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丁卯和謝同舉的視現中,便見那夕陽下,一支整齊的隊伍向他們緩緩走來。
人群頓時再次沸騰。
前面,是穿着黑甲騎着黑馬背着漆黑長刀的士兵。
後面,是穿着銀甲騎着各種戰馬也背着漆黑長刀的士兵。
中間……中間是數十輛的馬車!
想來攝政王便在其中的一輛馬車裏。
他會不會在此停留片刻?
會不會下了馬車與這裏的父老鄉親們見個面說上幾句話呢?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隊伍越來越近。
原本嘈雜的人聲這時候悄然消失。
這數萬的人,竟然無一人說一個字。
就在這時,有三騎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左邊那位,便是水師提督鍾離秋陽。
右邊那位,便是英姿颯爽的芸晨郡主程依人!
中間那位……
理應就是攝政王了!
隊伍停了下來。
李辰安站在了二貨的背上。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雖說距離稍微有點遠,卻也能看出他很是年輕,相貌英俊!
他身披夕陽,更顯肅穆。
所有人都屏息住了呼吸,都極為期待的等着他說點什麼!
他伸出了一隻手,正要開口,卻不料有一聲狗叫傳來。
就在那一聲狗叫之後,那馬車裏,忽的傳來了一陣瘋狂的狗叫聲——
「汪汪汪汪汪……!」
這原本是一個莊嚴的畫面。
數萬的百姓仿佛朝聖一般,他們本應該在這時候跪在地上對這位偉大的攝政王頂禮膜拜!
然而,那驚天動地的狗叫聲,卻讓所有人大吃了一驚!
以至於他們的視線從李辰安的身上移了過去,盡皆看向了那數十輛馬車!
商人們的流動性最大,世間的消息,在他們中傳的也最快。
聽說攝政王從吳國歸來,那車隊裏就帶着許多從吳國抓來的狗!
對此,許多聽到了這一消息的商人們皆嗤之以鼻不以為意。
因為他們堅信寧國的攝政王,未來的皇上,他斷然沒可能去干那樣有失身份之事——
就算是攝政王喜歡吃狗肉,咱寧國的狗就很多呀!
何至於從吳國千里迢迢的帶狗回來!
那豈不是荒唐!
傳播這樣的謠言的那些人,其心可誅!
但現在……
所有人都傻了眼!
因為那不是一隻狗在叫!
那是……估摸着得有上千條的狗在叫!
攝政王跑去了一趟北漠,聽說還跑去了大荒國消滅了荒人的第二鷹!
他凱旋而歸,帶回來的竟然是狗……
你就算是帶回來幾個荒人的女人也是極好的呀!
再不濟帶幾匹馬回來也比這狗強吧!
謝同舉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唾沫,又看向了依舊還站在馬背上的攝政王,忽然覺得攝政王背後的那霞光似乎變得暗淡了一些。
陳丁卯卻一捋長須,意味深長一笑。
他搖了搖頭,心想這位攝政王之喜好,果真與眾不同。
在李辰安身後半步的鐘離秋陽和程依人相視一眼,彼此眼裏皆是驚詫。
他們也萬萬沒有料到李辰安這傢伙真帶回來了那麼多的狗啊!
李辰安此刻也很尷尬呀。
原本準備好要說的話竟然被狗給打斷,這醞釀起來的氣氛就變了些味道。
而這些百姓們看向自己的視線,也多了一些別樣的味道。
他能怎麼辦呢?
他扭頭望去,看向了王正浩軒這個罪魁禍首。
王正浩軒也沒料到這些狗為何會在這時候發了狂,他一聲大吼:「小黑……!」
那條小黑狗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抬頭,吐着漆黑的舌頭,狗臉獻媚的看向了王正浩軒。
「你,讓它們那些狗東西,立刻閉嘴,不然老子將它們全宰了!」
小黑偏着腦袋,漆黑的狗眼看着王正浩軒那憤怒的模樣呆了三息。
它似乎聽懂了王正浩軒的這個命令。
它「汪汪」兩聲,轉身就向那些裝着狗籠子的馬車沖了過去。
它一邊跑一邊衝着那些馬車「汪汪」狂叫!
就在鍾離秋陽等人回頭看着的極為震驚的視線中,它一路狂叫而過,那一路的狗叫聲便戛然而止。
而後,這裏又變得靜悄悄!
小黑掉頭,向王正浩軒狂奔而來。
搖着尾巴。
吐着舌頭。
狗眼裏仿佛帶着驕傲的笑!
好狗!
王正浩軒心裏一喜,伸手一招,小黑一躍而起跳到了馬背上。
它的兩條前腿一抬,一傢伙就搭在了王正浩軒的肩膀上。
它的舌頭一伸,「刺啦」一傢伙就舔在了王正浩軒的臉上!
李辰安又看向了那些依舊驚詫的百姓們。
他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讓人群中的那些姑娘們羞紅了臉。
他衝着所有人徐徐揮手,並沒有說一個字。
就這樣,隊伍進入了臨水城。
留下了一群一臉懵逼的人。
……
……
臨水城。
提督府。
鍾離秋陽煮上了一壺茶看向了李辰安。
「狗肉,真有那麼好吃的?」
李辰安咧嘴一笑,「確實好吃,不過最好是在冬至之後。」
「哎……」鍾離秋陽搖了搖頭,「你呀,還是如曾經在廣陵城一樣不着調!」
「你現在是攝政王!」
「那些百姓們是自發而來迎接你的,這便說明你在他們心目中已有了極高的威望!」
「這是多麼好的事!」
「你在他們面前說幾句鼓舞人心的話,這便能讓他們歡喜,便能將你的名聲傳至各地!」
「你的形象本已豎立了起來,卻被狗給毀了!」
「哎……這值得麼?」
李辰安不以為意,咧嘴一笑:
「你怎的也變得婆婆媽媽了起來?」
「餓了啊,你這地方有啥好吃的?」
鍾離秋陽撇了撇嘴,「真是看不懂你……我這提督府吃的倒是有,卻沒啥好吃的,戶部那邊要點銀子太不容易,要不呆會我帶你們出去吃?」
李辰安擺了擺手:
「今兒個就算了,太累,也讓我這個攝政王感受一下你這提督府的伙食吧。」
「不嫌棄?」
李辰安懶洋洋靠在了椅子上,「嫌棄個啥?」
「你不知道,從蜀州去了吳國,又去了北漠,再至江南,這一路所見……」
他的面色變得蕭索了起來,「寧國的百姓太苦!」
「尤其是在青黃不接之時!」
「這麼給你說吧,他們吃的是草根,咽的是樹皮!」
「更有甚者,連草根樹皮都被吃得乾乾淨淨……一個個餓得只剩下了皮包骨頭,就剩下一口氣吊着,指不定晚上躺下第二天就再也沒法醒來!」
「你說,這樣的情形,我能給這臨水城的百姓們說什麼呢?」
「我總不能昧着良心說寧國的好吧?」
「我而今並沒有為寧國的百姓們做點什麼,在未來的日子裏,在寧國的百姓還是處於這樣的生存環境之下,我什麼都不會再去說。」
「畫的餅是充不了飢的,最終還是看如何做,要看做了之後的效果。」
鍾離秋陽斟茶,抬眼,看向了李辰安。
這一刻的李辰安又變成了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與曾經那個榕樹下小酒館的小老闆截然不一樣。
所以這小子還是靠譜的。
但他為啥會那麼喜歡狗呢?
這癖好,怎的如此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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