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熏樣子不堪。
陸澤卻仍是衣冠楚楚,只有深色西褲上,沾染了一點點潤澤。
顯出幾分香艷浪蕩。
喬熏的手抖得不像話,好幾次,她都捉不住那米粒大小的精緻扣子。
陸澤站在一旁睥睨,沒有幫忙的意思。
他習慣性地撫摸袖扣,卻未摸着,眉頭不禁一皺。
那對袖扣,他還是沒有找着,但這當口他也不可能拉下臉問。
許久,喬熏終於整理好。
她抬眼看着陸澤,陸澤亦在看她,目光深邃得讓人看不懂,但喬熏也不想弄懂,她的語氣帶了些心灰意冷:「陸澤,我真的累了!我們好聚好散吧!」
說完,她打開門走出去。
這一次,陸澤沒有再攔着她。
他只是站在那裏,看着喬熏離開的背影,許久,他垂眸笑得涼薄——
離婚夫妻,大多魚死網破,
哪有那麼多的好聚好散!
*
喬熏離開陸氏大樓時,腿還在顫抖。
被陸澤摸過的肌膚,依舊灼熱如火燒,仿佛還殘留着陸澤手掌的觸感她的腦海里,也不斷地迴蕩着陸澤說過的話。
【跟我回家,你仍舊是陸太太!】
【你是覺得陸家大門可以隨便進進出出,還是我陸澤脾氣好,可以讓人輕易擺佈!】
那些話,讓喬熏喘不過氣來。
她在外面緩了許久,才回到租住的房子。
60平米的老舊小區,只有最粗陋的家具,跟從前的喬家別墅相比,簡直天差地別。那天,沈姨站在狹窄的廳里沉默了很久。
喬熏知道她不習慣,但是目前,她也只有這個能力。
廚房裏,沈姨又在煲湯。
見喬熏回來,她放下手上的活:「你哥哥怎麼樣了?」
喬熏沒提陸澤那一茬,她在門口低頭換鞋子,輕聲說:「哥讓我找個叫孟燕回的律師,說他可以幫我們打官司。」
「孟燕回?」
沈姨一臉沉思:「好像聽過這個名字!總之不管怎麼樣,想辦法找到這個人,他要是真有本事,你哥哥也能出來。」
喬熏嗯了一聲:「剛剛打電話給林蕭了,讓她幫我打聽。」
她跟林蕭打小認識。
林蕭大學畢業後當了模特,全世界各地跑,人脈路子很廣。
聽見林蕭的名字,沈姨神情複雜。
從前她不喜歡喬熏跟林蕭來往,覺得林蕭算是娛樂圈裏的人,成分複雜想不到現在也有用到人家的時候。
沈姨沉默了一會兒。
她給喬熏盛了碗湯:「喝了滋補下,這陣子你人都瘦了。下周你不是要去培訓機構上班的嗎?」
喬熏低頭看着湯,輕道:「不去了!另外再找工作。」
沈清跟着坐下來:「怎麼回事兒?」
喬熏不想她擔心,假裝輕鬆的樣子:「是陸澤!他跟人打了招呼那邊把我回掉了!沒關係的沈姨,我可以再找工作,報紙上招聘信息那麼多,總能找到的。」
她以為沈清會責備。
但沈清沉默了半天,只說了句:「你哥哥出來就好了。」
她起身去廚房。
但一會兒,廚房裏傳來沈清的聲音,帶了些壓抑:「喬熏,你以為我那麼心狠,非逼着你看陸澤臉色生活,他是什麼樣的性子我跟你爸爸怎麼會不知道,可是能怎麼辦呢!萬一你哥哥出不來,你以後怎麼辦?」
沈清說着說着,就哭了。
喬薰心裏也難過,但她還是強壓着情緒,來到沈清背後輕輕靠着她的肩:「沈姨,我長大了!沒有哥哥,我一樣能擔起這個家的。」
沈清放聲大哭
喬熏找了幾天,沒找着適合的工作。
她心裏明白,但凡高端些的機構應該都被打了招呼,不可能要她。
於是,她放低要求去了一家演出公司。說是公司,其實就是跑開業周年慶場子的,按表演次數拿錢。
喬熏長得好看,小提琴拉得好。
負責人給她單場300,活兒多時喬熏一天要跑三四場。她每天至少拉6個小時,纖長手指,起了薄繭跟水泡。
日子辛苦,來回奔波,但是喬熏從未後悔。
她沒有給陸澤打過電話,陸澤也沒有偶爾她也會看見他的新聞,參加晚宴、收購公司。
每個場合,陸澤都是英挺矜貴的。
這些場合,過去喬熏也會偶爾陪在他身邊,看着他英姿勃發的樣子,悄然心動。
但如今再看這些,喬熏只覺得遙遠陌生。
傍晚,醫院頂樓。
喬熏靜靜坐着,身邊放着一昕才從小賣部買來的冰鎮可樂,若是從前她不會喝這種飲料,因為不健康,但現在她偶爾會喝一點。
賀季棠就是這時候過來的,身高齊長,一件外科醫生的白大褂。
他站在喬熏身邊,靜靜地陪她看日落。
最後一絲金光消逝,
喬熏掉頭,看見了賀季棠,她連忙站起身略帶侷促:「賀醫生。」
賀季棠看着她的目光,帶着久遠的記憶,很溫和。
喬熏不安。
這時,賀季棠目光投向遠處,輕聲開口:「小熏,你小時候都叫我季棠哥哥夏天夜裏,你喜歡睡在小帳蓬里,我媽總給你送冰粉,這些年她挺想你的。」
喬熏怔了良久,終於想起來
她喃喃叫了一聲:「季棠哥哥。」
這四個字,她說出來時帶了一絲心酸,因為有「季棠哥哥」的年歲,喬熏無憂無慮,還是嬌貴的喬家小公主。
再見面,卻是物是人非。
賀季棠側頭,靜靜看她。
隨後,他從衣袋掏出一張銀行卡:「這裏面有200萬,密碼是你生日,應該夠叔叔的醫藥費了。」
喬熏不肯收:「我自己能掙錢的,真的。」
賀季棠看着她的手,上面貼了好幾個醫用膠布,不似從前青蔥水嫩。
他喉嚨微緊:「小熏,可以不用那麼辛苦的。」
他拿了藥膏,給她處理傷口。
等弄好了,喬熏輕輕蜷了細白手指,低低開口:「從前,我都活在旁人的庇佑下沒有自我。是,我現在是一無所有,可是我才24歲,我想自己重新開始。」
說完,她仰頭看向賀季棠。
他一如既往,目光溫和,帶了些許深邃。
喬熏在醫院只待了兩個小時,晚七點時,她趕去一間酒吧開業。
結束的時候,已近凌晨。
喬熏背着小提琴,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一陣涼風吹過,她抱緊身子才不至於瑟瑟發抖。
深夜,霓虹暗淡。
摩天大樓的巨大屏幕,播放着花邊新聞,支撐着夜晚的繁華。
【b市商業巨擎陸澤,特意飛往h市,陪紅顏度過浪漫中秋。】
畫面里,秦秘書推着白筱筱,被記者堵在電梯間。
一旁,陸澤一臉不耐。
喬熏想,大概是被拍到,他挺惱火。
後面,是白筱筱的採訪。她對着鏡頭笑得甜蜜:「這個中秋節很開心,接下來希望我的腿能治好,另外,我還希望能跟音樂鬼才魏老師學習小提琴您問陸先生?陸先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說完,白筱筱眼裏有一絲心虛。
四年前,她冒充了喬熏,讓陸澤以為每天拉小提琴的是她。
她害怕陸澤發現。
但是很快,她說服自己,陸澤醒來的時候,是她白筱筱抱着小提琴坐在病房裏,陸澤不會知道的。
深夜b市街頭。
喬熏安靜站着,微仰着頭,注視着大屏幕里陸澤對別人的呵護。
直到身子冰涼。
她才恍惚回神,輕輕喃語:「原來,中秋到了。」
她背着小提琴,轉身離開。
路兩旁的路燈,將她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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