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聊得太歡,蘇晴、陳珂都沒午睡,下午上班之前,兩人泡了兩杯咖啡。
「凡人。」何傾顏抱着手臂輕蔑逼視。
「你是神人。」蘇晴回道。
神人,精神病人的簡稱。
「咖啡喝多了是不是會缺鐵?」顧然問。
「你就不要賣弄自己有限的其餘醫學知識了。」蘇晴根本瞧不起他,都懶得諷刺他,好比東方不敗放正派雜兵一條生路,讓他回家打魚維生,別在江湖闖蕩了。
陳珂說:「好像是會影響鐵的吸收。」
眾人前往療養樓。
顧然找到小智,打算勸他寫書。
「你走開。」小智縮在乒乓球桌下面。
顧然坐在球桌邊:「你可以和格格一樣,一起跟着作家學習如何寫書。」
「我不喜歡你。」
「當然只是學習寫作的技巧,具體寫什麼.」
「寫自己想看的!」作家在桌面與『快出院』打着球。
乒乓球計時器一般有節奏地撞擊桌面,時重時輕。
「小智,你喜歡看什麼書?」顧然問。
「我不喜歡你,我要打你。」小智放下手裏的《那些比答案更重要的好問題》。
顧然見招拆招,一邊打,一邊問:「為什麼喜歡躲在桌底?」
「嗯――」小智發出使勁的聲音。
「是不是只能聽見乒乓球的聲音,聽不見其他聲音,讓你有安全感?」
「嗯!!」小智發出打不過快要哭的呻吟聲。
顧然挨了一拳,然後跪着後撤――對付小智他都沒站起來。
小智的表情和聲音都平靜了,他像是擊退老鷹的小兔子一般,重新回到洞穴中,享受名為《那些比答案更重要的好問題》的乾草。
書算乾草嗎?
「被打了?」何傾顏過來看熱鬧。
她成為拔河老頭的主治,但除了顧然與拔河老頭一起『拔河』的時候,她會站在泳池邊觀察,其餘時間似乎什麼也沒做。
「這算不算被精神病人毆打?」顧然問,「應該能到補貼吧?」
「拿到補貼後請客喝奶茶?我好久沒喝奶茶了!」何傾顏立馬道。
「讓我用挨打的錢請你喝奶茶?」
「你大方嘛,顧哥哥~」
「我不是蜘蛛俠,最討厭的就是『能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
「有責任就有權力,你請我喝奶茶,我也打你一次。」何傾顏的笑容讓氛圍變成『未滿18歲禁止觀看』。
說完,她又低聲道:「秘密交易,絕對不讓除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顧然體會到她那張嘴的威力,心裏微微動搖了。
但也僅僅只是『看見彩票店幻想自己也中獎』的程度。
說白了就是胡思亂想。
誰沒有胡思亂想?梁青還想和他生孩子,這事能當真嗎?
「秘密交易免了,作為朋友,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奶茶,如果我能拿到補貼的話。」
「誰要喝你的奶茶。」
顧然也知道奶茶從一開始就不是何傾顏的目的。
「你的奶茶味道古怪,有腥味,燙嘴,還黏糊糊的。」何傾顏嫌棄道。
她形容得噁心,顧然想像那畫面,心跳卻加速。
忽然,他看向遠處。
「怎麼了?蘇晴在看我們?」何傾顏順着他的視線看向遠處。
暫且不提他們看見了什麼,先說說王佳佳等護士如何看他們的――
一男一女,丰神俊美,花容月貌,都穿着白大褂,並肩站在一起望向遠處。
何傾顏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身體挨着顧然很近,細肩快與寬肩靠在一起。
多年後,護士們從退休,回憶在的生活,這一幕會作為青春的代表被想起。
顧然、何傾顏看見的不是蘇晴,而是阿秋上師。
盤膝坐在地上的阿秋上師正看着他們。
「他為什麼盯着我們看?」何傾顏問。
「法海為什麼盯着許仙看?」顧然胡扯道。
「嗯?」何傾顏的細肩終於輕觸顧然的寬肩,「哼,你也不是許仙,一看就是被妖女吸光精氣也死不足惜的壞蛋,不,惡龍。」
惡龍去找魔女。
魔女在護士站,與陳珂、101主管護士王怡一起,針對格格寫了幾頁的書進行討論。
「蘇晴,我被打了,要求補償。」他說。
「我是人證。」妖女道。
「被誰打了?」誣女問。
「小智,一拳。」
魔女雙手五指交叉,下巴擱在上面,清雅冷淡地注視惡龍。
「.拿到補償後,我請你們喝奶茶吃麥當勞。」
「騙補償,罰款一百,也不用給財務了,直接給我,我有麥金會員,可以減免9元的配送費。」魔女說。
「.」
何傾顏把手搭在顧然肩上,沉默哀痛地『安慰』他。
「真的假的?」顧然確認。
「和你不一樣,我上班時間不開玩笑。」蘇晴笑道,「別難過,明天10號,就要發工資了。」
發工資?
顧然立馬不難過了!
最後,他把兜里剩下的錢拿出來,讓蘇晴買了麥當勞,請療養樓的大家吃。
病人的體檢報告顯示,他們也可以吃這些油炸食品。
下午上課的時候,正好外賣送過來,無數個袋子放在一個大紙箱裏。
眾人一起動手,最終,各種漢堡、炸雞、小食、飲料,擺了滿滿一桌。
「我把麥當勞全部點了一遍。」蘇晴很滿足。
「那也不至於連礦泉水也點吧?」顧然從發工資的興奮中回過神來,心痛無比。
「全部點一遍的滿足感你是不會了解的。」蘇晴說,「大家儘管拿自己喜歡的吃,另外辛苦各位主管護士,盯着病人,別讓他們吃太多,影響正餐。」
「謝謝晴姐~」護士們齊聲笑道。
這些人最小的都和蘇晴一樣大。
「還有我們顧醫生。」蘇晴笑着說。
「謝謝顧醫生~~」護士們像是在調戲。
「顧醫生,最貴的給你吃。」蘇晴拿起一份漢堡。
「這是什麼?」
「培根雙層安格斯厚牛堡。」蘇晴如數家珍,不愧是麥當勞公主。
「大家快吃,別客氣。」安撫完傷員,蘇晴招呼道,「特別是麥旋風,別化了。」
眾人一邊吃麥當勞全家宴,一邊上課。
今天上課的是阿秋上師。
「今天我們來說說持戒。」他道,「龍樹菩薩說,『猶如萬物依大地,一切功德依於戒。』可見持戒的重要性。」
護士長聽得很認真。
「說到持戒,《大佛頂如來密因修證了義諸菩薩萬行首楞嚴經》上說,先佛世尊四種決定清淨明諱,戒淫列為第一,所以首戒必定是女色,也就是情慾。
「菩薩見欲,都如避火坑。
「《正法念處經》上說,天中大系縛,無過於女色。
「《續藏經》上寫,寧近毒蛇,不親女色。何以故?毒蛇殺人,一死一生;女色系縛,百千萬劫。
「一念起淫心,剎那墮無間。
「多淫,不戒房事,神志委靡,畏風寒炎熱,多病短命,百病叢生。
「對於修禪定者,如果不斷淫,好比蒸煮沙石,卻希望得到米飯,就算經歷百千劫,也不過是焐熱了一團砂礫。」
「至於戒色的好處:
「《般泥洹經》雲,不邪淫者,有五增福:一者、多人稱譽;二者、不畏縣官;三者、身得安隱;四者、死生天上;五者、從立清淨泥洹道。」
「那如何戒色呢?
「佛門提出兩個方法,第一,視一切女人,總是吾之母姊妹女;」
「二,明白女性的本質,好比蘇晴似玉,何傾顏有花容,陳珂有月貌,謝惜雅有美顏,顧然有美身,但不過是服珍妙衣,本質還是臭皮囊。
「汝身如行廁,薄皮以自覆;智者所棄遠,如人舍廁去。」
「吃飯呢。」一位護士道。
「色相本空,紅顏如幻。」阿秋上師雙手合十,「佛說是花箭,射人入骨髓,死而不知怨。」
「我有一問題。」啃雞腿的幻臭作家舉手。
「請說。」
「女性有四人,怎麼男的只有顧然?」
「下堂課再和你說戒妄語。」
「什麼意思?」
「其實現實中就有絕佳的例子,」阿秋上師不搭理他,繼續道「比如說莊靜教授,雖然只有數面之緣,但我能看出她是不邪淫的人。
「這種人必定有福,莊靜教授得的是健康長壽、色身端莊的果報,是殊勝果報,65歲長第一根白髮。
「普願天下諸眾生,當發覺悟之心,力破色魔之障,力挽邪風之行。
「明白了嗎,顧然醫生?」
吃培根雙層安格斯厚牛堡覺得太乾的顧然醫生,正在喝冰露礦泉水。
「什麼?」他看向蘇晴。
「讓你戒色。」蘇晴說。
「等一等!」幻臭作家把雞骨頭一扔,站起身,「和尚,我雞腿吃完了,我們繼續聊你剛才『不說妄語』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沒有美色。」阿秋上師直言。
「我我不帥?」幻臭作家難以置信。
「咳咳!」好幾位正在吃東西的護士被嗆着了。
幻臭作家扭頭環視眾人,表情堪比發現楚門世界的金凱利,他再次問道:「我不帥?」
「帥。」
「關鍵不是帥,而是你有才華。」
「在日本,作家只憑名聲就能讓各種媽媽桑倒貼呢。」
護士們紛紛安慰。
「挑錯身體了呀!」幻臭作家懊悔萬分,嘴角的炸雞碎渣落下來,「居然挑了一個只有才華沒有顏值的身體!」
很難說,他是病情加重,還是在為寫作總結笑料素材。
「美醜與戒色無關,」阿秋上師說,「眾生平等,長得醜也有情慾。」
「眾生平等嗎?」『快出院』都忍不住問。
「眾生平等,如果做不到,證明眼中還有美醜,還有名利,還被世俗價值觀操控。」
「那你為什麼還用『蘇醫生、陳珂醫生、顧醫生』他們這些長得好看的舉例?」
「為了你們。」阿秋上師回答,「就像和法國人說話要說法語,和俄國人說俄語,和你們說話,我自然要說世俗的話。」
顧然總算明白怎麼回事了。
不過他需要戒色嗎?他都沒有女朋友。
當然,自慰其實也算色。
何況在大師眼裏的色慾是:別說行動,連想法都不應該有。
一向主張『胡思亂想不是罪』的顧然,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大師,你戒色嗎?」他問。
「我們的一舉一動,天地鬼神,諸佛菩薩,都悉知悉見。在人前都不敢胡亂,何況在諸佛菩薩前?我,不敢存一絲邪鄙之念。」
這沒辦法。
因為顧然是馬克思主義,不信鬼神,不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
最多有點道德和良心,但他的道德和良心,是允許『胡思亂想』的。
「何況未來佛已經轉世,眾生都有可能是佛祖,恭敬都來不及,怎能起下劣心,顛倒想?」阿秋上師又說。
「這是把自己催眠了?」何傾顏低聲好奇的問陳珂。
陳珂笑着攪拌麥旋風,出於尊重,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顧醫生,你戒色嗎?」阿秋上師指名道姓問。
「.」
答案肯定是『不戒。』
但這麼多人看着,直言自己不戒色,等同於承認自己好色。
「我知道你年輕,精力旺盛,身強體壯,但你最尊敬的是莊靜教授,那樣的美色和條件,依然能做到戒色,你為什麼做不到?」
「.回頭我向莊靜教授請教一下。」顧然只能使出緩兵計。
「嗯,這是最好的。」阿秋上師點頭。
他又看向蘇晴:「蘇醫生,你能戒色嗎?」
笑得開心的蘇晴,頓時覺得麥當勞都不怎麼好吃了。
護士們忍不住偷笑。
「.我回去後和媽媽商量商量。」蘇晴回答。
「陳醫生,你呢?」
「我――」陳珂感覺麥旋風有點苦,「我也找莊靜教授商量。」
阿秋上師看向何傾顏,何傾顏躍躍欲試。
「何醫生你愛欲交錯,心中興濁,一輩子不見道了。」阿秋上師搖頭嘆氣。
護士們一開始還笑,但很快輪到她們。
一些不好意思的,會回答『戒』;
一些不想撒謊的,回答『我還小,不知道啦』;
一些性格開朗的,直接回答『不戒』、『戒不了』、『每天都要來一次』。
聽得阿秋上師直搖頭。
――――
《私人日記》:九月九日,周一,晴,靜海
麥當勞全點一份,花的錢比我想像中要少。
我很滿足,一直想請蘇晴吃一次麥當勞,這次直接點了麥當勞全家宴。
在讓大家不用客氣、放開吃的時候,蘇晴心裏想是:有點像婚禮發喜糖。
這喜糖真甜。
吃培根雙層安格斯厚牛堡的時候,我都在回味她這句心裏話。
――――
《醫生日記》:
阿秋上師今天上課,說戒色的好處,還說莊靜教授也戒色,最後問我戒不戒色,我說我問問莊靜老師。
莊靜老師,我需要戒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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