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一代聖君 第241章 爭名

    乾清宮燈火通明,看着是熱熱鬧鬧,但是沒有一絲聲音,皇帝於龍椅之上坐着,臉色發寒,而面前則跪了兩排大臣。讀爸爸 m.dubaba.cc

    要說這些閣老、尚書,講什麼話還是注意的,特別是王鏊、韓文這些人,他們怎麼會在劉健那裏埋怨皇帝。甚至於朱厚照還是要從他們幾個嘴巴里知道朝中的清流究竟在劉府說了什麼。

    但其他人就不好講了。

    而且那麼多人、那麼多嘴,又不是思想高度統一的嚴密組織,一番恐嚇之後,其實瞞不住什麼。

    過了一會兒,三名錦衣衛披風依次進入,為首的正是毛語文,他跪下之後雙手高舉,而被他舉着的則是十來份文書。

    朱厚照眉眼一抬,邊上劉瑾已經心領神會,立馬躬身去拿了過來呈到他面前。

    皇帝拿了一本攥在手裏,側身面對着朝廷重臣,有些話他得說在前頭,「今日,朕派司禮監,為得是希賢公不至於為官場中的陰謀詭計所阻礙,劉瑾在你們文官眼中只是個太監,可他說的話,卻是話糙理不糙!朝廷不可能派了一名要員去往地方,還讓自己人處處掣他的肘。可今晚聚於劉府的這些人呢?這些文書里能有真正考慮到百姓的文字嗎?京師里能入劉府的朝廷的重臣,其中有人嘴上說都是為國為民,心裏頭關心的卻是官位、權力。只怕還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哪一位能有幸入閣呢!」

    說完這段話,皇帝深深喘了口氣,之後則語氣稍緩,「朕讀《大戴禮記》,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這封文書朕不知道裏面寫的是什麼,但你們是知道的。朕本不想打開,但就是有些德政不修的人在背後亂嚼舌頭!朕真不知道是哪裏惹怒了祖宗、上天,在臨朝不足三月之時,出了這些個對朕滿心怨言、對百姓漠不關心的無君無父之臣!一會兒翻開了,若裏面儘是對朕的怨言、對希賢公貶於地方的可惜,朕真該退位讓賢,把這皇位讓給有德之人!」

    「更令朕痛心的是,希賢公去往山東,朕考慮到的山東百姓問題,朝中的大臣究竟考慮到了沒有?朕常說大明的致命威脅在邊關,各位愛卿總說那是疥癬之疾,此話不能說不對,因為大明很大,邊關打得屍山血海,京師一樣歌舞昇平。大明真正的威脅其實就在這紫禁城!今晚這些人,哪個不是朝廷委以重任的大員?!這其中有一個人心中忘了百姓,大明就爛了一片,他們要是都忘了,大明各地就會揭竿而起!讓咱們君臣死無葬身之地!」

    朱厚照狠狠踩踏了一下地板,並把奏疏扔給跪在一邊的豐熙,「念!」

    豐熙面色沉靜,翻到正面之後打開,「此文書所錄為光祿寺少卿馮慎桉詞。弘治十八年三月二十八日晚,馮慎與都察院僉都御史成齊參、大理寺少卿嚴尚共赴劉府。期間府上眾人所講,皆為聖學之探討,希賢公師從薛河東。河東之學於北方開創之後,門徒遍及陝西、河南、關隴一代,蔚為大宗。馮慎言心中仰慕希賢公之學問,值此離京之際,邀約好友共赴。僅此而已,望陛下明察!」

    這話讀出來,皇帝都不必自己講話,劉健已經忍不住了,「陛下,今日之事皆因臣而起,也該因臣而終。馮少卿此番回稟,必是一時湖塗。其所犯之罪,罪在微臣!」

    朱厚照緊皺着眉頭,劉健此時還是要賣這個人情。

    他暫時先不計較。反正劉健在官場的關係好,到了山東情況也能好些。

    「成齊參和嚴尚說了什麼?繼續念!」

    說來也巧,毛語文放這些文書的順序正好下面就是都察院僉都御史成齊參的。

    更巧合的是,成齊參所交代的話,開篇就讓人腦門冒汗:「……希賢公輔國七年,可稱明賢宰輔,朝中諸臣受恩頗多,至此番調任山東布政使,府中諸臣多為之可惜,更有大理寺少卿嚴尚,言希賢公雖然受辱,但仍願赴任,是真正的不計個人寵辱得失,一心只為天下百姓!」

    朱厚照再命令,「把嚴尚的文書打開。」

    接下來就是個笑話了,嚴尚把自己說的話隱去了,交代出了成齊參說的那句:一個太監,也敢在這兒妄談天下、百姓!

    雖然『一個太監』是事實,但是就像你說一個脫髮的人是禿驢一樣,人家肯定是心裏不高興的。劉瑾因為在君前,所以僅僅是眼睛微微抖了抖,可這心裏可算是記了仇了。

    之後表情恢復正常,還和毛語文來了個眼神對視,那意思:毛同知此番的安排可是到位了,完全算準了陛下需要什麼。

    毛語文則一副坦然模樣,在文書順序上動點手腳這是基本功夫,這點本事都沒有,還在這紫禁城混飯吃?

    朱厚照其實心裏也知道,怎麼會記這麼巧合這三人就這麼有戲劇性?肯定是什麼地方給人動了手腳,基本上他也猜到就是毛語文。

    這個人用了這麼久,提拔的也快,就是因為他好用。

    像是這種『手腳』,如果不把皇上的心思摸清楚,不把朝中的局勢了解透,是做不了這麼完美的。

    「陛下,此三人已被臣就地收押,現在就在乾清宮外,隨時等候陛下召見!」

    毛語文的邊上,一幫文人聽了這話心中寒氣抖升,這個傢伙為了討好皇帝是諂媚到極致、又殘忍到極致。

    雖說不知道為啥牟斌的位置陛下一直沒動,但從聖寵來看,毛語文接替牟斌是十有八九之事,現如今這位聖上,比之先帝其實稍稍放大了錦衣衛的力量。

    幾樁要桉之中,也都有錦衣衛的身影。

    這往後是什麼光景,可就不好講了。

    「先叫他們待着,在外面凍凍,讓腦袋清醒清醒,想想今天晚上到底說了什麼!」朱厚照現在慶幸今晚把這件事鬧大,

    不然的話,這幫人酸來酸去的,酸到最後還真以為朝廷上都是道德君子,皇帝是為了權力之欲強行貶黜了一位清廉之臣呢。

    「希賢公,此事於你無關,你的品性朕與朝中諸公都是知曉的。而且今晚劉府的門是朕打開的,你要說冤,朕是認的。再說,旁人說什麼話,和你有什麼關係,所以你不必多言。至於這三人……」

    此時他剛登基,而且劉大夏、劉健之事在前,此時實在不宜再大規模黜落官員。不過好在這次皇帝與臣子爭得是話語權。

    皇帝臉色佈滿霜寒,稍作思量之後就說道:「將此三人文書抄於邸報,明發天下!其餘人若有類似情形,一律照此辦理。朕早就說過,他們若是朝廷的臉面,朕就丟他的臉面!」

    反正非要把這幫人的道德外衣扒下來不可,不扒他們的,皇帝穿什麼?

    「還有,希賢公當日去山東任布政使,朕是在午朝上當眾宣佈的,當時不說,現在背後說,更是在司禮監有人在的時候不說。想幹什麼?欺君嘛!」

    雖然這話說的有些強詞奪理,畢竟午朝之上,誰會跳出來替劉健打抱不平,當時閔珪只是提了一點兒,就搞的氣氛特別緊張。

    最早看,劉健是要被革職遣鄉的結局,弄個布政使,不是蠻好?

    是到後來人們開始反應過來。

    因為比較的對象不一樣,事發時是一介布衣和布政使的區別,事後則是內閣首揆和布政使的區別,這是不同的情感方向。

    「陛下請息怒。」李東陽奏稟說:「既然事情已然查明,那就按陛下的旨意去做,臣會督促通政使司,明日就將邸報印抄天下。」

    大臣們現在也慢慢懂了,皇帝龍顏震怒的時候,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事情還是聽他的比較好,否則又是一番風雨。

    「敢問陛下這些涉及人員,朝廷又將如何處置?」


    朱厚照要的是名,如果動作激烈其實對他就不利了,「罰俸三月,以示警告,如有再犯,決不輕饒!」

    】

    不明白其中要害的人或許覺得雷聲大雨點小,但聰明人都知道,這幫人為什麼會被罰。

    這件事其實能特別明顯得看到皇帝的逆鱗。

    皇帝與大臣,開始爭名了。

    文人當然重名,但他們不能夠傷害皇帝的名。

    「今日既然都來了,那麼便將朝廷的大事議一議。內閣現如今只剩兩人了,依你們看,由誰補入閣最為合適?」

    ……

    ……

    楊一清的行進步伐在到達保定府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京師里傳來消息,內閣首揆劉健被貶去山東做了布政使!

    這在大明還是較為鮮見的東西。

    而真的聽完皇帝的這一番操作,便是楊一清也有些震撼了。一個少年皇帝,面對一個威望極高的四朝元老,能將趕走他、穩朝堂、利百姓三個方面都照顧到,這豈是一般的手腕?

    更關鍵的是,劉健走了,下一個是誰?

    雖然很多人維持了表面的好看,對劉健的離去表達了各種不同的情感,不過這都是做做樣子的事情,最為要緊的、最勾人心弦的其實是後面的事,那是正兒八經的權利和地位。

    這對於楊一清來說,其實更是一番折磨。

    起因則是張永說過的話。

    楊一清老而成熟、忠心為國,對張永這樣的人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幾日時間相處,張永對這位楊部堂已經是敬佩的五體投地,有些話也就講得多了些。

    比如說……張永在得知京里的消息之後,馬上就和楊一清說:「部堂,或許你入閣有望!」

    楊一清最開始聽了,心中是沒有一份相信,「也不知為何張公公對老夫充滿信心,豈不知本朝還未有邊疆之臣直入內閣的先例。即便不談這些,朝中有王濟之、韓貫通、閔朝瑛等陛下信任的股肱之臣,就是坐好了排序,怕是也輪不到我楊一清的頭上。」

    張永卻不以為然,「部堂說的都是一般的想法,可朝廷閣臣選定,最關鍵的難道不是陛下的心意?」

    這話什麼意思,陛下難道和這些公公們說了什麼?楊一清不言語,只看着張永。

    張永呢,已經對楊一清保留極少,「咱家記得,陛下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就說過,內閣的結構太單一,除了文臣就是文臣,除了大儒就是大儒,這是不對的。因為這樣一來,國家大事,不都是文臣說了算?皇帝上哪裏聽得到其他方面的聲音?而且也不該只有京官,應該要有一些地方的官員,什麼都有一點,這樣皇帝才能夠做到兼聽則明!」

    這些宮中秘聞,如果不是宮裏的公公說,誰又會知道?

    楊一清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他想,「……可老夫,與陛下還隔着東山先生呢。」

    「所以部堂不應該再為劉大夏求情了!」

    這話說的容易。

    「為了一個閣臣之名,要我不做我應該做的事。那我楊一清將自己的前途也看得太重了些。」

    「不是謀官,而是謀事。若要謀事,則先要謀身。這可是文臣們說的話。」

    「公公的意思是復套?」楊一清搖搖頭,「復套已經入了陛下的心,朝廷有沒有楊一清,只要陛下想做,就一定做得起來。」

    「不,以咱家對陛下的了解,說不定還是要部堂做。其他人,陛下如何放心?這可是國策!難道部堂就放心?」

    閣臣之名、復套之策、社稷之利、千古之名……

    這些都加起來,壓在楊一清的心頭上,那就重了。

    之後幾日他一直沉默,直到走到有人說能看到京師城牆的影子了,楊一清才掀開帘子遠眺了一番,他一臉風霜,望着很近的那座雄城,久久不語。

    楊尚義拍馬走近,「部堂可是許久未來京師了?」

    「不。」楊一清特有的聲音,磁性而渾厚,「弘治十七年七月,我便來過。短短一年,這裏已然翻天覆地了。」

    「當時如何?此時如何?」

    「當時滿心忐忑,此時忐忑滿心。楊將軍,我講這話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但以你之才,做官最好要做邊疆的官,如此,世代榮光、榮華富貴不在話下。這城,還是不要入得好。」

    楊尚義眼神複雜,「咱們明明是打了勝仗來的,難道還有什麼不測?」

    「你是勝仗,但老夫的這場仗才開始。」

    張永說的話叫楊一清害怕,如果陛下真以閣臣重任相托,他又該如何處置?開開心心接了啥話不說那是忘記劉大夏之恩,如果不接,又是負了君臣之義。

    要在忘恩負義之間選一個,這是天下第一難事吧,甚至於比打贏火篩還要難。

    之後馬車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來。有人過來和楊一清稟報,「部堂,宮裏的侍從室來人了。」

    侍從室?楊一清眼勐得一睜,那不是皇帝設置的新機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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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太忙,能寫六千我就寫六千,寫不了就努力寫四千。年三十、大年初一還是可以更新的,但是我不是可以啥事不管的小朋友……親親友友的,其實比上班忙,也比上班累。一月份的更新稀爛,等過完年,我會改正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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