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跟着我進府這麼多年,也曾將你養育長大,金姝,你如今怎能這般對她!」
金夫人重情重義,這是她的優點,但現在卻成了個讓人覺得可笑的缺點。
金姝站起身,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卻能一條線筆直的走到金夫人面前。
「娘,你怎麼不聽聽我要說什麼,再來當這個判官呢?」
「你還能說什麼?你要趕走周嬤嬤和小五小六,難道是我冤枉你了?」
金夫人這輩子沒指望兒女能成才,但只希望他們能長成規規矩矩的樣子,知恩圖報,為富且仁。
但今日金姝連自己昔日的乳母都能如此絕情,那還能指望她如何對待和安縣的百姓!
金楚瑤在一旁表情嚴肅,雖然是表妹,但語氣卻像是金姝的長輩一般。
「姐姐,這次確實是你做的不對了,平日裏你想做什麼都行,叔母也都儘量包容你了。
可周嬤嬤她為金家賣命了一輩子,也算得你半個親人,不管小五小六如何招惹到你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怎麼還能任性到把他們一家趕出去呢。
你若真的這麼做了,以後讓和安縣百姓怎麼看我們金府?身為和安縣父母官的叔父,以後又該如何在百姓,在巡撫大人面前立足?」
這句話可真的是說到金夫人的心坎上了。
這個節骨眼,正是巡撫大人巡遊的時候,附近官員都恨不得讓親眷吃齋念佛,就為了給巡撫大人留下一個好印象。
自家女兒倒好,上午剛認下了章巡撫這個叔叔,下午就鬧出這種事情!
這讓原本對金姝有了些改觀的金夫人,現在更是滿心的恨鐵不成鋼!
「金姝,你太讓我失望了!」
這話說出來,原以為金姝多多少少會有點愧疚難安,亦或是情緒激動。
反正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應該是現在這副置身事外,面無表情的模樣。
金楚瑤看着她,期待着金姝接下來的反應。
這母女倆吵架的時候可太有意思了,誰也不讓着誰,到最後一個氣的恨不得滿地打滾,一個則氣的差點中風倒地,總之比仇人更像是仇人。
每每看到這一幕,金楚瑤便滿心暢快。
上輩子這對自私的母女倆,為了自家人逃荒,竟然把她丟在了和安縣自生自滅!
雖然她只是個旁親,但也是金家人啊!
然而這家人呢,緊要關頭只顧着自己!在那種人人都吃不飽飯的時候,真正該活下去的,應該是她這種頭腦和身體都健全的人!
而金夫人呢?
最後關頭卻選擇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而她那兩個女兒,一個瞎子!一個傻子!活下來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個累贅!
一想到那一家人離去時的場景,金楚瑤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尤其是最後,金姝施捨似的扔給了她一袋子銅板。
就用這麼一點錢就要彌補拋棄她的愧疚?
金楚瑤已經不記得自己在多少個重生後的夜裏被噩夢驚醒。
而現在,上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讓她不僅可以提前做好一切完全的準備,還可以騰出時間來報仇雪恨。
金家這一家人,都是她的仇人!
而她要讓這一家人都挨個嘗一嘗,自己當年的痛苦!
當初金夫人不是選擇了金姝嗎,那金楚瑤倒要看看,這兩人母女情深的戲碼還能演到什麼時候!
面對金姝這種沒用的廢物,金夫人到底還能忍她多久!
一想到這兩人母女決裂的場景,金楚瑤可暢快極了。
這一幕來的比想像中的要快很多,說不定就是今天,依着金姝的性子,這兩人又要好好的鬧上一場了!
然而,這邊金夫人已經輸出完畢,表情嚴肅,隨時等着面前的女兒原地發瘋。
結果金姝不哭不鬧,徑直走到金夫人面前,脫下了身上穿着的藕粉色外袍,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擼起了胳膊上的兩條袖子,將白生生的胳膊就這麼露在了外面。
「你」
金夫人話還沒說完,眼神卻猛的看到了金姝藏在長袖下面的兩個胳膊上,從胳膊肘到手腕處,層層疊疊的傷痕觸目驚心。
新的,舊的,摞在一塊。
其中最近傷的,雪白的皮膚變得一片鮮紅,黑色痂痕看着相當扎眼,猝不及防的刺痛了金夫人的心。
金姝那雙失神的眼睛對着她,不需要任何哭鬧,也不需要講什麼道理,只需要輕飄飄的問一句。
「整個海棠苑,上上下下一共九人,伺候我一人。
你是不是覺得我每日裏過的舒坦極了,平日裏責罵這些下人,都是因為我無理取鬧?」
金夫人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
和金姝吵的最凶最激烈的時候,也不見她紅過眼。
可現在看着女兒那兩條傷痕累累的胳膊,原本強勢的女人突然間就像是被人卸了所有的力氣。
「這這怎麼回事?你怎麼從來不和我說?這都怎麼弄得?!」
剛剛還在旁邊鬼哭狼嗥的周嬤嬤心虛的彎下腰,努力讓自己看着更加可憐些。
「夫人,這些老奴不知道啊,小姐從不讓老奴貼身伺候,這些傷老奴也概不知情!」
不管怎麼樣,先推脫乾淨再說。
金姝「看」向她,明知道她什麼都看不清,但周嬤嬤還是感覺到了一陣莫名其妙的壓迫感。
「你是管理院子的大嬤嬤,我被摔成這樣你說你不知情?」
金姝扯起嘴角冷笑。
「每一日,我都會被不同的東西給絆倒,樹枝,石子,板凳,椅子,這些東西就好像長了腿似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之前,念在你們都陪伴我這麼多年了,從未與你們計較過。
但現在,你們一個兩個偷奸耍滑直接演到了我眼面前,還想讓我繼續裝什麼都不知道?」
金夫人呼吸急促,忍不住伸手去抓金姝的胳膊,卻被金姝直接躲開,那兩條傷痕累累的胳膊也別收進了袖子裏面。
「你怎麼,從不與我說?」
「說了有用嗎?三年前,冬至,我被摔的頭破血流,我告訴你有人在我腳下放了石頭,你卻怪我貪玩。
從那之後我就知道,我是個瞎子,靠誰都沒用,只能靠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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