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啊,能讓亂步先生念念不忘的人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啊……」
屬於武裝偵探社的女醫生——與謝野晶子的聲音輕飄飄發表言論,與之相伴的是酒液傾倒碰撞杯壁的聲音。
「晶子拉着我出門就是為了喝酒?在偵探社不是也可以嘛!」
江戶川亂步嘟嘟囔囔,得到了女性同伴兼同事語氣慵懶的反駁:「亂步先生還是喝波子汽水吧,你不懂,講究的就是那種氛圍嘛……」
「波子汽水怎麼了!這可是辛辛苦苦買到的限量版口味!超級難買的聯名款!」
江戶川亂步提高聲音說。
「那個人、他理解世界的運行哦,會好好告訴我怎麼去理解這種簡陋的運行方法——雖然我看得懂別人在做過什麼,但完全不理解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明明全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誒!」
江戶川亂步現在回想起來依舊一肚子悶氣。
「為什麼要裝作沒有發生自己做過的事情,好像說出可笑的假話也成為了一種規則,大人的想法真奇怪啊,他在這部分反而懂得太多。」
「社長幫我開了偵探社之前,亂步大人說的都是實話,所有人的反應卻好像是我做錯了什麼,是個不受歡迎的壞孩子——」
江戶川亂步嘀咕。
「亂步大人才不是這樣的人,爸爸媽媽之前也會誇獎我做得好!笨蛋明明都是其他人!」
「亂步大人那時候還很年輕嘛,又找不到工作,所以就和他生活了一段時間——可惜最後還是被他丟掉了,真的很過分嘛——還是社長最好了,同樣的方法果然換個人就能生效誒。所以亂步大人現在還是覺得……」
說着說着,江戶川亂步的語氣風格逐漸轉向得意洋洋。
像只驕矜的綠瞳黑貓,發出叫聲的同時也讓人意識到他並非是被選擇的那一方,從始至終他都是按照自我意願評判的那個人。
白川泉停下步伐,思考了三秒鐘要不要去和年輕的名偵探打招呼。
不談個人能力。
江戶川亂步的性格和作風,實在是很討喜。
尤討白川泉的喜愛。恰恰就是白川泉最會欣賞的那一類風格。
有着獨立他人的自我判斷這一點,在白川泉這裏,向來算不上缺點,更不是錯誤。
哪怕已經是橫濱表裏世界皆認可度頗高的年輕有為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在親近的人面前話癆起來也是稚氣十足,流露着不知人世的透徹。
被保護得很好的年輕偵探……
哪怕不用親眼目睹年輕偵探的面容外表,僅憑語氣,任何人都能知曉江戶川亂步一直身處在一個對他而言相當舒適的環境中。
莫名地,出於某種直覺,許是近來的思維變遷過於活躍,白川泉不期然想起了先前邂逅過一面的另一名偵探。
那名神色蒼白漠然、視人偶更重於人類的特A級別危險異能力者。
以「綾辻老師」的頭腦,會被官方部門異能特務科監管,恐怕是自願的?
即便是表面上不諳世事的江戶川亂步,白川泉相信,只要年輕偵探願意把智謀放在不受他人管制上,哪怕他兩手空空且手無縛雞之力,仍舊很容易找出任何事情之中的空隙與破綻——就像江戶川亂步當初一眼看出「貓咪小姐」的真實身份和存在痕跡!
見識過這些偵探職業的人們真正的實力,白川泉自認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如這些知名人士、恐怖的頭腦派同樣,一眼看出真相與事件全貌的。
有些時候,該承認就得承認,人與人不可同等而論。
頂級的頭腦是足以與頂級的武力勢均力敵之物。
而且前者表面上,看起來更無害。
白川泉能考慮到的東西,這些聰明人自然同樣早思慮過無數遍,牽引出無數種後續。
做出致使如今處境的決定,想必那位「綾辻老師」已經衡量過,哪種生活方式最適合他。
總有一些人在自我尺度上,由衷認可:自由並非上上選。
有能力的人更會讓自己身處於舒適區中,讓他人配合自己,而不是強迫自己去融入他人。
「沙之書」曾經浮現過一句話,大致意思就是:「猛獸素來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
到了這時,白川泉倒是升起了些許後知後覺的好奇心。
「特A級別的危險異能力者,那位『綾辻老師』能讓異能特務科滿懷警惕的異能力,會是什麼模樣?」
思緒不經意飄蕩着,白川泉的腳步已經做出選擇,先一步遠離了隸屬武裝偵探社的兩名同事外出聚餐的隔間。
呼……
撲面的涼風帶起落葉。
「水野——就在這裏停下吧。」
白川泉拉開車門,朝水野揮揮手,神態認真:「作為上司而不是朋友,邀請你進門還是太過線了,對吧?」
「您不必顧及我。白川大人,我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
「您的意願當然最重要。」水野露出微笑,輕聲回答。
轎車停在路邊尚且沒有再次啟動,白川泉沒走出多遠,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停步回頭:「對了!我之前有囑咐過嗎?水野,記得準備準備。」
「之前中原大人說過了,你也聽見了吧?近期我應該會帶你一起去海外執行首領佈置的任務。具體行程,可能得看指派給我的相關任務中,有什麼安排。」
直視含笑的藍眸,那張黑髮年輕人英俊的面龐神色溫和,似乎正在認真等待他的回覆,水野不着痕跡點點頭:「是的,我知道的,白川大人。」
「好的。那就這樣。」
白川泉乾脆利落地轉身,正要走向街道拐角一個紅綠燈切換的路口。
「白川大人,有一件事情我還是很在意。」在白川泉身後,水野忽然喊到。
「說吧。」
白川泉停下腳步。
「啊,如果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阻止Ace報復你們,原因就不必問了吧?」
「我並不相信有黑手黨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感激投奔我。」
「如果無法理解我的行為,我可以回答你——」
「哈哈,我和Ace先生是好朋友嘛,畢竟他那麼努力想獲得我的友誼。」
「幫他解決有反心的部下這種事兒,不必道謝。」
透過沒有閉合的車窗,水野清晰觀察到,白川泉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微笑。
散漫、稱不上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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