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難和玉琅琊的表情有些陰沉。
裴季的府邸上,只有他這一脈。
換句話說,死掉的女人和孩子,多多少少,應該都和裴季有點關係。
一年,十個孩子沒了?
哪怕是妻妾成群,也是相當駭人聽聞了。
而且更讓人疑心的是,裴季一年夭折十個孩子,連同翠環在內,還死去了七個妾室和通房。
可在除夕法會上見到他時,他的臉上也只有恐懼,半點不見悲傷之態。
這似乎說不通!
兩人默不作聲的樣子,也終於讓這位小道士意識到,梁九難和玉琅琊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兩人,詢問道:「兩位不是來給自己夭折的孩子祈福的嗎?」
不等兩人解釋什麼,隨着一陣腳步聲,一道蒼老的聲音自門口響起。
「梁大人,玉大人,許久不見了。」
「只是,兩位尚未婚配,更不談子嗣之說,怎的好端端地要來殘生娘娘殿裏呢?」
這道聲音,對於梁九難、玉琅琊來說並不陌生。
兩人轉身之下,拱了拱手,帶着一絲恭敬之色:「見過雲鶴道長!」
眼前,是一位骨瘦如柴,但雙目炯炯用神的白髮老道,拂塵一揮,頗有些仙風道骨的韻味。
「兩位大人不必如此客氣,貧道只是個修行人,兩位是官場人士,尊卑有別,不可失了禮數。」說着,雲鶴道長看向那小道士:「你且去完成自己的課業,為師自會招待他們。」
小道士心虛地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地跑了。
眼見玉琅琊就這麼站在那裏,梁九難心裏暗嘆,自家這位義姐,當真是情商堪憂。
當即,梁九難堆起笑容,繼續道:
「道長這麼說可是折煞我們了。」
「您可是這揚州城為數不多的七品術士,官場的身份算什麼呢?」
「只是刺史大人和司主大人,都已經焦頭爛額了,只能差遣我們兩個小輩來一趟,沒和道長稟報,還請恕罪。」
雲鶴道長搖了搖頭,跨入神殿中,給殘生娘娘上了一炷香:「兩位匆忙前來,必然是為了裴家之事。」
「道長慧眼。」梁九難嘆了口氣:「這件事情鬧得太大,刺史大人也在密切關注,又牽扯到裴司馬,降魔司也是沒轍了。」
說着,梁九難突然話鋒一轉:
「不過敢問道長,這殘生娘娘,是什麼時候供奉在千枯觀地呢?」
「先前幾次前來,似乎都不曾聽聞。」
雲鶴道長點點頭:
「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吧。」
「其實,千枯觀一直保留着一些當地的民俗信仰。」
「只不過,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拜殘生娘娘,多多少少有些」
「因此,若發現有施主因孩子夭折前來祈福,我們才會悄悄告知。」
玉琅琊着實是個急性子,眼見兩人一連串下來,似乎都到不了正題,不禁問道:「道長,那裴家一年買了十塊玉佩,你不覺得奇怪嗎?」
梁九難咧了咧嘴,悄悄拉了拉玉琅琊的袖口。
雲鶴道長一把歲數,倒是沒有計較之心,只是笑了笑:
「貧道是個修行人。」
「裴司馬,是官場之人,還是四大門閥之一的裴氏族人。」
「他若要買,貧道還能不賣嗎?」
「至於他的孩子為何夭折,夭折的數量又為何如此之多,這也不是貧道能夠置喙的。」
「那麼裴司馬的妾室翠環,應該有單獨來祈福過吧。」梁九難又道。
雲鶴道長皺了皺眉,站在那裏細細回憶了片刻:
「如此說來,的確是。」
「想來,應該有三年了,每年中元節當天,她都會來求一塊。」
「關於這件事情,貧道所知也不多,只是在她求取玉牌的時候,聽到過一些,說是要去揚州湖心祭奠。」
「當時貧道還奇怪,孩子莫非是在揚州湖溺亡不成?怎的祭奠要去那裏。」
顯然,雲鶴道長對於這一切,所知也並不多。
梁九難心念一轉,便拉着玉琅琊離開了千枯觀。
大街上,玉琅琊有些苦惱:「這麼看,我們只能再去碼頭一探究竟了。」
梁九難點點頭:
「我隱隱覺得,千枯觀可能和這次的事情脫不了干係。」
「他突兀地來到殘生娘娘殿,本質上就很奇怪。」
「但云鶴道長是七品高手,也就司主大人和刺史大人和少數幾位前輩,能穩穩壓制他,只能先作罷了。」
思來想去,目前能夠方便調查的方向,也就只有裴家碼頭了。
作為四大姓之一的門閥貴族,哪怕揚州城只有裴季這一脈,但其裴家涵蓋的產業,也是相當恐怖了。
裴家碼頭,作為河道的樞紐位置,每年給裴季帶來的利潤,恐怕都有上萬兩黃金。
「雖然我知道裴家碼頭大概很忙碌,但是這光景,還真是沒想到。」玉琅琊看着幾乎將碼頭邊停靠得滿滿當當的貨船,不由瞠目。
「是啊,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司主不讓你我輕易調查裴府的原因。」梁九難沉聲道:「別看裴季自己不修煉,但裴氏宗族,要弄死你我,實在是易如反掌。」
「那現在怎麼辦?」玉琅琊反問道:「碼頭這麼忙,我們想要借條船調查一二,肯定是行不通的。」
梁九難也是為這件事情頭疼。
翠環祭奠之處在湖中心,那就只能去那裏看看。
如今似乎也只能找碼頭的負責人了。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後,梁九難和玉琅琊找到了負責碼頭運貨的吳管事。
這吳管事肥肥胖胖的,已然過了不惑之年,哪怕是天寒地凍的光景,他站在那裏指揮工人搬貨,竟已經累得直喘粗氣,不斷用一隻錦帕擦拭着額頭上的汗漬。
「你們輕點,這可是今年的新茶,要是磕了碰了,把你們賣了都賠不起!」
吳管事說話時頗有些尖酸刻薄。
梁九難和玉琅琊上前,給出自己的腰牌信物之後,拱手道:
「揚州降魔司降魔衛,梁九難(玉琅琊),想要和管事你借一艘船。」
一聽是降魔司,吳管事一愣,頓時擠出一絲殷勤的笑容:「應該的!不過敢問兩位大人,你們借船是要去哪兒呢?」
梁九難指了指遠處:「湖中心。」
瞬間,吳管事的臉色「唰」的一下,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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