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說的很輕,但落下卻很重!
在李辰安原本想來,這個李府和他全然沒啥關係。
這之前他壓根就沒想過重回這李府,更沒想過去認下這個父親。
倒不是因為原主心裏對這父親的怨恨,依舊是他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外來者,既然被趕出了家門,反倒是樂個輕鬆自在。
轉眼來到了這個世界兩個多月了。
對於人的一生,兩個月很短。
但這兩個月卻漸漸讓他知道自己真實的活在了這個世界。
尤其是鍾離若水那姑娘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生命之中,這讓他有了些許對未來的期待。
於是他想要將生意做得更大一些,其目的是為了往後的生活能夠更加美好。
當然也是為了做給鍾離若水的母親看看。
就在這個父親沒有回來之前,他依舊沒有想過和這個父親好好去相處,或者再回到李家。
但此刻看見了父親的模樣還有父親眼裏的愧疚之後,他藏在心裏的那根原本冰冷的弦忽然間被觸動。
前世的他沒有當過父親,但前世的他也有父親。
他知道身為一個父親的驕傲,他也知道當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放下那份驕傲的時候,父親的內心是多麼的脆弱。
他本能夠輕易的將這個父親那脆弱的心給擊碎,但他無法做到,也不需要那樣去做。
畢竟這個身體裏流淌的依舊是遺傳於他的血。
李文瀚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明顯的愣了片刻。
許是這個兒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稱呼他一聲父親,以至於在此刻聽見的時候感覺到很是陌生。
也或許是對這個稱呼期待已久,此刻這聲音就在耳畔縈繞,卻依舊令他仿佛在夢中。
他的頭抬了起來。
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緊張,那兩道修長的眉甚至微微的揚了揚。
他的眼也比剛才多睜大了一線。
就在李文瀚驚訝的視線中,李辰安上前一步,攙扶着了他的手臂!
於是,兒子臉上露出的那一抹笑意就這樣自然的落如了他的眼帘。
兒子的言語依舊很輕,卻像這初夏的夜風一樣瞬間溫暖了他那顆忐忑的心。
「父親,請坐!」
李文瀚咽了一口唾沫,他坐了下來。
李辰安坐在了父親的對面,斟了一杯茶,雙手遞了過去。
「今兒個回來,一來是好些日子沒有回來了,二來有些事需要和您聊聊,聽聽您的意見。」
李辰安沒有去說那些已經過去的令彼此都難受的過往,這是兩個男人的對話,不需要對彼此過往是非再去表達多餘的歉意。
所以他直接進入了主題,卻並不突兀,倒像是一對情深義重的父子在探討着某件家裏的大事。
隨意。
自然。
溫馨,還很流暢。
他用的是回來這個詞!
他說的是聽聽您的意見!
這個詞和這句話讓李文瀚很是欣喜,以至於他的眼裏漸漸有了一些別的色彩,就連那一簇鬍鬚似乎都變得精神了起來。
此前花滿庭花老大人和他有過數次長談。
花老說你對這個兒子怕是看走眼了!
花老還說你這個兒子才是你李家三房的希望!
若是你想要超越李家另外兩房你應該將你這個兒子接回來!
他見過了花滿庭給他看的那首《蝶戀花》和那首《青杏兒》,在看見那兩首詞的時候,他內心比任何人都要激動。
也比任何人都要歡喜!
他不知道自己的長子為什麼突然間就能作出如此之好的詞來。
這個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這兩首能夠進入《寧詩詞集淵百篇》的詞確實是他的兒子所作!
這就夠了。
這足以讓他在同僚或者李家另外兩房面前站直了腰!
只是很是遺憾。
也很是後悔苦惱。
兒子是被他親手趕出家門的,他想要將這個兒子再接回來,卻偏偏丟不下這臉面,更怕兒子會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至於兒子釀造的那畫屏春,他雖然極為渴望能夠嘗嘗,卻終究在數次路過榕樹下小酒館的時候難以邁入那小酒館的門檻。
那門檻明明很低,可在他的眼裏卻如山一樣高。
畫屏春也是兒子釀造的,而今它已成為整個廣陵城家喻戶曉的好酒。
只是賣得也太貴了一些。
每日的產量也太小了一些。
當然,在李文瀚的心裏,酒再好,生意再大,都遠遠不及兒子在文學上展露出來的才華和造詣。
他雙手捧着了茶盞,手有些顫抖,以至於茶盞里的茶水在微微蕩漾。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茶盞還很燙。
他沉吟了片刻才回了李辰安一句:「你你有何事需和為父聊聊?」
問這句話的時候他小心翼翼。
聽在李辰安的耳朵里,便是他內心深處依舊存在的怯意。
他用的是為父,這便是在他的內心中,依舊希望李辰安能夠重新認了他這個父親,但對此卻很是擔心。
「是這樣,我這些日子在城外建了一處釀酒作坊還在建造中,但就快完成。」
「接下來就是大量的釀酒了,這酒是要放在市場去售賣的,必然會與咱們廣陵城霍家的廣陵散產生衝突。」
「這個衝突恐怕會有些劇烈,我的意思是在一段時間之後,我的桃花釀恐怕會將廣陵散給趕出市場,那麼霍家想來也就不會坐以待斃。」
「其間會產生一些衝突,我倒是不擔心什麼,但我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擔心霍家會用一些下作的手段對、對你們不利。」
「所以我也在酒坊那邊修建了一處房舍,當然沒這裏寬敞,但卻更安全一些。」
「我想將你和母親還有妹妹接過去住,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文瀚一聽,心裏頓時有些緊張。
作為一個地道的廣陵人,他當然知道霍家的勢力之強,更知道這廣陵李家的門楣之低。
所以他這一次沉默的更久一些,以便能夠考慮得周祥一些。
畢竟這是兒子在詢問自己的意見。
「為父尋思,你、你既然學識能夠如此之好這是為父曾經的不是釀酒這個東西終究是小道,讀書才是大道。」
他在說出這是為父曾經的不是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低了許多,但無論如何,這已經是他放下了一個父親、一個讀書人最為重視的尊嚴。
他的話並沒有失去條理,反而變得流暢了起來。
「古語有云玩物喪志,你、你能否考慮一下繼續讀書去考個前程?釀酒就在你那小酒館裏少釀一些當也能支持你讀書的用度。」
「若是不夠,為父也可戒了酒多支持你一些。」
「如何?」
李文瀚看向了李辰安,眼裏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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