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清泉郡東來客棧,天字二號房。
趙慶倚靠在偌大的浴桶中,身邊則是有一具身段豐潤白皙的嬌軀,只不過其雙眸閉闔,儼然一副沒有任何生息的樣子。
直至趙慶將傀儡從浴桶中抱出,將其身子擦拭乾淨,又重新整理滿頭青絲之後那雙桃花眼才緩緩睜開。
女子美眸輕撇銅鏡,而後若無其事穿好紗衣,緩緩踱步到窗邊觀望長街上的行人。
趙慶腦海中傳來司禾的調笑聲:「怎麼樣,小禾的觸感不比紅檸差吧!?」
趙慶:
「你這樣會讓我感覺,你和小禾是兩個人。」
微微震盪的陰華,明顯沉寂了一瞬。
而後才傳來司禾的笑聲:「你又不虧。」
傍晚,趙慶獨自在清泉郡的街道上遊逛,不時和司禾交談着,幫她購買一些新奇的吃食與衣裙,等以後帶回壽雲山。
第二天兩人前往寒冰谷,在偌大的宗門附近隨意遊逛,看了兩天熱鬧。
之後司禾便再次離開了楚國,前往遼國遊歷。
趙慶站在靈舟上,注視着那道倩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後,便駕馭着靈舟,調轉方向趕回松山坊
·
是夜,冷月如霜。
趙慶早早的收起了靈舟,邁步在松山坊外的官道上,往家裏走去。
「汪!」
「汪汪!」
「嗚嗚嗚!」
臨近官道的縣鎮之中,傳來陣陣犬吠,其中還夾雜着悽厲狼嚎。
蕭瑟的夜風中帶着些許寒涼,捎來即將入冬的訊息。
又快到渡歲時節了
司禾傳來幽幽輕語:「你們離開壽雲山,也有五年了。」
是啊,五年。
上一次蘭慶集開啟,自己離開丹霞,那時還未曾築基。
轉眼間卻已經有五載春秋飛逝,再有一年便又是血衣考核的時間,小姨千日築基到那時也即將圓滿。
趙慶笑道:「說不定下次蘭慶集開啟之前,姝月和清歡都已經築基了。」
司禾回應道:「若是對蘭慶集秘境感興趣,可以以丹霞宗內門弟子的身份去參加,說不定還能遇見沈俗。」
趙慶稍稍沉默,輕聲道:「沒有一點興趣。」
他目光遙望漆黑的松山深處,其中的景象與以往所見並無任何區別。
等到天亮,又會有數之不盡的散修前往其中開採靈石礦脈
自己這幾天所經歷的種種神妙,各方大佬匯於一處,也沒有在紅塵中留下太多的痕跡。
僅僅是長生坊的桃園對散修開放了,楚國西南的說書先生,從此又多了一段新的故事素材。
那故事關于丹郡上空,千丈巨劍橫空截雲,關於陸牛縣北,壽雲山下虎豹襲人。
幽幽歲月萬載遺蹟,青柳枯桃逐月殘魂,神佛幻滅荒冢緋花,劍化生靈以怨飼魔也不過是長生劍丟了一處秘境,楚國少了一位紅檸。
一切都還很平靜。
冷月之下,十七顆熠熠星辰依舊璀璨,默默注視着人世間的故事。
趙慶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轉而將目光望向亮着些許燈火的莊子,繼續邁步前行。
「姬夢和清嬈,同為築基期,為何卻覺得他們的手段竟那般神異?」
腦海中陰華震盪,傳來女子輕笑:「只許你有血衣氣運庇護,不許別人巫蠱幻術神妙?」
趙慶苦笑道:「多少有些離譜。」
「姬夢的幻術連元嬰修士都能影響,清嬈更是一隻蠱蝶便能在萬萬里之外掀起風浪。」
「天下行走」
司禾容顏浮現,輕聲道:「天下行走,所代表的並非實力,而是一種獨特的傳承與認可。」
「便如你我身負青龍刻印,即為血子之身,有血衣一脈的氣運庇護時刻籠罩。」
「你若仔細感悟,應當能從星辰之中尋找到絲絲縷縷的牽絆,那便是血子與血衣樓的聯繫。」
「而這兩位天下行走,其位格與權柄,遠比血子之屬高出太多得雲海星辰認可,自可引動幻道庇護。」
「至於蠱蝶永寧州的天下有白玉星辰,清嬈便能夠於此顯化蠱身。」
司禾沉默一瞬之後又道:「能夠演化星辰俯瞰人間的龐然大物,若無這點底蘊,那他們的第九行走,豈不是還沒出門就已經被人弄死了?」
趙慶:
這倒也是,如果那位彌生真的是練氣中期,又沒有庇護很有可能半道兒上被劫修直接乾死。
趙慶轉念一想,那特麼的血衣行走豈不都是『好運哥』?
走到哪裏都有機緣?
司禾美眸一挑,輕笑道:「只有在玉京佈道之地,各脈弟子才有這種庇護。」
「如若天上沒有這十七顆星辰照映,便只能各憑本事了。」
趙慶眉頭微皺,玉京佈道之地已經很大了。
從中州到永寧,數之不盡的州國都在十七顆星辰籠罩之下,天下九十州都是玉京佈道之地。
只不過,據孔陽之前的說法,五千年前天下只有七十六州,自己腳下的這片大地還屬於化外之境。
玉京的勢力自中州而起,向着四面八方不斷擴張留下傳承,這才有了楚國這些玉京弟子。
趙慶微微皺眉,輕聲道:「那玉京還未曾探索過的地方,便沒有十七顆星辰籠罩?」
司禾:
她笑道:「山海界,神州界,便沒有這些星辰吧?」
「除此之外,還有如意劍宗鼎盛之時你可還記得那些奇劍的傳承意境?」
趙慶恍然回神,不由得輕輕點頭。
在秘境的劍陣之中,若用神識感知崖壁,便能夠感悟到些許畫面但其中皆儘是漫天繁星,與現在全然不同。
因為那時候還沒有玉京十二樓。
趙慶此刻神色微動,露出些許笑意。
他遠遠的便已經感受到了瀰漫在周身的磅礴血氣,清歡已經領悟出焚心神通了。
這是血衣弟子的第一式神通,外放能夠攻殺敵人,內斂又能加持自身靈力威能,有青龍精血庇護心脈,其帶來的副作用幾乎可以忽略。
是一式極為神妙的氣血神通
「主人」
凝練的神識匯聚成音,傳至耳中。
趙慶笑着點頭之後,繼續邁步,問出了心中最後一道疑惑。
「為何九劍樓的弟子,沒有收到不允參與苗劍之事的傳訊?」
顯然,司禾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不過趙慶也沒有多加思索,而是御風飛掠,趕回了家中。
至於這些許疑惑,自然是留在了松山坊外的官道之上,隨風消逝。
清池之中的靈魚歡快遊動,而後躍出水面盪起漣漪。
石亭中傳來濃郁的肉香,除去桌上豐盛的菜食之外,每人身前都添了一枚杯盞,一滴滴晶瑩酒液自雪頸淌下。
小姨手中的酒杯不時停滯,聽趙慶講述着這幾天來的見聞。
姝月倚在丈夫懷中,緩緩瞪大了那雙清澈的眸子:「苗劍竟然是一柄劍!?」
她與清歡對視一眼,低聲嘆道:「可他顯然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一直以為自己是苗家唯一的倖存者。」
小姨美眸微凝,輕聲道:「如此說來,苗劍並沒有死,只是換了一具新的軀殼。」
「他總有一天會找到慕容銘,找到長生劍派,前去尋仇只是不知要苦修多少年才有機會。」
「但如若有一天,苗劍得知真相,自己的枕邊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又會如何?」
顧清歡鳳眸扇動,低聲道:「那要看他,究竟是以苗劍的身份走下去,還是承認自己是一柄劍的事實。」
女子望了主人一眼,又道:「如若我是苗劍,得知自己從頭到尾都活在他人的佈局之下,所經一切不過是一場精心謀劃的假象」
清歡話到此處,卻突然怔住了。
仿佛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是先找長生劍復仇?還是直接將矛頭對準自己的枕邊人?
良久之後,女子輕嘆道:「得知真相後,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他不會想知道的。」
趙慶目光閃爍,將清歡攬入懷中,餵她飲下靈酒。
在方才的講述之中,他將關於青影的存在盡數抹去了,所有的鍋都推到了沈俗身上。
如若清歡得知與自己相伴許久的小女孩,也參與在其中想必會極為難過。
小姨低聲道:「當真是殘忍的邪門魔道。」
趙慶點頭笑道:「好在苗劍跟咱們沒什麼仇怨,否則怕是要趕緊搬家了。」
王姝月在桌下不停踢踏着雪足玉腿,脆聲開口:「故事裏都是這樣描述的」
她明眸閃爍,回望三人的目光,而後捧起眼前的酒盞斟酌講述。
「平平無奇的主人公,一步一步的艱難探索修行之道。」
「他背負血海深仇,但卻不敢宣揚只因自己實力太過弱小。」
「有一天,他拜入了宗門,結識了道侶,卻發現自己周身總是莫名其妙的有禍事發生。」
「後來他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一處山穴,發現了曠世珍寶!」姝月將這句話咬的很重,畢竟沒有奇遇當不了主人公。
此刻,她明眸對上小姨的目光,脆聲笑道:「苗劍消失,或許便是撞上了什麼機緣?」
「有可能。」
嬌妻給自己又到了一杯靈酒,繼續講述。
「他依憑各種機緣,以仇恨為動力,不停的掙扎前進。」
「他的兄弟手足,皆盡死在了一場場禍亂之中,他的家人父母,早就被邪惡的仇人屠戮。」
「但他的妻子卻始終伴隨在他身邊,他們很恩愛。」
「終於有一天,他登臨絕巔,斬盡天下仇敵,卻發現原來一切都是騙局,他始終活在一場陰謀之下。」
「他的妻子,是一位十惡不赦的魔修,也是他真正的滅門仇人。」
「那一天,利劍出鞘,血濺三尺,只留下他一人俯瞰渺小的人間」
周曉怡美眸扇動,輕笑道:「有瑕疵。」
「如果我是筆者,應該會繼續寫下去。」
「主人公洞悉了所有起因緣由,卻發現自己依舊是那麼的弱小不堪,那些佈局之人擁有通天徹地的修為實力。」
「他便偷偷離開了自己的妻子,閉關苦修,歷經一場又一場死生危機之後」
小姨輕抿靈酒,低聲道:「就可以出下一冊話本了。」
「這樣可以多賺不少銀子。」
趙慶:
有必要檢查一下姝月的儲物戒,她真的有認真修行嗎?
當他將目光投向姝月,卻沒曾想原本沉浸在小姨話語之中的嬌妻,此刻突然起身,放下了縴手之中的杯盞。
王姝月緩緩走到了趙慶身前,將清歡從他懷中拉起。
一雙明眸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輕聲道:「而我,便是做下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你所經歷的一切神異,紫珠樓丹塔試煉,血衣考核,還有這個沈俗秘境,都是我安排的」
趙慶:???
他沉吟道:「是枯桃秘境。」
「哦!枯桃秘境!都是我安排的。」
姝月明眸間閃過不太自然的狠厲:「趙慶,你便是我的劍!」
在她身側,顧清歡笑盈盈的退後,躲到了小姨身邊。
趙慶大手一攬,將眼前嬌妻按在了自己腿上,狠狠一扯便露出了挺翹的雪臀。
「啪!」
趙慶:「劍沒有,棍棒伺候倒是給你準備好了。」
「給你一次重新斟酌言語的機會。」
姝月玉腿輕顫,感受到翹臀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和絲絲涼意,她不由得將小手擋在身後,輕輕扭動嬌軀。
回眸之間明眸中閃過一絲輕蔑:「以你的實力,逃不出我的手心。」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之後,嬌妻掙扎脫離了丈夫的懷抱:「疼!別!鵝!」
「我問盛光閣的掌柜要了秘方,鵝還在灶上呢!」
嬌俏女子面色漲紅,整理自己的衣裙之後,美眸掃過清歡的小姨,又看向自己的丈夫。
她低聲道:「曉怡今夜幫幫忙,我們鬥不過他。」
「嗯!?」
小姨美眸一挑,輕笑道:「你先將桌上的靈酒飲盡,再飲三盞春風渡,我便隨你們一起對付趙慶。」
顧清歡微微蹙眉,上前一步將酒壺遞道姝月手中,輕聲道:「是你們兩個對付主人,清歡幫主人。」
嬌妻瓊鼻微皺,輕輕剜了丈夫一眼,便轉身前往廚房取鵝。
四杯靈酒重新斟滿。
雖然已過子時,但夜晚才剛剛開始。
司禾的幽幽心念傳徹:「或許,等苗劍得知真相之時,便是魔劍出鞘之日。」
嗯愛出不出。
趙慶回應道:「你不會在路上把靈石花完吧?」
司禾:「喝你的酒吧!」
「」
趙慶收回心神,眼前有一縷青絲盪過,是清歡纖柔的身段靠在了懷中。
他笑着夾菜,將最後一絲顧慮也放下了。
不管青影是魔道還是正道,都不重要了畢竟,自己全家都拴在血衣的船上,這條路總是要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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