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時宴想開口,卻哽咽了。
好半天,他才說出話來,聲音卻啞得不成樣子:「等這一場雪停了再走,就當是坐月子。你放心天亮我就出去了。」
「至於離婚,證是在香市領的,還得回香市辦。」
「津帆,跟着你吧!」
「還有那個孩子,也一併好好照顧着。」
喬時宴心裏,說不清的滋味。
他知道這個決定,來得倉促至極,他更知道,他若是多考慮一些,他就不想放手了
可是,他的小煙想要自由!
小煙不想留下了!
他最後一次抱了她,不似從前那樣帶了情與欲,只是喬時宴擁抱孟煙,就只是他作為丈夫,最後一次擁抱自己的妻子
過了今天,他們就不是夫妻了。
他摟得很緊,很緊。
他將她柔弱的身子,緊緊地?在懷裏,他在她耳邊輕聲說着從未說過的話:「還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同學受傷了,你半跪在我跟前,其實那時我就動了心小煙,我的世界那樣荒唐和墮落,以至於我忘了這世上還有單純和美好。」
「我們的結局,是上天懲罰我玩弄單純。」
孟煙安靜地傾聽。
而最後,他始終沒有說出,他愛的是誰。
她沒有問,
而他,也沒有臉說
但他心裏清楚地知道,他喜歡的是孟煙,他待秦詩意只是虧欠,現在他做出這個決定,不是他選擇了秦詩意,而是他沒辦法繼續面對孟煙的失望。
「小煙,好好照顧自己!」
他說完,便鬆開了她。
正如她所說,不是夫妻便不再同床共枕,不是夫妻,就不要再擁抱!
他頹然離開,
背影在晨曦中猶如黃粱一夢。
喬時宴穿過走廊,打開對面的書房門。
他沒有開燈,直接靠在真皮椅子裏,拿手擋住眼睛。
他覺得眼睛酸澀。
半晌,他坐正身子打開筆記本。
他想,離婚了總得給孟煙點東西,她一個女人要養兩個孩子,很是需要錢。
她吃穿住行,不能比現在寒酸。那就要配上相應的傭人司機,還有各種高級車子,女人愛漂亮,她的衣裳錢他也要給她準備好,還有珠寶也不能比別人差。
兩個孩子還要培養,
日後津帆還要娶妻生子,這些都要一大筆錢,孟煙她沒有上過班,她哪裏能弄得到錢?
這些,他都要給她準備好。
他在文檔里打下一行字,又覺得不妥刪掉,再打再刪
反反覆覆很多次!
最後他放棄了,喉結聳動着,從衣袋裏摸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點上了幽幽地抽
他心裏煩悶,越抽越煩。
這時,張媽敲開了門。
張媽不知道他要跟孟煙分道揚鑣,只以為他們又吵嘴了,張媽將糖水雞蛋端了進來,倒是真心實意地說:「先生也該保養才是,馬上就要40的人了。」
「我才36。」
張媽:「差得不遠了!」
她資歷深,倒也敢坐下聊上兩句:「太太失了孩子,心裏不爽快,您該好好陪着她才是時間久了,太太會回心轉意的。」
喬時宴將香煙熄掉,
他吃了兩口雞蛋,就頓住了,他忽然想起等到孟煙離開,張媽也跟着一起離開,到時就連這熱乎的雞蛋也吃不上了,也沒有人願意跟他這樣閒聊兩句了。
張媽,津帆,何歡
她們都會走!
喬時宴的眼前,蒙上一層淡淡的薄霧。
他自嘲地想,他何時也這樣多愁善感起來,明明是他做出的決定,明明是他不要孟煙了怎麼還沒有分開,就捨不得起來了?
他失了胃口,
他重新點了支香煙,含在唇上緩緩地抽,他對張媽說:「去幫我收拾行李,帶兩套換洗衣物就行。」
張媽驚訝:「先生您要出差?」
喬時宴一時語塞!
半晌,他淡聲開口:「我跟太太要分開了!以後,你跟着太太照顧津帆吧!」
張媽徹底呆住。
她望着喬時宴喃喃開口:「先生莫不是怪罪太太心狠?但比起心狠那位秦小姐不是更喪盡天良,對津帆小少爺下那樣毒的狠手!是,太太是對付她了,但是難道在先生的心目中,太太跟津帆小少爺加起來的分量也不及一個外面的雞?」
聞言,喬時宴沒有動怒。
他只是說:「秦詩意她不是雞!她是」
張媽冷嘲道:「她是您的心肝!」
張媽不再辯駁。
她霍地一下起身就走,走時還不忘端走那份糖水雞蛋,早知道這樣就不給他吃了,白白便宜了白眼狼
但行李還是要收拾的。
張媽經過臥室時,儘量聲音放得小小的,不想驚動太太。
但孟煙是醒着的。
張媽搔搔頭,支支吾吾地開口:「先生讓我收拾一下衣帽間。」
孟煙淡然一笑:「是行李吧!」
張媽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擦擦眼淚,忍不住哽咽道:「前陣子看你們那麼好,我以為總算是否極泰來了呢!哪曉得,還是這樣的結局。」
孟煙沒有解釋。
她只讓張媽收拾行李。
張媽簡單地收拾了,拖着行李去書房,但喬時宴卻不在。
他在津帆的兒童房裏。
清晨,柔和的晨光照了進來,照在他的津帆小臉上。
他半蹲在小床前面,伸手眷戀地撫摸兒子的臉,他沒有叫醒津帆就只是安靜地看着,將那張酷似孟煙的小臉深深地烙進腦海里。
張媽在門口,
低聲狠罵:「假惺惺的。」
喬時宴沒跟她計較,他又摸摸兒子,起身朝着外面走出去,他接過張媽手裏的行李,輕聲問:「她怎麼樣?有沒有哭?」
張媽嘴上不饒人:「馬上就要恢復單身,好得很呢!連我都想替她放鞭炮。」
喬時宴皺眉,
正想說什麼,張媽扭頭就走。
張媽總歸不放心,她又回到臥室里。
孟煙靠在床頭。
她瑩潤的小臉,在晨光中尤其清麗,她安靜地側望着窗外外頭還在飄着細雪。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她說:「不知道這一場雪,要下多久!」
張媽心裏難過。
她知道太太的心,即使是贏了,即使是得到了自由,但是一個女人失去孩子,被丈夫拋棄心情哪裏能雀躍得起來?
太太她,還做着月子哪!
別墅一樓的庭院裏,傳來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應該是喬時宴離開了。
「扶我起來。」
孟煙忽然開口。
張媽嚇了一跳,她連忙過去攙扶,猶豫了一下還勸着:「太太如果心裏還有先生,就服個軟現在打電話過去說幾句軟話,先生會回來的。」
孟煙沒有出聲。
她穿着睡裙,推開露台的門,走了出去。
明明寒風刺骨,
但她還是站在那裏,堅持地看喬時宴最後一眼。
她不會回香市,
她也不會回B市
她準備帶着兩個孩子,去日內瓦!
張媽拿來大衣,披在孟煙肩上,她陪着孟煙一起看着先生離開。
她猜不透太太心裏在想什麼!
是不舍,還是難過
柏林的細雪,終究,還是掩埋了眼淚。
良久,孟煙開口:「回去吧!」
臥室里,溫暖如春,孟煙捧着張媽倒來的熱茶暖身子,等到身子暖和了她才輕聲說道:「衣帽間裏,有一張我自己的摺子,最近他送我的珠寶我都賣掉了,全在裏面,夠我帶着你跟津帆、何歡一起生活張媽,你願意跟我們一起生活嗎?先去日內瓦,再過些時候去墨爾本。」
張媽愣住了。
半晌,她才顫着聲音問:「太太不回香市,怎麼離婚?」
孟煙知道她的顧慮。
她望着茶香裊裊,聲音沙沙啞啞的:「他若想給秦詩意一個交代,他就會想辦法,這點兒小事在他那兒不算什麼的!至於為什麼不回香市、不回B市張媽,我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了,他那個在陰暗的地方掙出來,他的骨子裏早就沒有了底線,我怕他再糾纏我」
「我不要緊,
我怕我的津帆,萬劫不復!」
「那張摺子上數目很可觀,加起來有八千多萬這些錢財,只要不肆意揮霍,能把兩個孩子培養得很好。」
「喬時宴是有萬貫家財,但我不想讓津帆沾染。」
張媽含淚:「太太我懂!我願意的!」
她扶孟煙去床上。
她求着她的太太保重身體,她說:「不為別的,就朝着兩個孩子身上看看,太太心靈手巧,能將兩個孩子教育得很好。」
水晶燈下,孟煙淺淺地笑。
落地窗外,細雪仍不停地落下。
但她想,等到雪停,天地之間會是另一番氣象。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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