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包建陽聽到趙小兵在外面大吼,也沒有分出一點心思給他,專注着手裏的事情,在草蓆上面的鄧大美已經虛弱的睜不開眼,呼吸變得越來越微弱,身下還流着大片大片的血,一旁看着的張雲溪,只覺得觸目驚心,渾身發冷。
接生婆負責抱着小孩幫小孩清理好,側頭看了一眼鄧大美的情況,心裏重重的嘆口氣,這女人大概是沒得救了。
不過這家人到生命好,這女人給他們家生了一個兒子。
雖然不確定這個孩子之後到底能不能夠存活,但現在來看的話,至少比他媽媽存活的概率要高。
都說孕婦生產,是鬼門關走一遭。
哎。
接生婆重重嘆口氣。
包建陽眼睛酸澀,額頭冒汗。
現場的每分每秒都十分焦灼,屋外的趙小兵想嗷嗷哭,又沒聽到屋裏鄧大美的具體消息,只能等待!
太陽一點點升起,屋外沒一個人離開,但心底燃起的希望,也一點點消失。
吱呀一聲
門被打開,包建陽從屋裏頭出來跟趙小兵說:「我給她暫時穩住了,但我沒法繼續做手術,你得送到省里去把子宮摘除了。」
子宮摘除,等於失去生育的權利。
但趙小兵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連連點頭。
包建陽又說,「假如你們要去省城的話,至少需要準備五百塊錢,因為手術不會便宜,住院也很昂貴。」
五百塊錢!
這對於農戶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數目,趙小兵哪怕工作了一陣子,也沒那麼多錢。
人總得治,縱然需要還個好幾年,但錢哪有人命重要!
趙家兩老對視一眼,嘴唇囁嚅。
用五百塊錢換一個沒有生育功能的兒媳婦,對他們家來說真的很不值,未來兒子哪怕能夠賺到錢,也需要還很久很久的債,小孫子也不一定能夠活多久,這無論怎麼看,都是一種很不值得的買賣,老兩口都有點想阻止兒子。
可看着兒子那副模樣。
趙小兵媽媽閉了閉眼說:「你給我的工資攏共有七十八塊錢,我再添二十二給你,你先拿一百塊錢。」
趙小兵點頭,正準備跟趙任城借錢,就聽到張雲溪說:「我去給你拿錢,你把門板卸了,再找幾個人一起抬着到能做大巴的地方。」
趙小兵眼淚唰一下就落下來了:「張知青,真的謝謝你。」
「別謝了,快拆門板。」張雲溪回去拿錢。
趙任城留下幫忙。
然後和趙小兵兄弟倆拆門板抬着往公社走,張雲溪追上送錢遞給了趙小兵媽媽:「嬸子,錢你拿着,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人好才行!」
「哎,好。」趙小兵媽媽抹淚。
五百塊錢對誰來說都不是小數目,她能把錢拿出來,是真對鄧大美有情。
趙小兵媽媽會來,主要是因為小孩瞅着太虛弱了,碰一下就得碎掉的模樣,她是生怕小孫子斷氣,在兒媳婦未來都沒法生育的情況下,她只想讓小兒子留個根。
「那我就不跟着去了。」張雲溪說。
「你別跟了,待會你都得倒了。」
她是真覺得這張知青的臉色,比躺在木板上的鄧大美沒好到哪裏去。
趙任城也說:「你回去吧,等休整好了,給鄧主任送點吃的。」
「好。」張雲溪往回走,原本是害怕趙任城發現她不對勁,後來回到村里,看到那麼多村民,也害怕他們湊過來,於是張雲溪硬生生忍到家,然後吐的昏天暗地。
趙墨嚇一跳:「小姨,你怎麼了?」
張雲溪擺手,還沒開口,又吐了。
生理性眼淚都流了出來。
看得趙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小姨,你是不是被嚇着了。」
張雲溪白着臉點頭,又吐,吐到最後全是水,身體都蜷縮在了一塊。
趙墨忙不迭去拿毛巾給小姨擦擦,又去保溫壺倒了一杯溫水:「小姨,你先漱口再喝,別着急,沒啥事兒,大美姐姐人那麼好那麼善良,觀音菩薩肯定會保佑她的。」
「嗯。」張雲溪漱完口,也不想喝水,坐在地上緩了會才站起來,「你替我請個假,你也請個假,我們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做吃的給大美送過去。」
「好!」
趙墨應下。
但張雲溪睡的總是不踏實。
翻來覆去的,連着做了好幾個記不清楚內容夢,光怪陸離的,醒來後腦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疼得她坐在床上好一陣才能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後,推開窗戶,看着日光仍舊很好,問趙墨:「幾點了?」
趙墨說:「估摸着是下午三點,小姨,你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面。」
「不用,我殺個雞,待會給大美送去。」張雲溪揉了揉額頭,她怎麼回事,那麼年輕熬個通宵都不行了,不至於吧?
肯定是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干農活,把她的體力都耗了大半,然後又熬了一個通宵,身體一下就扛不住了。
張雲溪先去洗漱了一番,再去拎着家裏的大母雞,開始動刀割脖子放血。
「嘔——」
張雲溪真的控制不住的想吐,看的趙墨心驚膽戰,「小姨,你是不是昨天被嚇得太厲害了呀?還是真的不舒服,你要是真的不舒服的話,我就去找赤腳大夫了!」
張雲溪擺了擺手。
「我應該就是沒什麼力氣,你去把那個餅乾拿出來,我先墊幾塊,然後再給我泡一杯麥乳精吧。」
「好吧。」趙墨有些害怕,但也不敢違逆小姨的命令。
把餅乾和麥乳精都端到他面前之後,張雲溪吃了幾口,又是新一輪的嘔吐。
趙墨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跑去找赤腳大夫!
赤腳大夫還不在家裏面,而是在趙二花那邊,因為昨天晚上趙二花生了一個兒子之後小孩有黃疸,然後赤腳大夫就在那邊處理小孩的事情。
趙墨想要拉赤腳大夫過去。
吳東霖瞧見了問她:「你找人家大夫幹嘛?」
「我小姨很不舒服,所以想找赤腳大夫看一下。」
「你小姨不舒服就能把大夫拉過去了,你知道嗎?這關乎我兒子的性命,你小姨一點不舒服,能比我兒子的命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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