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若水帶着劍舞走了。
蘇沐心也帶着慕容荷走了,因為這位鍾離夫人留了下來。
熊大等人當然也走了。
涼亭里就剩下了三個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盆冰被鍾離若水帶走了的緣由,阿木忽然覺得這涼亭里有些熱。
他看了看李辰安,背着他的刀也離開了這裏,去了院子角落的一處陰涼地。
榮怡音坐在了李辰安的對面,沒有讓她的丫鬟給她打扇。
李辰安這時煮上了一壺茶,因為那罐涼茶也被鍾離若水帶走了。
他本等着這位鍾離夫人訓話,卻沒料到榮怡音此刻卻偏偏沒有說一句話。
她就這麼蹙眉看着他,這令李辰安的心裏有些異樣。
因為這個未來的岳母大致也就三十七八歲。
鍾離府畢竟是鍾離府,這岳母過的是養尊處優的日子,所以她比之母親顯得年輕許多。
她能成為鍾離塑的夫人,她能生出鍾離若水這麼漂亮的女兒,她的顏值是很高的,另外,她的身子也沒有走形,所以她和人老珠黃這個詞毫無關係。
李辰安不敢直視,因為……一個冷艷的貴婦人,其實足以挑戰他的軟肋!
「伯母,將心比心吧,我大致能猜到你在擔心什麼。」
榮怡音眉間緊蹙,她依舊盯着李辰安,忽然問了一句:「要怎樣你才能離開我女兒!」
李辰安沉吟片刻:「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小子才會與若水別!」
榮怡音愣了一下,「……這麼說,你是要死纏爛打到底了?」
「伯母,這不叫死纏爛打,這是我與若水之間的感情!」
榮怡音嗤笑了一聲,眉梢一揚,轉眼看向了那一片荷塘,「感情?你不配和我女兒談感情!」
「感情這個東西很貴!」
「本夫人依舊是曾經對你說過的那句話,莫要以為你能賺點銀子就能給若水一個安穩的家!」
「你的那點銀子,就算是在廣陵鍾離府面前,也不值一提!」
她收回了視線,盯着李辰安,「你才十七,你有大才華,你完全可以再找一個心儀的女子!」
「離開我女兒,你要官也好,要銀子也罷,你說出來,本夫人都會答應你!」
李辰安斟了兩杯茶,遞了一杯過去。
也抬眼看了看這位鍾離夫人,問了一句:「伯母,你為什麼就想要拆散我們呢?」
這一次鍾離夫人沉默了許久。
「定國侯府的危機,不是你能解決的!」
「那誰能?」
「這不是你該問的!」
李辰安眉間一蹙,「這麼說……你是想用若水的幸福去換取定國侯府的平安?」
「你可以這麼理解,但你這句話還是說的不對!」
「應該說是定國侯府能因此而平安,若水也能因此而幸福!」
「甚至、甚至你若是現在答應,你……你還能活着離開京都,回你的廣陵城!」
李辰安垂目,端起了茶盞。
茶水很燙,杯子也很燙。
他從鍾離夫人這句話中聽出了別樣的味道——
有人向這位夫人許了諾言,只要自己離開鍾離若水,便能保住這條小命。
這人是誰?
能讓鍾離夫人認為能保定國侯府平安的人,他要麼就是皇上,要麼就是皇子親王!
當時鐘離若水來京都,聽聞就是姬貴妃想要鍾離若水嫁給二皇子寧知行……
「伯母覺得二皇子真的就能贏了太子殿下入主東宮,甚至繼承大統麼?」
鍾離夫人倒是沒料到李辰安如此敏銳的看清楚了其中的關鍵,不過這樣也好,這樣他當能知難而退。
「古語有句話,叫夏蟲不可語冰!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麼?」
「你的階層決定了你所處的位置,你所處的位置決定了你視野所見的範圍!」
「本夫人也認為你詩文了得,可哪又如何?你依舊站在山腳下,所見最多不過是數頃田地!」
「至於二皇子能不能入主東宮,這不是你能夠隨意去猜測的!這裏面牽涉到許多的人和事……而你,本就是個局外之人,也永遠都是局外之人!」
李辰安倒沒有否定她的這番話,甚至還極為贊同。
但這件事偏偏涉及到自己和鍾離若水,他當然無法接受。
「可老夫人是認可了我們的。」
「……老夫人性格豪爽,也正因老夫人的緣由你還活着!不然,你踏入南門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可老夫人已經老了,無法庇護你們一輩子,也無法庇護定國侯府一輩子!」
「這江山終究是寧家的江山,定國侯府的那麼多人終究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總不能逃離這片土地吧?」
鍾離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又沉聲說道:「寧國畢竟有兩個大宗師!」
「燕國公府的那位燕基道……他可比老夫人年輕許多,他還是當今皇上昔日的同窗好友!」
「本夫人以為你學識淵博,當懂得一些道理!」
「你,無法帶給若水幸福!」
「你帶給她的將是無窮的災難!甚至這災難會波及到整個定國侯府上上下下的數千人!」
「這是本夫人最後一次問你,你若是答應,現在就可離開京都,我保證皇上不會因為你的離去追究你不尊旨意之罪!」
「另外……還是那句話,你想要什麼,本夫人就給你什麼!」
「你就在廣陵城逍遙快活一輩子,這不好麼?」
要說起來,這位鍾離夫人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在李辰安聽來,她此刻說的這些其實也都沒錯。
錯就錯在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性格啊!
鍾離若水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真正喜歡的第一個女人!
是她讓他明白自己真切的活在這個世界,是她讓他確定了自己活下去的所有目標。
如果沒有了她,自己活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
這便是歸屬。
是鍾離若水給了他的這份歸屬,並讓他有了動力為未來的美好去奮鬥。
所以,哪怕鍾離夫人說的再有道理,只要是想要拆散他們,就毫無道理!
「我若是依舊不願意呢?」
此間的氣氛頓時冰冷,仿佛比剛才製冰的時候還要冷上許多倍!
鍾離夫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真的是不懂事啊!」
「我給你說了這麼多,並不是認為你死了可惜,僅僅是不想若水與我因為你生出了嫌隙罷了!」
鍾離夫人站了起來。
踏步向涼亭外走去。
「你既如此不識抬舉……那就去死吧!」
她的話音剛落,東西兩棟樓上飛下了四個人來!
他們黑衣蒙面。
他們手裏的武器在陽光下散發着森然寒芒!
他們向這處涼亭飛來,舉起了手中的刀劍。
鍾離夫人沒有回頭,她的身後跟着那幾個婢女。
有人給她撐傘,有人為她打扇。
她覺得那冰鎮涼茶真的不錯,可惜,這小子真的是吃了豬油蒙了心,居然會覺得情比金堅!
李辰安豁然站起。
右手拔劍。
左手落在腰間,手裏扣着一把小李飛刀。
就在這時,阿木從院子角落的那陰影中走了出來。
左手拿着那酒囊,右手握住了背上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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