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是尖刀般直插入金風鸞心口,她張着嘴,卻不知該怎樣反駁。
秦澤聲音漸冷:「我爹為大乾奮戰一生,可謂是鞠躬盡瘁,這片國土足夠遼闊,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
「你若是個明君,即便蠢笨了些,想必在皇位上還能多坐些時間,可你在蠢笨之餘,卻又心胸狹窄,嫉賢妒能,為此,你是硬生生將那些忠良之人逼到死路。」
「自在北涼起兵以來,我一路征戰無往而不利,固然是我軍英勇,但你手中的那些軍隊,卻也着實孱弱不堪。」
「來南澤之前,我已經抽空將那居心叵測的島國扶桑給滅了,而你所謂的大乾之盛,這幾年在幹什麼呢?」
金風鸞臉色蒼白,這還是她所不了解的事。
原來在自己離開金陵後,他都已經滅掉扶桑了嗎?若是早知如此,那就該早早逃離南澤。
他既然已經有了滅掉扶桑的能力,那南澤,對他來說豈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金風鸞心中懊悔不已。
而秦澤接着說道:
「江山是別人打來的,你坐在皇位上摘了果子,樂享其成倒罷了,卻不思進取,甚至愈發腐朽昏庸,集全天下之資糧,供養你金氏。」
「如今落得這個境地,可還有人助你們一臂之力?」
話音剛落,金風鸞咬牙道:「是你!是你發了那些污朕名聲的佈告,他們才不會......」
秦澤冷聲打斷:「那不過是我不希望有無辜之人被你們所欺,白白送死罷了。」
「你還以為躲在這南澤,就能高枕無憂了?與我來說,南澤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
說到這,秦澤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接着說道:
「苟延殘喘躲在這裏,滅掉你們易如反掌。」
「而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不論是你,還是你金家,給你百年時間,你們也做不到。」
此話一出,卻不料金風鸞竟然冷笑起來:
「朕的江山如今落入你手中,你當皇帝了,擁有着無上的權利,是啊,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等着吧,早晚有天,你也會被人拉下皇位的!」
聽到這話,秦澤雙眼微眯,竟笑了起來。
「是嗎?」
「說起來守江山確實要比打江山要難得多。」
「不過.....」
他直視着金風鸞怨毒的臉,淡淡道:「我可沒說接下來我就要坐在皇位上,享受着皇帝的榮華富貴,緊緊守着那個皇位。」
接着,秦澤大手一揮,指着身後跟來的兵馬:
「現在的我們,可還在打江山啊!」
「你們金家這幫禍害,引來的那些豺狼虎豹,皆對我焱國虎視眈眈,他們都想來我國土咬下一塊血肉。」
「可笑你們這幫人卻將他們當做主子一般奉承,寄希望於他們能來幫你重掌皇權,在南港,我已經殺了他們領頭的洋人。」
「接下來,我也並非是守在國土阻擋他們的腳步,而是會主動出擊,宣戰萬國!」
說到這,秦澤攤開雙臂,眼中精光四射,金風鸞竟不敢與之對視。
只聽他振聲道:
「山外有山,海外有海,這世間極盡遼闊!那些盤踞在海外的異國外邦,皆在磨刀霍霍,都想擴充疆域,當這天下的主人!」
「我焱國地廣物博,乃虎踞龍盤之地,數千年來征戰不休,歷經數個朝代,但也卻因此能征善戰!」
他握緊拳頭,振臂一揮,接着大喝一聲:
「萬國爭鋒,我焱國也該當以雷霆之勢出擊,傲立萬國之巔!」
「凡劍之所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無堅不摧!」
一聲朗喝之下,金風鸞渾身一震,甚至於那已坐在田埂的胡三也是一臉震撼,眼睛瞪得溜圓。
秦澤低首看着金風鸞:
「昨日,在你們的昏庸統治下,這片國土是孱弱衰敗的,現在,拔除了你們,它很快便會恢復如初。」
「而明天......」
秦澤大笑一聲。
「就讓那些垂涎三尺的豺狼虎豹們,感受來自我焱國的煌煌龍威!」
突然。
「我不打仗,我只要種田。」坐在田埂上的胡三垂着腦袋,悶聲說了一句。
秦澤啞然失笑。
見胡三這麼說,金風鸞冷笑連連:「打吧,打得民不聊生!」
「把所有人都拉上戰場去打仗!等所有人都死完了,你再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秦澤笑得更大聲了,朝着胡三道:
「老丈,儘管種田!」
「我們這個國家,種了幾千年的地了,過去在種田,現在也要種,今後更要種。」
「仗,我帶着將士們來打,你們忙活自己的生計,好好活着就行!」
胡三依舊垂着腦袋,瓮聲瓮氣的說:「打仗總歸是不好的,要一直死人。」
秦澤點點頭,目光落入水田之中,看着那些秧苗道:
「但不得不如此。」
「你只種你的地,不招惹別人,但也總有人要來阻撓你,甚至於還要將你收穫的稻穀拿走。」
「等他們來了你再阻攔,終究還是耽誤了你的農事,所以要提前告訴他們,我手裏的刀,利着呢。」
胡三不說話了,他聽得並不太明白,但卻站起了身,將靠近田梗邊的那些被踩亂浮起的秧苗抓在手中,彎着腰一株株的重新插入田中。
秦澤手一揮,兩名士兵朝着金風鸞走去。
金風鸞慌了神,口中直叫嚷:「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
「朕是皇帝,朕即便是死也不會.....」
秦澤皺眉打斷:「來,給她一柄刀,讓她自盡。」
話音落下,一名士兵抽出一柄刀遞向了金風鸞。
看着那遞過來的刀,金風鸞瞳孔一縮,體如篩糠一般。
「接刀啊,都這個時候了,還不以死謝罪嗎?」秦澤叫道。
「接住!」士兵狠狠瞪了金風鸞一眼,催促了起來。
金風鸞驚慌失措,不住的往後退去,直到退至田埂上。
要拿刀割開喉嚨自盡?那怎麼行!這誰受得了!
光是想想都足夠讓人寒毛直豎,她連忙看向秦澤。
秦澤也在瞪着她:「怎麼?不敢自盡?要我來幫你?」說話之間,他朝金風鸞走來。
「不!不!!」淚水像決堤一般洶湧而出,金風鸞往後一仰,躺倒在田埂上嚎啕不已。
走到身前的秦澤卻突然大笑:「就知道你不敢死。」
「不過今日,我也沒想過取你性命。」
「但是......」他探着腦袋,緊緊盯着金風鸞,臉上露出冷酷的笑容。
看着這仿若惡鬼一般的笑容,金風鸞一把捂住臉,發出了更為響亮的哭嚎。
「哈哈哈!」
秦澤直起身,大笑起來,笑聲中,秦澤手一揮,道:「來啊,把這些農田中翻倒的秧苗,都給插好。」
說罷,士兵們提起褲腳,開始麻利的干起活來。
秦澤看向胡三,抱拳道:「老丈,多謝你攔住這婆娘了。」
胡三受寵若驚,急忙擺手。
秦澤卻接着沉聲道:「我向你保證,只要我在一日,絕不會再有人逼迫你。」
「當然,你也永遠擁有說「反了」的權利。」
「珍重!」
不再多言,秦澤翻身上馬,兩名士兵將嚎啕大哭的金風鸞從地上抓起,當即隨之離去。
士兵們手腳麻利,不過片刻便收拾妥當,隨後都翻身上馬離去,胡三卻還有些呆滯的站在水田中。
待他們都走完了,胡三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田埂走去。
抬頭看向天空,朗朗晴空之上,太陽依舊那般熾烈,胡三看了一眼便垂下了頭,嘟囔道:「我不是老漢,我還不到四十呢。」
當即將踏上田埂之時,胡三卻眉頭一皺,齜牙咧嘴了起來。
「他娘的!踩到水壺碎片了嗎?怎落到我這來了!」
還未抬腳,一道人影便急匆匆跑了過來,卻是先前被趕走的兒子。
「爹!你沒事吧!」兒子着急忙慌的跑了過來,原來他並未回家,而是一直躲在不遠處的田埂下面。
「好得很。」胡三悶悶地回了一句,臨了又補充道:「我水壺砸碎了,落王自強家田裏頭了,得把這些陶片撈上來。」他指着相鄰的那片田。
「哦,先回家吧爹,回頭再說。」兒子心有餘悸,只想趕緊回去。
胡三剛抬起腳,查看着腳底板有沒有被割傷,還好,腳上並沒有傷,他又蹲下身摸索着那渾濁的泥水下的淤泥,口中卻道:
「撈完回家,眼下能做的事,不能往後拖。」
兒子別無他法,只得小心翼翼的下了田。
而剛一落腳,一聲驚呼卻從旁響起:「這,這是什麼物件?!」
兒子連忙扭頭看去。
熱烈的陽光之下,被金風鸞稱作卑賤田舍奴的胡三,渾身濕漉漉的站在水田中,他依舊彎着似乎怎麼也直不起的腰。
而乾瘦黝黑似枯爪的手中,卻攥着一塊雖沾染泥濘,但依舊能看出晶瑩玉潤,方方正正的玉石。
它是什麼,種了一輩子田的胡三——
並不識得。
摸索了幾下,他將其放在田埂上。
微風輕拂,胡三扭頭看向水田,那已恢復齊整的秧苗正在微微晃動。
「九月底十月初的時候,就該熟了啊。」胡三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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