。
正德的話,就比較輕鬆一點。
而要寫武則天,就比較考驗操作,但是武則天時期也是必寫的,因為一個女人當上皇帝,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當然,意外也有可能出現,就是寫一本別的題材的書,其實我一直很想寫封神系列,只可惜寫貫了歷史,有些思維難以轉變過來。
所以,先過完年,再充充電,鍛煉身體,去年飽受腰肌勞損的痛苦,再慎重考慮考慮。
最後,今日正好的除夕夜,小希在此向諸位拜年,祝各位新的一年,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龍年行大運,發大財。
我們龍年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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