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山其實在前面的鋪子裏看了蠻久。
他的腦子裏此刻依舊有些疑惑,因為那些匠人們說鋪子的那些佈局以及裝潢都是李家少爺親手設計的。
這未免讓他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那些裝潢很奇怪。
匠人們說李辰安準備賣酒——
酒這個東西是那麼好賣的麼?
廣陵城最有名的酒就是霍家釀造的廣陵散。
廣陵霍家釀酒數百年,自從霍家前代家主霍瑤在八十年前釀造出廣陵散之後,霍家幾乎佔據了廣陵城偌大的酒市場。
當代霍家家主霍希更是個厲害人物,他擴大了霍氏酒廠的規模,也改良了釀酒的器具,極大的提高了廣陵散的產量。
而今廣陵散不僅名揚江南江北,更是進入了京都玉京城,活生生從京都曲家手裏奪走了一半的市場份額。
瑞露就是曲家的招牌,酒的品質比廣陵散略好,但瑞露產量有限,且價格也比廣陵散貴了不少。
於是玉京城就有了這樣一個說法——王侯公卿飲瑞露,侍郎以下喜廣陵。
王侯公卿畢竟不多,但侍郎以下的官員卻很多。
所以在事實上,廣陵散已儼然成為了寧國銷量最大的酒。
沒有之一!
另外,霍家商而優則仕,從霍瑤那一輩開始就特別注重家族子弟的培養,至霍希這一代,門下已出了許多人才。
有通過科考入仕的。
也有通過捐納為官的。
其中以霍希的長子霍百揚最為耀眼,他而今才三十六歲,昭化三年進士,已官至詹事府少詹事,真正的太子近臣,正四品。
有着官家的強大背景,再有着廣陵散帶來的巨大利潤,霍家已然成為了廣陵城的豪門。
而霍家的第三代也已經開始嶄露頭角,霍百揚的長子霍書凡年十七已是舉人身份,且是廣陵三大才子之首,其前途不可限量!
霍書凡對自己的女兒沈巧蝶有意,他才是自己的乘龍快婿!
這李辰安與霍書凡相比,連提鞋都不配。
李辰安這傻子讀不了書現在居然準備賣酒
沈千山露出了一抹嘲諷的微笑,他搖了搖頭,覺得倒是自己想多了——
李辰安不過就是開個小酒館而已,當然得去霍記的鋪子裏進貨。
只是如此一來,他在價格上絲毫沒有優勢,人們憑什麼要花更多的錢到這小酒館來喝酒?
從霍記的鋪子裏打一斗酒回家慢慢喝它不更舒服麼?
所以,在沈千山看來,這個小酒館尚未開業就已經倒閉!
這傻子哪裏是做生意的料?
就算是有萬貫家財也會被他給敗光,難怪李文翰要將他給趕出了家門,幸虧女兒尚未和他正式成親。
不然那日子定會過得一地雞毛。
這婚書今兒個務必得拿回去,不然就連沈家恐都會被他給連累。
沈千山走向了院子一角的涼亭。
那張胖乎乎的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意。
「賢侄,近來可安好?」
李辰安也面帶笑意。
「伯父請坐伯父是來取回婚書的吧?」
沈千山倒是沒料到李辰安直奔主題,這很好,省卻了許多虛情假意。
「啊,這個小女無德,實在是配不上賢侄,伯父尋思這強扭的瓜它也不甜,更不能耽誤了賢侄娶個更好的妻子去奔個更美的前程,所以」
這話當然帶着嘲諷的味道,沈千山是認為李辰安聽不出其中意思的,因為這傻子並不知人情世故,反會覺得自己放低了身段。
李辰安卻打斷了沈千山的話,因為磨磨唧唧不是他的性格。
「令媛確實配不上我。」
沈千山一怔,便見李辰安從懷中取出了那大紅的婚書擺在了桌上。
看在這婚書的份上沈千山沒有去計較李辰安的這句話,他打了個哈哈,「賢侄曠達,伯父這就多謝了!」
他伸出了手去想要拿到這婚書,卻不料李辰安一把按在了婚書上,「且慢!」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疑惑問道:「賢侄這是何意?伯父以為既然兩相厭,莫如和而散。」
李辰安點了點了頭,「伯父所言極是,小侄以為這事既然要散,那便應該兩不相欠我還你這婚書卻不能讓你欠了我的情,得讓伯父心安理得的將這婚書拿回,讓令媛堂堂正正心無愧疚的另尋佳婿,所以」
李辰安衝着沈千山一笑,眉眼間跳出了三個字:你懂的!
沈千山愣了三息,其一是他沒料到這李辰安說這些話的時候極為自然流暢,並不像以往那般呆笨。
其二是他在這三息的時間裏才領會到了李辰安的意思——
這小子居然會轉彎抹角了?
兩不相欠?
他退回婚書沈家確實欠了他的一份情,那麼該如何還了他的這份情呢?
沈千山也笑了起來,「這裏就我們叔侄二人,你開個價!」
李辰安豎起了一根指頭。
「一千兩銀子?」
這個價有些高,但女兒能脫離這個坑也是值得的,沈千山正要說成交,不料李辰安卻搖了搖頭。
「一萬兩?這賢侄啊,獅子大開口也不是這麼個開法吧?」
「不是,你女兒就值一百兩銀子!」
沈千山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斂,但轉眼又堆了起來,他是個精明的商人,在婚書拿到之前哪怕女兒受這廝一些羞辱他也決定暫且忍下。
等女兒恢復了自由身。
等女兒和霍書凡成了親。
李家三房不受另外兩房待見,想來借着霍家的手收拾一下李辰安那兩房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成交!」
「伯父爽快!」
沈千山取出了一張百兩的銀票,李辰安將婚書推了過去。
沈千山拿到了這婚書,心裏一顆石頭頓時落地。
李辰安取了百兩銀票,接下來小酒館的一切便可順利進行。
這是一件雙贏的好事。
沈千山將那婚書揣入了懷裏,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站了起來,瞥了李辰安一眼,滿眼的不屑。
李辰安眉梢一揚不以為意。
「伯父啊,我準備釀酒,你家糧食便宜些賣我如何?」
沈千山已走出了涼亭,心想你還能釀出什麼酒來?
再好能好過廣陵散麼?
他回頭瞅了李辰安一眼:「我沈家糧食餵狗也不會賣你!」
「你這生意人成不了大器啊!」
「什麼時候學會了牙尖嘴利?倒是你這小酒館不過一個月必然倒閉!」
「若是一個月沒有倒閉呢?」
這話不是李辰安說的。
這話從沈千山的身後傳來。
沈千山回頭,便見一男三女走了進來。
他們和沈千山擦肩而過,沈千山愣了一下,剛才說話那姑娘似曾見過,她她好像是鍾離府的三小姐!
她怎麼到這破落地方來了?
聽她那話的意思好像是要為李辰安出頭!
這傻小子啥時候靠上了鍾離府的這顆大樹?
僅僅一瞬間沈千山便想了許多,他連忙躬身一禮,「三小姐好。」
鍾離若水回頭,眉兒一挑,「你認識我?」
「回三小姐,小民沈千山。」
「哦,巧蝶的父親那你走吧,記得往後可不許再說這小酒館的壞話!」
沈千山躬着的身子微微一怔,「小人知道了。」
他退出了小院子,走出了外面那小鋪子,站在小鋪子的門前呆了片刻,粗略的梳理了一番,才忽然察覺今兒個這傻子和以往判若兩人。
當然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他驚疑的是以鍾離府三小姐身份之尊,她為何會屈尊降貴到這小酒館來?
她進入那小院子的時候,李辰安坐在那亭子裏動都沒有動。
誰給他的膽子?
這事得問問女兒才行!
沈千山不解的離去,小院子裏李辰安看着那俊俏公子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已經聽說了三月初三那場文會的結果,沒有魁首,這便說明至少有一首詞和自己的那首《蝶戀花》不相上下。
這俊俏公子沒得到魁首,這是找上門來想要退回那百兩銀子?
「兄台,在我們做生意的人眼裏有一條不成文的行規。」
寧楚楚一怔:「啥行規?」
「誠實守信、明碼實價,售出概不退回!」
「」寧楚楚愣了三息才反應了過來,她撲哧一笑,差點露出了女兒姿態,但就這樣李辰安的心裏卻陡然一緊——
這俊俏公子,莫非是個太監?
這么娘!
嘴上沒毛。
聲音尖細。
嗯,連喉結都沒有。
這不是個太監是什麼?
宮裏來的呀!
可惜了,這麼俊俏一少年,卻偏偏為生活所迫進了宮上輩子那些戲文里都說這種身體殘缺的人心裏也有些變態。
那可得小心一些應對才好。
最好敬而遠之!
寧楚楚壓根沒想到李辰安將她當做了宮裏的太監,她正要說話,卻不料李辰安忽然站了起來。
「諸位寒舍無茶,酒過兩天才有。」
「我真的很忙,沒時間在這裏陪你們聊天,所以諸位請回,我得出去一趟了。」
鍾離若水一聽,頓時有些急,「喂喂喂,再急也不急這一時呀。」
李辰安歉然一笑,抬步走出了亭子,「可我真的有很多事。」
他想起剛才沈千山對這女子的尊重,稱呼她為三小姐,這三小姐和宮裏的太監在一起她恐怕是某個勛貴的女兒吧。
「眼見着天將午,寒舍也沒東西招待你們,兩天後我這小酒館開業歡迎你們來捧場。」
「告辭!」
他就這樣走了出去。
到了門口才忽然想起這是自己的鋪子。
他回頭望去,那小公公和大美女並沒有出來,聳了聳肩,他向西市而去。
得將釀酒所需的一應糧食和酒麴買回來。
這個世界已有酒麴,先試試這酒麴如何,如果釀不出好酒,還得自己制曲。
有些麻煩。
主要是需要的時間有些長。
那個小妞真漂亮,若是上輩子的性格定會想方設法的弄到手。
但這輩子嘛
不是一路人,不埋一座墳,可別去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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