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之微微一怔。
這次她的直覺居然出了錯。
蘇成意站在原地頓了一下,沒再猶豫,走了回來。
「我幫你吹乾吧,你肩膀上有傷。」
「好啊。」
陳錦之輕輕一笑,站起身來。
蘇成意跟在她身後上樓,老舊的樓梯隨着兩人的腳步咯吱作響。
二樓的佈置看上去比一樓好一些,像是正兒八經的臥房了。
出於禮貌,蘇成意只是略略掃了一眼。
「你住這裏嗎?」
「不,我的房間在三樓。要去看看嗎?」
陳錦之沒回頭,徑直拐到右手邊的浴室,轉動門把手。
浴室里的水蒸氣蔓延,將沐浴露混合着她身上的香味濃烈地席捲出來。
呼吸之間帶着馥郁的熱氣,蘇成意咳嗽了一聲,感覺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腦更加有些發暈起來。
「.不用了。」
陳錦之先一步走進去,打開了排風扇。
水蒸氣散開之後,蘇成意觀察了一下浴室的構造。
和這棟房子總體上的老舊氣息不同,浴室看上去倒還是挺現代的白瓷磚。
或許是陳錦之剛洗過澡的緣故,地板上還有些滑。
蘇成意的站姿很小心,畢竟這種地方摔跤一看就很疼。
他慢慢捲起襯衫的袖口,問道:
「就在這裏吹嗎?」
「嗯,掉頭髮的話好打掃一點。」
「伱掉頭髮?」
蘇成意下意識就腦補了那種重病患者一大團一大團的掉發。
「你把頭髮留到這麼長也會掉的。」
陳錦之瞥了他一眼,顯然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她把吹風機拿出來插上插頭,就一副等待服務的樣子,站在了鏡子前。
蘇成意從她手裏拿過吹風機,卻沒急着打開開關。
而是左右環顧了一下,從門口拿過來一個凳子。
「你坐着吧,站着好累。」
陳錦之聽得想笑,這人的節能模式似乎體現在方方面面。
她順從地坐了下來,看着被霧氣暈染的鏡子裏兩人模糊交疊的身影。
先打開吹風機試了一下溫度,蘇成意把她的頭髮輕輕捧起來,避開她受了傷的肩膀。
然後他俯下身來,在耳邊說:
「燙的話記得說。」
陳錦之「嗯」了一聲,在他溫柔的動作和吹風機的熱風裏,如小貓一般饜足地閉上了眼睛。
蘇成意以前從沒給人吹過頭髮,但是給貓洗過澡。
所以他現在的動作,幾乎都是來自伺候貓主子的經驗。
好在現在的陳錦之比那隻胖狸花更加溫順。
蘇成意的指腹撫過她的側臉,她不會閃躲,反而會留戀地跟上來蹭一蹭。
陳錦之一開始還是坐得很標準的,畢竟是愛豆預備役,儀態什麼的都是要經過專業訓練的。
蘇成意回想起明星們需要接受的各方位無死角拍攝,但凡站姿坐姿有一點不良好,都會被鏡頭無限放大然後被吃瓜群眾批判。
但現在她顯然是懈怠了,整個人順勢後仰,幾乎窩到了他懷裏來。
溫香軟玉在懷,蘇成意眼觀鼻鼻觀心,主打一個坐懷不亂。
比理髮店裏的吹頭小哥還專業。
他一絲不苟地把每一縷頭髮絲都細心吹乾之後,第一個想法就是:
女生吹頭髮還能再累一點嗎
漂亮也是有代價的。
他這種頭髮連洗帶吹五分鐘就能搞定,如果是徐洋之前那種寸頭的話,估計洗臉的時候順手就能把頭洗了。
「好了。」
他關掉吹風機,俯身拔掉插頭的同時順便擦了一下鏡子。
陳錦之似乎是短暫地打了個盹,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有點迷濛,像是浴室剛剛散開的霧氣都又重新蓄積到她眼睛裏了。
蘇成意避免和這樣勾人的一雙眼睛對視,自顧自把吹風機的線重新纏好,放回柜子裏。
「很困嗎?頭髮已經吹乾了,可以直接睡覺,不會感冒的。」
像是要回應他的話似的,陳錦之迅速打了個哈欠。
她瞧着是不太清醒的樣子。
趁此機會,蘇成意故意把她頭頂乾燥的頭髮揉得亂蓬蓬的。
「幼不幼稚。」
陳錦之忽然笑了,跟着站起身來。
兩人離開浴室,站在樓梯邊上。
「那你先去睡會兒,有什麼事的話打電話。」
節能模式又悄悄啟動了,蘇成意剛準備靠在欄杆上,就被陳錦之抓住手腕拉了回去。
「不要亂靠,不牢固。」
她這話說得雲淡風輕,蘇成意卻愣了一下,嘗試着伸手抓住欄杆晃了晃。
還真有點松。
這難道不是很危險嗎??
「我會自動規避風險的。」
察覺到他的驚訝,陳錦之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這個高度也摔不死。」
「.」
蘇成意沉默。
「好啦,開玩笑的。」
陳錦之鬆開他的手腕,轉身上了兩階樓梯。
「那就學校見了?」
「好。」
見她點了頭,蘇成意才三步做兩步下樓。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陳錦之果然還站在原地目送他。
他揮揮手,轉身輕輕關上了門。
其實宿醉的反應還沒完全消除,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的時候,蘇成意還是一陣陣地噁心。
好在胃裏還是沒東西,想吐也沒得吐。
出租車司機看他一副暈車的樣子,生怕他吐車上,扯了好幾個黑膠袋塞他手裏。
蘇成意坐在後座,不想看手機,看手機會更暈。
就拿手指在膠袋上戳出一個個小洞,打發時間。
司機在駕駛座時刻觀察着,見蘇成意戳爛一個,他立馬就就又遞過來一個。
搞得蘇成意也不好意思再浪費膠袋資源了,只好停了手,閉目養神。
司機見他老實了下來,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下,美滋滋地打開了車載電台。
「很喜歡張愛玲的一句話: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接下來請聽眾朋友們收聽一首好聽的歌曲,來自陳胖子的——《紅玫瑰》。」
怎麼聽個歌都感覺在暗示點什麼。
蘇成意睜開眼睛,嘆了口氣。
想到剛剛掛楚傾眠的電話掛得那麼匆忙,她多半又要鬧脾氣了。
他把車窗稍微開了一點縫。
「哎,小伙子,我這打着空調呢,別開窗戶。」
司機很快又把車窗關得嚴嚴實實。
「師傅,不開點窗我可能要吐了。」
蘇成意索性扯了個謊。
「給你開開了。」
司機補救的動作同樣也很迅速。
四個車窗全部被敞開了,蘇成意在四面八方的風中凌亂了一會兒,才低下頭打開手機。
意料之外,楚傾眠居然像往常一樣沒有發過來一大堆消息,未讀消息只有一條。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成意的心中反而警鈴大作。
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他點開那一條消息,是個視頻。
視頻開頭是拿根筷子戳着的一個水煮蛋。
這什麼?
鏡頭一轉,像是個別墅自帶的院子裏的鐵門柵欄,有一隻巨大的狗被拴在裏面。
也不怪蘇成意說巨大,那狗的確是很巨型,跟座山似的。
幾乎沒在市里見過這麼大隻的狗。
背上是一看就很厚的黑色皮毛,像西遊記里那隻偷袈裟的黑熊精。
楚傾眠拿着筷子戳的水煮蛋一路小跑着就過去了。
這傢伙也不怕被咬,膽兒挺肥。
一般人見到這種體型的狗還是會有點害怕的吧。
那大狗顯然能聽到她跑過來的腳步,卻依然背對着她趴在原地,根本懶得動彈。
楚傾眠不僅不害怕,她笑吟吟的聲音還從視頻里傳出來:
「小狗勾~給你吃這個!」
是怎麼對着一座黑山叫出「小狗狗」這個稱呼的?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蘇成意看了一眼時間,回過去一句:
「它吃了嗎?」
楚傾眠很快就回過來一個新的視頻。
她舉着水煮蛋眼巴巴地喊了半天,那狗子終於轉過了頭來。
原來還是只三花狗狗。
爪子,臉部,胸前以及尾巴尖尖都是白色的毛,還長着非常有特色的褐色豆豆眉。
還挺可愛的嘛,就是渾身髒兮兮的。
視頻的最後三花狗狗終於懶洋洋地走了過來,楚傾眠馬上獻寶似的把雞蛋遞了過去,被它一口吞掉。
蘇成意又低頭打字。
「是哪裏來的黑熊精?」
「小伙子,到了啊。」
司機把車停到巷子口,蘇成意抬頭看了一眼,掃碼付錢下車。
楚傾眠現在沒有回覆,於是蘇成意先退出來看其他的消息。
徐洋二十分鐘前噼里啪啦發過來了一大串。
「意總,我懺悔,我悔過,我認錯。」
「我對我的酒量有着極其錯誤的認知。」
「我以後再也不帶着你瞎喝了。剛剛眠姐打電話過來把我好一頓罵。」
「我早上在木頭家醒來的時候人都傻了。木頭說你去何悟非家睡的,睡得咋樣啊?」
木頭居然幫自己打了個掩護。
「我剛到家,幸好我娘不在,不然我死定了。」
「哎,一會兒晚點還有個局,來不來?」
這人像是悔過的態度嗎?酒都還沒醒呢吧。
「放心,不喝酒。就單純吃飯,我表姐回國了,辦歡迎會呢,讓我多帶點人去,我把木頭也拐過去了,哈哈。」
還附帶了一張他和林桐的合照。
林桐哭喪着臉,看起來完全就是被迫參與的。
蘇成意回了一句:
「再說吧。」
「成,到時候你跟我說一聲,我叫車接你。」
那今天豈不是就剩他和林姐姐吃飯了?
蘇成意看了一眼短訊,林姐姐果然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發消息。
雖然加起來可能還沒徐洋五分鐘之內發的消息多。
「林桐說你們喝酒了,還好嗎?」
「下次,不要喝太多了,會難受。」
「今天要休息嗎?下次再吃飯也可以。」
蘇成意想了想,其實今天是真有點想休息的。
宿醉之後整個人狀態都不太對勁,但一想到助聽器的事情,他還是打消了偷懶的念頭。
「不用,我待會兒就來找你。」
回完這條消息之後,他就起身走進了浴室。
簡單沖了澡,換上和剛剛脫下來換洗的那套一模一樣的白襯衫和西褲。
真不是他不願意穿得青春一點,而是他衣櫃裏真就只有這些黑白灰很商務的衣服。
給自己吹頭髮的時候,想到陳錦之絲絲縷縷的披肩長發,蘇成意頭一次意識到短頭髮居然要方便這麼多。
雖然洗了澡,但心理作用總讓他覺得,身上還有一股洗之不去的酒精味。
要是有什麼香水之類的就好了,物理壓制一下。
只可惜以十七歲的蘇成意的直男程度,香水什麼的家裏是不可能有的。
工作之後他偶爾還是會噴一些香水的,沒別的原因,只是不喜歡沾上煙味。
他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把換洗的衣服的口袋清空。
首先拿出來的就是那個面具,雖然裂開了,但他還是小心收了起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可以留個紀念。
學生證和幾張零錢夾在一起,應該是陳錦之幫忙收起來的。
蘇成意想把零錢抽出來放到桌上,隨之卻滾出來一個很袖珍的瓶子。
他眼疾手快把它按住,是玻璃瓶,外面裹了一圈紙。
隨着瓶身的滾動,紙條也被鋪開,隱約看到一行小字。
蘇成意心下好奇,撿起紙條,上面的字跡他很熟悉。
這段時間來不知批改過多少她的試卷了。
「下次喝酒之後,要噴完香水才能來見我。」
蘇成意擰開蓋子湊近聞了聞。
有一點像她自己用的那款,清澈透亮的茶香,但是又略帶了一些木質香和柑橘味。
很好聞。
蘇成意心裏好奇是什麼牌子的,忍不住發消息給陳錦之。
「你給我的香水叫什麼名字?」
原本以為她這時候應該在睡夢中,沒想到她回的很快。
雖然是一如既往地答非所問。
「好聞嗎?」
「嗯,很好聞,想買個大瓶的。」
「事後清晨。」
「.」
這名字,蘇成意一下子如鯁在喉。
該說不說還挺應景不對,什麼亂七八糟的。
「開玩笑的。」
「是我自己調的。」
果然又在騙人。
蘇成意幾乎可以想像出陳錦之那雙眼睛裏此時正露出怎樣得逞的笑意了。
「因為不確定你喜不喜歡,所以先做了小樣。」
她又正經補充過來一句。
蘇成意知道她會調香,之前也說過會幫他調適合他的專屬香水。
但是沒想到她效率這麼高,調香的水平也這麼強。
「很好聞。」
「喜歡嗎?」
「喜歡。」
「所以下次?」
「.下次喝完酒會噴完香水才來見你。」
「乖。」
「.」
看起來真的很討厭酒味啊。
也對,蘇成意忽然想到陳錦之那個酒鬼爹。
有這樣的家庭陰影,不討厭酒味才奇怪了。
這樣想來,昨晚她沒有把自己打包丟出去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蘇成意放下手機,稍微往自己身上噴了一點香水。
味道散開之後變得更好聞了些,清新與溫和並存。
如果是上輩子偶然聞到,他估計會很努力地想要找到是哪個牌子的香水。
回到房間,把面具收進抽屜里。
從前他是絕對不會把這些東西帶回家的,所以他的抽屜里空空蕩蕩,僅有的幾件新東西還都是重生之後的。
楚遠江送的那塊理查德米勒,楚傾眠送的青玉貔貅,蘇成意隨手就把塑料面具和這倆昂貴的玩意擺到了一起。
又從另一個抽屜里把上次修好的助聽器拿了出來。
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蘇成意仔細觀察了一下助聽器的構造,輕輕按了按電源鍵,尾部就隱約閃了閃綠燈,看上去是正常運轉的信號。
他小心地收進襯衫口袋裏。
能不能用的,一會兒試試就知道了。
感謝書友low power,很愛早退,琪琪斯坦,東東的打賞!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投票支持!
PS:是真的有這款香水不是我造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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