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
李清寧和陳雲打開視頻,同李母聊天。
在看了孩子以後,李母又叮囑陳雲一番注意休息之類的話,「我們要跟江陽父母見面,就不能過去了。」
雙方父母見面是早就約好的。
只不過因為李清寧要參加春晚,所以就推遲到了年後。
「嗯——」
陳雲甜滋滋的答應了。
她結婚的時候,李母就代替她母親見孟在行的父母了:「今年不能去給您拜年了,等明年,我帶閨女一起去,到時候讓您教她彈琴。」
江陽:
真他媽卷。
剛滿一周就學琴。
他瞅一眼孟在行,孟在行不言語。
這就是他說讓閨女學琴的話找李母的原因。
他老婆深得李母真傳,要讓他老婆來教,家庭難安,出一個李魔頭還好,就怕沒那天賦,到時候成了街溜子。
陳雲還說:「讓小寧也抓緊時間生一個,到時候又可以像我們小時候學琴那樣熱鬧了。」
李清寧瞪她一眼。
這娘們又在這兒給她上眼藥呢。
李母笑呵呵的:「小陽還年輕,不着急。」
陳云:???
什麼情況?!
老師放棄養小號了?
不對呀!
李母一直盼着自己後繼有人。這希望本來寄托在李清寧身上,奈何李清寧顛了,衣缽就傳到陳雲這兒,但這一代有了,下一代還沒着落呢,所以李母對下一代很上心。
現在怎麼心意變了?
陳雲這沒挑撥成功,也沒順了李母心意,讓她很鬱悶。細一琢磨,小陽還年輕?這孫子什麼時候在老師心中地位那麼高了,她越想越不對勁,甚至都有點堵奶了。
於是——
在又聊一會兒以後,見不太方便,李清寧和江陽就打算離開。
李清寧叮囑道:「我這段時間就不陪你了,老孟,你把雲姐照顧好了,有什麼要幫忙的,及時跟我們說。」
「行。」
孟在行送他們出去。
江陽和李清寧在告別孟在行以後,在記者們的咔嚓歡迎中上了車,回了家,簡單收拾了一下。
下午。
陳姐開車,把江陽和李清寧送到了高鐵站。
高鐵站人不是很多。
李清寧戴着口罩、帽子和墨鏡,背着結他,江陽拿了行李,向陳姐招手告別以後進車站,到了商務候車區候車。
李清寧拿了一本雜誌在看。
江陽把練習本拿出,看着候車區練習速寫。速寫原本是畫家們用來積累素材,培養和鍛造造型能力的。但對於江陽而言,速寫還是他抓住腦海中一瞬記憶畫面的工具。
這也讓他養成了一個毛病,就是不打草稿,因為有時候有些東西,你越去想,反而越不真,這大概就是江陽想要畫出父母的樣子,卻始終畫不出來的原因吧,但若是把想到的畫面快速落到紙筆上,那些想不到的也變清晰了。
當然。
江陽還是畫不出父母的樣子。
他正認真畫着。
忽然。
李清寧手機響了。
她老師打來的。
李清寧接了電話:「喂,老師——什麼?!」
江陽回過頭。
李清寧正好看向他:「張教授——去世了?」
中午才發現的。
李清寧的老師早上起床晚了點,不見張教授,以為他出門遛彎了。畢竟,在江陽牽線搭橋下,張教授同理髮大爺相熟以後,經常大早上的就去理髮大爺的攤子上曬太陽下象棋,說一說《三體》的新故事。但中午還不見張教授,老師心裏就犯嘀咕了,等到理髮大爺過來找,他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待他們把門打開時,發現張教授躺在床上,還是睡過去的模樣,卻已經醒不過來了。
救護車來了以後,上樓,進門,下樓,直接就走了。
李清寧忙給陳姐打了電話。
陳姐又返回來,把他們直接送到了學校。
學校領導已經在安排後事了。
江陽站在門口:「老張怎麼去的?」
理髮大爺搖了搖頭:「不知道。」
但在排除他殺以後,怎麼去的已經不重要了。
是啊。
生活不是推理。
哪有那麼多的謀殺案和轟轟烈烈的故事,但也不知道為何,江陽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萬一他是被殺的呢?」
理髮大爺被問住了:「不,不會吧?」
李清寧從側面摟住江陽,靠在他肩膀上。
江陽:「我開玩笑的。」
理髮大爺不是很懂江陽為什麼這時候開玩笑,他呆了呆,「進去看看吧,他們在床頭看到一封老張留給你的信。」
「我的?」
江陽疑惑地走了進去。
張教授就躺在臥室,安詳的閉着眼,任旁邊的同事、鄰居們走來走去。
李清寧扭頭看江陽。
「我沒事。」
江陽朝李清寧笑了笑。
他真沒事。
甚至可以說——
他是這個世界上,對張教授的離開看着最淡的人了。
雖然有不舍,但不會覺得惋惜。
唯一有些悲傷的,或許是覺得,人的動靜真小啊,在一個不經意的下午,不經意的角落,不經意的一個人,就那麼帶着一個曾是家的全世界離開了。
這時。
李清寧的老師走過來。
她手裏有一封信,「送給小陽的。」
早就寫好的。
在信中,張教授交代了後事。
房子是學校的,自不必說。操辦後事後留下的錢財,他們老兩口留下的樂器,樂譜、書籍等等東西,全部留給江陽夫婦,捐出去或者留下,任由他們處置。
「——江陽,我兒子一直想去看大海,我老跟他說有機會,有機會——呵,我後來再也沒看過大海
死亡是個奇怪的事。
有的人認識到了,活的更努力,更執着;有的人在他逼近時才意識到反義詞的美好;也有的人深受其困擾,我原以為你也這樣,但我有時看你,恍惚覺的我兒子回來了。
有天,你給我說了《靈異第六感》的故事.
我忽然明白了,你活在死亡里,沒有熱愛,沒有夢想,像鬼一樣縮在在陰影里,討好着別人——
假如。
我兒子靈魂真回來了,我會告訴他,孩子,往前看,別回頭。你還年輕,你還有很多機會,你還有最愛你的人,你不用上班,不用千軍萬馬獨木橋,不用愁車子、房子、票子,你有大把的時間,大把的資源,大把的天賦去揮霍。你躺平是對那些天天加班努力活着的人最大的侮辱
——要麼去死,要麼好好活着。
當然。
創業就算了
——還記得我說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房子嗎?愛情也如此,一開始你會愛上新房的一切,陶醉於擁有它的每一個清晨,就好像害怕會有人突然衝進房門指出這是個錯誤,你本不該住得那麼好。但經年累月,房子漸舊,你諳熟了它所有的破綻和瑕疵,你或許會生起離開的念頭,但不要忘記,在一個冬天,你對一個老頭說你想家時的樣子——永遠不要辜負那個讓你一身色彩絢爛的女孩,在你結婚時,她已經是你的家了。
——每個人生命中總有那麼一刻決定他們將成為什麼樣的人,要是你不了解那個故事,就不了解那個人
」
老張的信寫了好長。
有關於愛情,有關於生活的,有關於為人的,有關於處事的,還有關於安全的。
他恨不得把這一輩子所有的經驗在幾張紙上告訴江陽。
「囉嗦了。
人生的意義總在無意中失去,無意之中覓得,感謝上天,讓我在生命最後的階段遇見了你。不要難過,算了,你也不會難過,你小子有時候比我還老頭。那就說聲再見吧,我要去找我老伴,我兒子了,你好好的——
PS:《三體》全集記得燒給我。
再見!」
江陽翻了翻後面。
沒字了。
他又翻了翻信封,裏面空空如也。
李清寧:「找什麼呢?」
江陽:「銀行卡或者存摺啊,或者密碼?」
李清寧拍他一下。
江陽笑的停下來。
他看向安詳的老張。
學校已經成立了治喪委員會,校長擔任委員,殯儀館等之類的聯繫的很快,現在就要淨身穿衣了。
江陽去幫忙。
殯儀館的車很快到了,把遺體接走,江陽跟着去了。
治喪辦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有同事守靈,江陽作為一切遺產的繼承者,不等他說,就安排在裏面了。
稍晚。
張教授的幾個學生也過來了。
李清寧同陳姐回家了一趟,取了衣服。江陽換上以後,讓李清寧回去休息。
「不要。」
李清寧想陪着江陽。
「聽話。」
江陽還有很多忙讓李清寧幫呢,譬如問一下科幻雜誌那邊,這期雜誌印了沒有,如果沒有的話,他想把稿子追回來,在《三體》這一部連載結束後面補上一段話。
陳姐就在旁邊:「我這就去問一下。」
江陽又對李清寧說:「還有爸媽那邊,我們父母見面又得往後推了,退票什麼的,還得寧姐你操心呢。」
「對。」
李清寧忘記告訴爸媽了。
她忙去給李父李母打了個電話。
然後——
李父李母打算連夜趕過來,看望一下陳雲,「茜姐已經給他們買到票了,晚上八點的飛機,十一點半到。」
這下。
李清寧不得不回去了。
江陽讓她早點回去休息,晚上還得去機場接人呢。
「不用。」
李清寧讓茜姐去接。
她在這兒陪江陽呆到了八點左右,江陽才目送她坐上陳姐的車回去。待陳姐車尾燈消失在拐角處以後,江陽回去,坐在椅子上,拿出紙筆畫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
一個人走到江陽旁邊,看他的畫。
江陽抬頭看了一眼。
認識。
他們不久前在張教授家裏見過面。
還一起吃過飯呢。
「抽煙嗎?」
學生問他。
江陽搖頭。
學生把煙盒收起來:「——這麼說起來,老師上次差不多是在交代後事了,讓我們照顧你什麼的。」
學生抽一口煙,煙絲髮出輕微的滋啦的聲音:「老爺子也是,大魔王的老公,哪輪得到我們照顧。」
反倒是江陽——
李魚手裏溜出點人脈和資源,就夠他們吃飽了。
江陽沒說話。
學生也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
學生把煙掐了:「以後有什麼事了,言語一聲。」
他去找他的學弟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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