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晴,在小南香的監督下,已經浩浩蕩蕩開拔烏金盪。
要說聲勢浩大,恰如其分。
十幾條大船,什麼用麻袋填充稻草,冒充往日被搶的運糧商船,有馬家盪的西碼頭出發,船頭朝向西南,腳腳直奔烏金盪。孫雨晴一聲令下,大木船上桅杆滋啦滋啦豎起。風帆打開,強勁的東北風鼓起風帆,大木船像離弦之箭,嘩啦啦劈波斬浪。
小南香身披褐色披肩,腰間背着一把手槍,身後,一柄寶劍從後背到屁股,走起路來劍鞘在身後左右擺動。
她頭上戴着斗笠,穿着像個貴婦人,唯一不與之搭配的即頭上戴得着老土的斗笠。不值錢,一兩紋銀,可以買兩隻斗笠。於小南香腳下穿的牛皮馬靴,格格不入。你說大夏天的小南香又不怕捂出腥臭的汗漬。
孫雨晴見得小南香要跟自己一道來烏金盪,心裏多少有些不開心。
倒不是為了師傅搶他彩頭,而是因為有了師傅他便是變得縮手縮腳。徒弟在師傅面前,無論發生什麼。都得聽從師傅安排,這是上代傳下代的規矩。孫雨晴屬於那種乖孩子,從小沒有體驗一次親生父母對他的親情關懷。
在叔叔叔母家裏,他對叔叔和叔母來說,屬於那種得到不歡喜,丟掉不心疼的那種模稜兩可態度。如果孫明泉和胡川鳳不是看在孫明源經常從京城送銀票的面子上,要不然孫雨晴說不定早被他們倆送人家去了。
兩個大人對待兩個孩子不盡相同,左右鄰居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對待兩個孩子來說,他們當然以親兄妹自居。
孫雨娟被父母送到舅舅舅媽家裏,孫雨晴是沒有辦法阻擋,儘管他不知道自己不是孫明泉和胡川鳳親生,但對父母從小就寵着妹妹,所要求的記憶里難免有些整不明白。偶爾被父母帶到舅舅舅媽府上,孫雨晴有種歸屬感。
哪怕舅舅舅媽對他並不怎麼看好,孫雨晴依舊一口一個舅舅舅媽,叫得舅舅舅媽心裏甜滋滋地。
幾個表妹,對孫雨晴倒不錯。在親妹妹孫雨娟的身上,他找不到半點親情的氛圍。
倒是在舅舅舅媽家裏,表哥表姐對他那種好奇和青睞,令孫雨晴倍感親切。所以,平時他很想一個人,帶着妹妹來到舅舅舅媽家裏,和表哥表姐打成一片。鬥蛐蛐,捉螞蚱,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怎奈,這樣的機會父母從來都不給他。
多次將孫雨晴一個人放在馬家盪,他們一家三口來中心村的胡家大院走親戚,一連能幾天不回。孫雨晴從小就有一種被親情拋棄的感覺,對父母他沒什麼記恨,但肯定不怎麼青睞。正如胡川鳳和孫明泉對他一樣,從記事時候起,孫雨晴對父母的愛,總要比對妹妹孫雨娟差得多。
孫雨娟對孫雨晴來說,他是哥哥,儘管妹妹對他或有或無。
萬頃蘆葦盪,四處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一片。水裏的野鴨,見到大木船的到來,「嘩啦啦」從水面拱到水裏。
離開大木船,它們遠遠的伸長脖頸瞭望。大木船2和小舢板對他們倆說,都是壞傢伙。因為時不時從他們那裏冒出幾杆黑洞洞的獵槍,那傢伙噴出來的鐵蛋蛋,有時候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過後,它們的同伴便是飄在河面上一大片。
所以,野鴨子每每看到大木船,爭先恐後地要麼鑽到水肚裏,要麼展翅高飛。
落荒而逃,是它們求生的本能。實質上,對野鴨來說,他們也分不清大木船和小舢板的好壞。因為,碰到漁船小舢板,野鴨子和打魚人便是相安無事;但如果碰到小舢板船頭架起小腿粗的獵槍槍管時,那是專門要野鴨子命來的。
大木船也是一樣啊!
如果碰到商船,看到再多的野鴨,只是歡呼雀躍的站在船頭,對它們指指點點。反正它們聽不懂人話,只要不要它們的命,任憑爾等東南西北風,依舊在水面追逐,水底逮魚逐食;如果碰到想馬書奎一樣的大木船,見到它們便是一通乒乒乓乓,打得他們暈頭轉向。
野鴨子飛的飛,逃得逃,有的來不及飛,也來不及拱入水底,只得在水面一溜煙地展翅奔跑。水面上,即刻被野鴨子的逃跑在寬闊的水面上劃出一道道浪花,這些浪花,像一條條銀色的綵帶,分佈在大木船隊的兩旁。
野鴨的「呱呱呱」的叫聲,不像是逃命時候發出的慘叫。而是來了客人時,它們才能發出的發自肺腑的歡笑。
孫雨晴見此情景,從家丁手裏拿過一把長槍。
他舉槍瞄準在水面奔跑的野鴨子,就要開槍。小南香見狀,急忙制止他:「孫雨晴,你已經是大人了,既然吧自己打扮成上船,什麼怎麼可能會傳來槍聲?浩瀚蘆葦盪,一片汪洋。對你來說扳機一扣,大不了廢掉幾顆子彈,值不了幾兩銀子。
可是,你想過沒有,被土匪聽到了,你這不是相當於提前給土匪們通風報信了嗎?十六歲成丁,孫雨晴啦孫雨晴,你今年18歲,也就是個大男人了啊,難道什麼事還要有人跟着提醒你?只要你扳機一扣,烏金盪水域十里之外,都能聽到你的槍響。
老謀深算的土匪,能從槍響中判斷出是什麼武器發出的聲響。他們能分辨出獵槍的響聲和用來殺人的漢陽造發出的聲響區別在哪裏。孩子,做事切不可虎頭蛇尾,要謹慎行事才對呀!」小南香語重心長,這哪像一個師傅說出來的話,分明是將自己當着母親的身份再教育自己的兒子一樣,孫雨晴急忙收手。
在師傅面前,他只能憨憨的一笑。想不說話,唯恐師傅認為自己軟抵抗。
「是,師傅,徒兒謹遵教誨,下次絕不犯同樣的錯誤。嘿嘿......」
孫雨晴說完,自帶舵的望一眼小南香,表現出心服口服的態度,以示小南香見了給他一個非常中肯的判斷。「小的們,那船家衣服上來。我要和師傅都打扮成船夫,今兒個我們要給那烏金盪的水匪唱一出移花接木的大戲,哈哈哈......」
孫雨晴儘管長得像個大人,但頑皮的性格告訴小南香,他還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他你們知道,小南香聽說要她換上船夫的衣服,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啊呀呀,了不起,我兒子終於長大了,知道江湖險惡就好。她愉快的結果孫雨晴交給她的外套,卸下披肩,穿着船夫的外套,小南香看一看自己,在看一看孫雨晴。
她笑了,那種世界上母親,看到兒子做了一件世人都想不到的那種登峰造極的大事之後的笑......
送走了王德霞和孫雨娟,馬書奎摩拳擦掌。
「二東成,給老子扯起所以風帆,加快速度直奔馬家盪。今天,老子我要拿出真本領,血洗馬家盪。奶奶的,連個從窯子裏走出的風塵女子對我馬書奎不屑一顧,烏金盪的這水匪頭子做得有些窩囊。看來,老虎不發威,都當我是病貓了,快......」
「老大,不是說好了在烏金盪攔截上船嗎?你怎麼臨時改變主意了啊?上一次,我帶你去了一趟胡川逵他們家。你滿載而歸,得了夫人,又收穫五百兩銀票,按理說就已經得罪馬家盪的孫雨晴了。現在,你再去馬家盪騷擾,豈不是石灰往人家孫雨晴眼裏迷麼。
要知道那胡川逵和胡川鳳可是親兄妹,胡川逵即使孫雨晴和孫雨娟的舅舅你知道不?」二東成有些畏手畏腳,但又不得不去做。用二東成的話來說,說讓自己乾的是低人一等的榮門買賣呢!要不然我也是掌門老大,憑什麼畏懼你雀門馬占奎。
你看看你兄弟馬書奎乾的這些事,亞拉個巴子的,不是我王德霞跟在後邊嘀咕,這小子不知道將烏金盪的土匪帶到什麼地方去了。或許,時間不長一個個早就見了閻王。
「你說什麼?那胡川逵是馬家盪老孫舉人家的舅舅?」
馬書奎聽說過馬家盪出了個舉世聞名舉人,那可是京城大官。正因為如此,才沒有人去馬家盪干一票。不是說給孫明源大舉人的面子,而是誰幹了這樣的蠢事,招惹大官那可是誅殺九族的大事奶奶的,誰敢自己不想活再去連累自己家人啦!
「啊喲,老大哎,不是什麼舉人的舅舅。那舉人孫明源早已經骨頭打鼓,他弟弟孫明泉的老婆不就是胡川逵的妹妹胡川鳳嗎?你那抓過來的壓寨夫人孫雨娟和孫雨晴是親兄妹,處得好,你多個文武雙全的大舅哥。處得不好,你又樹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大太太給你的銀票你看了不是說什麼是些什麼鬼畫符嗎?那可是京城官府的掌印你知道不。
擁有這些銀票的人家,都是京城皇帝身邊的大官。要不然,你去錢行小街的賭場揮霍,怎麼可能那賭場老闆將五百兩的銀票兌換你六百兩真金實銀呢?你想想看,是那賭場老闆見到你畏懼的三分,還是看那銀票的面子上,對你格外奉承,難道,你心裏沒個數目?」
二東成意在聽信馬書奎,做人做事要留一手。
欺軟怕硬,是江湖人歷來順從的定律。惹不起的人,不要去惹;打不過的人,認個錯免得遭受不必要的羞辱;已經在胡川逵他們家走了上風,你再去招惹他們家外孫,亦或,人家胡川逵早就和他外孫商量怎麼對付你了。
二東成只是按照自己的為人思路,去展開胡川逵受到欺負之後,怎麼想方設法報復馬書奎。
「呵呵,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那賭場老闆可是個摳門的傢伙。死豬不怕開水燙,軟硬不吃,他怎麼會輕易多兌給我一百兩呢?我去,二東成,看來胡川逵他們家的銀票不止這些。
哈哈,等這一次的馬家盪之行幹得漂漂亮亮,一邊回去娶那孫雨娟,一邊在以請胡川逵喝喜酒為名,訛他一下。老傢伙,怪不得大太太聽說我開盤五百兩,她笑得屁顛屁顛的像個瘋婆子。笑我開價五百兩齣乎她的意料......原來如此。」
馬書奎說得輕巧,好像胡川逵在等着他上門去拿那銀票似的;好像那馬家盪孫雨晴是個沒孩子,他怎麼說便是百依百順的服從似的。得出一聽「噗呲」一聲笑噴,馬書奎見狀有些不解地問:「你為什麼這麼激動?
是不是看到我要娶到漂亮的小仙女了,你眼紅了?放心,二東成,你是有家室的人了。找幾個女人給你玩玩差不多,說是像我這樣,納為妻室,我想,你忙不過來不是。大哥告訴我,你在榮門的同門師姐妹中,是個有九個被你糟蹋過,有這回事嗎?
所以啊,不要看別人吃豆腐牙快,你得有這份閒心和實力去應付。胡川逵怎麼樣?十里八鄉誰不知道胡家大院人丁興旺,被我這麼一整,呵呵,威風掃地了吧!包括你二東成,淨幹些出賣老祖宗的事。本鄉本土的,你將我們帶過去,那中心村的人怎麼看你?
啊喲,二刀把子跟我說了,不就是因為胡川逵帶着他兒子胡立頂來到錢行小街的賭場沒給你二東成孝敬嘛,不以為我不知道。你瞞着我,二刀把子可不瞞着我。今天,咱哥倆打開窗戶說亮話,二刀把子和我有生死之交,他怎麼可能因為要想蠅頭小利背叛我呢!
哈哈哈......」馬書奎說出二東成從來都沒聽說過的話,對馬書奎的做法,二東成深感意外。
「啊......你和二刀把子是生死之交?」他不相信,我也二刀把子在跟自己喝酒時,似醉非醉地說出心裏話。對馬書奎極其不滿,的原因有三。
其一,馬書奎曾經將他侮辱過的女人送給自己做老婆;
其二,馬書奎利用二刀把子去過西射陽,血洗他們老家,那是派人利用自己回家探親,得到確切消息。雖然馬書奎所做的一切,自己渾然不知。西射陽人知道烏金盪的水匪中有個二刀把子,那畢竟是二刀把子為了討好水匪出賣了自己的家鄉富豪,二刀把子有難辨。
其三;每一次得手,二刀把子一家四口生活在烏金盪的水匪老窩,非得食物或者銀兩都是最少最後。二東成聽了,也對二刀把子說出心裏話。他告訴二刀把子,自己是看在馬占奎的面子上,才來烏金盪扶持馬書奎。
要不然憑什麼他一個榮門買賣的掌門人,來為一個無名小卒甘為馬前卒?
說到底,二東成直到現在才知道,那二刀把子每一次都被他當着自己人,一幫來一幫去,卻原來是馬書奎放在自己身邊的探子。看來,馬書奎並非像他哥哥馬占奎介紹的那樣,既蠢又不愛動腦筋。奶奶的,莫非是兄弟倆對我榮門打起壞主意?
嘿嘿,看來馬書奎還真的是程咬金的毛筆,裏面掩藏玄機啊!
「呵呵,老大,你說得不錯,我的確對胡川逵他們家懷恨在心。借老大之手,報復了胡川逵那老小子有眼無珠,不是因為我榮門買賣沒這個實力,也不是我榮門買賣老大膽小怕事。而是因地制宜,就地論事。動用我的人,得從益林小鎮入手。
比起動用烏金盪的人,多費周折。你看,動用你的人馬,我二東成僅僅是一句話的事。哈哈哈......老大,你得到的是實惠,我二東成得到的是泄氣。倒霉的,是那有眼無珠的老王八蛋胡川逵,我二東成何樂而不為。哈哈哈......」
二東成也不瞞着,既然你知道我二東成在背後說你壞話,與其說解釋等於掩飾。索性,老子我對你和盤托出,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好歹,沒我二東成在你烏金盪是客,你待我哪裏有待客之道。
去胡川逵他們家,小妾一大堆,你卻每一個送給我二東成開心一次;一人獨兜,我心裏早就有你了。不服,老子每天就走,大不了回去對馬占奎說一句:你兄弟那人不行,不懂得未來過去沒法相處。
二東成腦子裏還在考慮怎麼和馬書奎應對,馬書奎也在二東成面前一副勝利者的姿勢。
他以為二東成會因為他說出二東成在背後的小人舉動,回應此而無地自容。沒想到的是,大戰在即,正值用人之際,樹敵過半豈不是給自己自掘墳墓。「老大,前方發現商船隊正朝我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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