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矍發現,沈嬌又開始聯繫他了。
青年像一隻小心翼翼縮在殼裏的蝸牛,在經過這麼多天的敲打後,終於肯朝他慢慢的探出一點身子。
可他的性子實在是溫吞孤僻,任他怎麼勸都不肯出來見他。
不過,眼看勝利就在前方招手的宋大少爺也不生氣。
他球也不打了,拿着手機坐在宿舍里,搜羅着網上的笑話講給他聽。
室友從外面回來,看見他一臉春心蕩漾的模樣愣了愣。「宋哥這是在跟喜歡的人聊天啊?笑成這模樣。」
宋矍拿着手機,沒否認。
室友看得嘖嘖稱奇,「看來我們浪蕩的宋大少爺要收心了。」
宋矍哄着電話那頭的人跟他開視頻,聞言笑了笑,「收心倒不至於,一個目前比較稀奇的小玩意罷了。」
要讓他跟他過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
首先,無論他在外面玩得怎麼花,但娶進門的宋家少奶奶一定是得跟他家門當戶對的女孩子。其次
他想着青年那雙安安靜靜搭在輪椅上沒有任何知覺的腿,眼底閃過譏諷。
就那樣的人,也配?
不過,青年的那張臉實在是好看。
他像一朵開得熱烈的玫瑰,看似脆弱,實則渾身佈滿尖刺。不把他吃到嘴裏,他實在很難甘心。
在宋矍的不懈努力下,沈嬌終於願意和他開視頻了。
窄窄的一小塊屏幕映出一張俏生生的臉,明明是格外死亡的前置攝像頭,可他卻扛住了。燈光在他頭頂,像是開了一層濾鏡。他伸手,將擋住眼睛的長髮撥開,似乎很少和人視頻,眼神不自然的閃躲,抿着唇,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屏幕那頭的宋矍呼吸一下就亂了。
他去陽台點了根煙,辛辣的氣味混合着外面的冷風,將他的某些想法撩撥得蠢蠢欲動。
他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張臉,啞着聲音開口,「真的不能出來嗎?」
沈嬌搖了搖頭,聲音很軟,「不可以,至少現在不行。」
宋矍從來不知道他的聲音軟下來這麼好聽,像一把小刷子,沿着他的脊椎而下,酥酥麻麻的一片。
他夾着煙,趴在欄杆上,「那你這樣算是答應我了嗎?」
沈嬌道,「我再考慮兩天好不好?」
宋矍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考慮的,但看着青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把煙丟在地上,抬腳碾息。
「行,就兩天,兩天後我要知道結果。」
總歸結果只有一個。
可萬萬沒想到,都到這種時候了,他還是被青年擺了一道。
那時他正在階梯教室上大課,收到沈嬌的消息時,還以為他真的考慮好了,便喜滋滋的點開。
【宋矍,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在你拒絕小鈺後,她喝得名酊大醉,在家哭了整整三天。我是她哥哥,不能做對不起她的事,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她,別再糾纏我了。】
隨之一道發過來的還有偵探送回來的消息。
宋矍陰沉着臉,從後門出了教室。
他懶得看那一堆資料,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說。」
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這沈家人還挺有意思的。」
「他們家一直都是家族企業,靠做香水為主,而且這香水的配方傳女不傳男,所以當家人一直都是女的。」
「沈嬌的母親沈秋禾頭上有個姐姐,下面有個妹妹,她姐比他聰明能幹,她妹比她乖巧討人。她一個老二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處境尷尬。」
「所以當時才二十四歲的她迫不及待的找了個人成婚,想搶在兩姐妹之前生下個女孩子來穩固地位。」
「她和她老公結婚的第二年就懷孕了,當時還背地裏偷偷花錢找醫院做胎兒的性別鑑定。」
「不知道是看錯了還是怎麼的,醫生說她懷的是女孩子。這可把她高興壞了,當即就把這個消息告訴家裏人,甚至連名字都取好了,就叫沈嬌。」
「結果沒想到,生下來卻是一個帶把的。」
「沈秋禾氣壞了。可偏偏是自己生的,也是自己留的,有氣也撒不出來。所以她一直不待見沈嬌。」
「其實光是這樣也還好,畢竟錯在給他們做鑑定的醫生。可就在幾年前,沈家發生了一件大事。沈秋禾她媽好端端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差點給摔成傻子。很不湊巧的是,他們公司當天出了點問題。」
「他們這一家子有點迷信,當即找了個大師來算命。那大師在沈家別墅里轉了一圈,然後要了每個人的生辰八字,最後在眾多的生辰八字里選到了沈嬌的那個,說他命裏帶煞,沈家人長久跟他住在一塊的話,他們家的生意只會越來越差。」
「於是,第二天沈秋禾一家就搬出了沈家老宅,沈秋禾也從公司的核心人員被調派到了外圍。」
「她自己本身就沒什麼商業頭腦,這麼多年來靠的不過是沈家二小姐的面子。被調到外圍後,工作能力頓時就暴露出來,她經手的項目總是辦得一塌糊塗。可都這樣了,她也沒懷疑過自己的問題,一直以為就是沈嬌克她。」
「從此對他的態度越發不好 ,再加上他因為救人斷了腿,相當於在家養了一個廢物。因此,對他的態度更加惡劣,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憎惡。」
「不過」
電話那頭曖昧不明的笑了兩聲,他見過沈嬌的照片,大致也猜到宋矍為什麼會讓他去調查。
「這沈嬌啊,經歷挺慘,但他的臉」
他頓了頓,心照不宣的開口,「這樣的人,你給他點好處,不就眼巴巴的貼上來了嗎?」
宋矍掛斷電話,無聲冷笑。
給點好處就眼巴巴的貼過來?他看倒不見得。
可他宋矍什麼時候被人三番兩次的這樣耍過?
他拿着手機,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妹妹?
他勾唇,再一次打開手機,找到某個電話,抬手播了出去。
那頭很快就接了,女生小心翼翼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里,「宋宋矍?」
窗外的梧桐在風裏舒展枝葉,宋矍越過梧桐眺望天空,笑得漫不經心,「你不是想當我女朋友嗎?我給你個機會怎麼樣?」
—
宋矍和沈珏在一起了。
當天晚上沈鈺就在飯桌上分享了這個消息。
或許是由於她的心情好,亦或是她想迫不及待的把這個消息告訴沈嬌。
於是,在房間裏關了兩天的沈嬌終於被允許出來吃飯。
沈鈺的目光不動聲色的掃過青年的手背,看見上面的燙傷在塗了藥後隱隱約約要好的趨勢,不開心的皺着眉頭,隨即想到剛剛那通電話,喜悅便衝散了這點不開心。
「看到沒?我就說宋矍是我的,不管怎麼樣,他最後還是要和我在一起。我勸有的人別痴心妄想了,一個廢物而已,怎麼可能會入得了他的眼。」
青年低着頭默默夾了一筷子菜,不說話。
倒是沈秋禾有些擔憂的開口,「你確定這是真的嗎?他前兩天不是還罵你了,怎麼忽然就在一起了?」
「這當然是真的啦!他親自打電話給我說的,還能有假不成?再說了,他前兩天罵我不過是因為他心情不好,他都來跟我道歉了。」
沈秋禾看着她藏也藏不住的笑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沈鈺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裏,「你就別操心了,宋矍不會耍我的。而且,他還跟我說明天就來我們家拜訪。」
沈秋禾吃了一驚,「這麼快就見家長了?」
沈鈺得意的哼了一聲,「那說明他重視我呀。他說了,和我在一起,總要見一下家人才好。」
「這」
沈秋禾有些猶豫,可沈鈺管不了那麼多,「就這樣說定了,我明天就帶他回來,你在家裏做好飯等我們。」
第二天沈鈺當真要帶宋矍回家。
沈秋禾早早在家裏等着,就連季成眠為了見他,也跟學校請了假。
哪怕是沈嬌,也被要求着換了一身體面的衣裳,接見自己未來的妹夫。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沈家別墅里第一次洋溢着笑容。
外面暮色越來越深,沈鈺在群里跟他們匯報到了哪裏。沈嬌坐在輪椅上,看着沈秋禾跟王姨商量晚上要做什麼菜。
自始至終他都冷淡的垂着眼,仿佛一個毫不關己的局外人,直到他懷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負責他直播簽約的負責人。
【抱歉,經過你這段時間直播間的表現,公司決定和你解約。】
沈嬌拿着手機,將上面的消息看了又看,最後頹然的放下手。
終於,連他賴以生存的平台也拋棄了他。
自始至終,從來沒有一個人、一個地方願意收留他。
煙火的氣息透過廚房湧進鼻腔,頭頂的燈光交織成一副溫馨明亮的畫卷。輪椅上的青年微垂着頭,安靜的看着天邊爬上一輪清淺的月亮。
明明是一副溫馨平淡的畫面,可他的周身卻籠罩着深深的寂寥。
那一刻,他像溺亡在深海的人。
無邊的海水將它淹沒,他非但沒呼救,反而閉上眼,任由自己沉溺。
沈鈺又打了個電話過來,說她跟宋矍還有十分鐘就到。
沈秋禾掛斷電話,從廚房出來,看着沈嬌,「小鈺他們馬上就回來了,不管你之前跟宋矍發生過什麼,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希望你心裏有數。」
「對了」
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絲毫不掩飾眼底的厭惡,「既然小鈺說宋矍對你這張臉感興趣,那你就應該做一些事來消磨他的興趣。」
沈嬌卻問她,「媽?在你心裏,我是你兒子嗎?」
沈秋禾道,「如果當時我知道懷的是個男孩,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打掉。」
她這麼說,然後轉身,進了廚房,把門關上,像隔開兩個世界。
終於
他緊纂着的唯一一根浮木也斷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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