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化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四。
這一天,李辰安一行四人進入了荒無人跡的無涯山幽冥谷。
他們必須歷經這一路的艱難險阻方能翻越無涯山,抵達吳國的下原州。
前路多艱險。
但為了挽救鍾離若水的生命,李辰安沒有絲毫猶豫。
他一往無前!
也是在這一天,小武一行回到了寧國的京都玉京城。
在玉京城的南門,溫煮雨率領文武大臣,在這裏迎接了皇長子的歸來。
玉京城沸騰了起來。
曾經的那些百姓們因為攝政王之死而悲傷,現在他們為皇長子的回歸歡呼雀躍。
逝者已矣,日子還得繼續。
京中早已傳出皇長子歸來之後便會登基為帝。
雖然此前並不知道小武是何人,但這些日子京中倒是流傳開了一些關於這位皇長子的消息——
比如,他一直生活在京都某個巷子的小院子裏。
比如,他有着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絕世醫術。
也比如,他是攝政王李辰安的至交好友。
當然,也有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的這隱疾。
至於他為何會有這隱疾,那些傳言所指向的罪魁禍首,皆是麗貴妃!
就是那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在皇長子出生僅僅數天的時間,就通過宮裏的太監魏三,給皇長子下了毒。
皇長子命大,他活了下來,落下了這麼個殘疾來。
這令京都的百姓們對皇長子生起了一些同情,至於那殘疾,大家心裏知道就好,往後可萬萬是不能去提的。
於是,有人心生感慨,說終究是真龍,歷經那麼多的劫難,現在終於回歸了皇宮,終於修成了正果。
至於攝政王李辰安……他雖死在了西山之巔,卻用他的死,換來了皇長子的歸位。
既然他與皇長子之間有着如兄弟般的情意,想來等皇長子登基之後,許會將李辰安的遺骸葬於皇陵。
攝政王此前的那些政策,想來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京中最近這些日子還傳出了皇宮將會遷移去長樂宮——
這是一個令所有人都震驚的消息。
作為千年來數個朝代的國都,百姓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要將皇宮給遷移出去。
再想想今科秋闈要在長樂宮舉行……
這就意味着寧國的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將從玉京城變為長樂城!
如果這位皇長子回京之後,真的選擇了在長樂城的長樂宮裏登基為帝,那麼這個傳言的消息便可確定!
就在最近的這些日子裏,聽說燕府家主,那位燕國公燕錦月已去了長樂城,在距離長樂宮最近的一條名為西堤街的街巷裏買下了一處大大的院子。
聽說齊國公程國公甚至定國侯府,還有消息靈通的大商人們這幾日都向長樂城涌了去。
甚至還聽說江南道的一些商賈巨富不知道從哪裏也得到了消息,也正在向京都而來,也是要去長樂城裏看看的。
京都那些家境殷實的商人們似乎都坐不住了。
從長樂城傳來的消息說,那地方的房價,可就像暴雨之後的玉帶河一樣,那是一天天蹭蹭蹭的往上漲啊!
但還是有許多人依舊在觀望。
他們半信半疑,總覺得遷都這種事太過荒謬。
那就要看這位皇長子回來之後的變化了。
他是要登基當皇帝的!
最終他會將皇宮選在長樂宮還是這玉京城的舊宮裏……可誰也說不準,也不是誰都能左右得了的。
寬闊的朱雀大道,哪怕此刻的陽光很是強烈,朱雀大道兩側依舊站滿了京都的百姓們。
他們在揮汗如雨的歡呼,便是對這位皇長子的殷切期待。
小武坐在馬車裏。
他掀開了車簾,看着外面那些激動的人群。
他不知道他們在歡呼什麼,他心裏反倒是極為落寞。
於是,他放下了車簾。
這是一座他極為熟悉的城。
這裏本有着他極為熟悉的人。
可這次回來,他卻覺得這座城變得很陌生。
此刻想來,便是沒有了曾經的那些熟悉的人。
孫爺爺走了。
除了孫爺爺之外,他最親密的人就是李辰安和鍾離若水。
可他們卻為了自己死在了西山之巔。
阿木和王正浩軒雖然一同回來了,但從內心而言,這兩人在他心裏的重要性,是遜色於李辰安和鍾離若水的。
猶記得那一天是昭化二十三年八月十三!
與李辰安的第一次相見,是在若水妹妹的花溪別院!
李辰安與自己的交流從一張紙開始!
他在那張紙上寫了一句話:小武,我很喜歡你!
小武咧嘴笑了起來。
他的臉依舊乾淨,他的眼依舊無垢。
只是,他的眼裏漸漸噙滿了淚水,片刻之後,順着眼角一顆顆滴落了下來。
「我是男人!」
「你也是男人!」
「師傅說兩個男人之間就算感情再深,可為朋友兄弟,卻不可為……」
「你和若水小姐才能談喜歡二字,與我,可為朋友!」
李辰安接過筆又寫道:
「喜歡與愛不一樣。」
「我說喜歡你,是喜歡你這快樂的性格,我喜歡和一個快樂的人在一起,我們現在就是朋友了,我希望未來我們能成為兄弟。」
我們已是兄弟,我卻失去了你,你讓我往後如何快樂的起來!
你說往後陪我去看星星看下雨看下雪的,可你卻不在了。
你當時那樣說的時候我心裏很歡喜,我說我一個人看星星看下雨看下雪也挺好……其實並不好。
一個人很孤獨。
很無聊。
便覺得星星很遠,下雨很冷,下雪……天地間一片蒼茫,有如死寂一樣。
但若是有朋友陪在身邊,我想那心境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其實心裏有個疑惑,今年我應該才十八歲,與你應該同歲。
但皇長子今年應該是二十一歲。
我怎麼就成了皇長子了呢?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你走了,我且守着這江山,不是我想要當這皇帝,我的心思你應該是知道的……就是守着,希望能將你昔日播下的這理想的種子,守得開了花結了果來。
小武深深一嘆,撩起衣袖擦乾了臉上的淚痕。
他雙手放在了膝蓋上,他的腰在這時候漸漸坐得筆直。
他的眼神,也漸漸的堅定。
他的心裏在默念着:
「從現在開始,我就叫寧知念!」
「辰安吾兄,小武,已隨你去了!」
「來生,我們再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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