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扎丹』與其他奴隸蜷縮在角落,他聽到有人在巴速達房外的呼救聲,那呼救聲響了幾聲,就在雨聲中消無了。
聽見那陣雨聲的巴速達房屠夫,慢吞吞地從毛氈床上爬起來,拿着他的刀子,走近了門口。
那讓『桑桑-扎丹』與眾多同伴都不寒而慄、殺人如麻的屠夫走到門口,他黑黢黢的身形站在那裏,還未來得及拉開門,鐵柵欄門卻被從外面打開――
巴速達房屠夫含混地說了一句話,才舉起手裏的刀子,鐵塔般的身軀就朝後仰面倒地,當場身死!
噗通!
屠夫的身軀倒在地上,濺起了一陣煙塵。
鮮血從他的屍體下彌散開來。
戴着錐帽、穿着黑袍子的篤師走進巴速達房內,他撿起地上掉落的刀子,走過門口,門口牆壁上的油燈就燃起了火光;
走過一面牆,那面牆上的燈盞也紛紛亮起。
那頭戴錐帽的篤師走到了『桑桑-扎丹』跟前,桑桑-扎丹都還未來得及求饒掙扎什麼,對方手裏那柄刀子就從他面前划過!
唰!
刀光瞬息而過。
桑桑扎丹手腳上的鐐銬,被刀子斬成兩段!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脫去束縛禁錮的手腳,直到那戴着錐帽的篤師為其他奴隸同伴也都解開鐐銬,他才反應過來,與其他人一起向篤師磕頭道謝。
「乃康則老爺已經死了。
你們可以自由決定自己的出路。
以後若能不昧真性,不知前路在哪裏,可去『那山崗下』尋我。」篤師掀開錐帽,露出一張俊朗的面孔,他向在場所有奴隸留下幾句話,便轉身離開了這間巴速達房。
房屋外,鐵門被撞開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那聲音響了一陣後,終於徹底消失。
『桑桑-扎丹』與其他奴隸同伴們,懵懵懂懂地走出巴速達房,看到了其他茫然地從巴速達房走出的、手腳上鐐銬盡去的奴隸。
……
白馬馱着一身黑袍的蘇午,在漸歇的雨勢中,遠離了乃康則鎮,往集鎮外的『乃康則丘山』行去。
『乃康則丘山』頂上,即坐落有一座『獸龍池』。
散佈在乃康則地區的諸多龍從池,皆以『乃康則丘山獸龍池』為源頭。
蘇午騎着白馬,到了『乃康則丘山』腳下,便跳下馬來,摘下馬脖頸上的鈴鐺,輕輕搖晃。白色發光的駿馬霎時間化作片片光塵,消融在鈴鐺四周。
他將鈴鐺掛在腰間,身形穿入山下的叢林裏,不多時就爬進了半山腰處的一處山洞中。
山洞前掛着角幡,幡子被雨水打濕了,軟趴趴地從山洞前的灌木叢樹枝上垂下來,無力地搖晃着,蘇午邁入山洞中,身上燃起絲絲縷縷的薪火。
那朵朵跳躍的白色火焰,驅盡了山洞裏的幽冷與潮濕,石縫間爬行的蜈蚣、毒蟲避退着薪火的熱力,躲入石縫深處未再冒頭。
洞內的地面上,還有已經燃成灰盡的火堆。
角落裏堆着幾捆未被使用的柴禾。
蘇午伸手進灰盡里――灰盡已經完全冰冷,還有些回潮,說明曾經在此地點燃起火堆的人,已經從此間離去很久。
他提起一捆有些潮濕的柴禾放在火堆上,指尖跳躍的薪火舔舐上微潮的木柴,很快就將木柴烘乾,在木柴不斷發出滋滋的氣泡音時,將木柴點燃。
火光點亮山洞,將蘇午的身影映照得張牙舞爪。
蘇午盤坐在越發乾燥舒適的山洞裏,肩後忽生出一雙漆黑手臂,那雙手臂探入他身周的陰影里,就從陰影中拖出了一個被粘稠黑液包裹着的『物什』。
那件『物什』上的粘稠黑液層層消褪,融入陰影中。
『乃康則』驚恐而蒼白的面孔,就從消褪下的黑液里浮現出,他與低頭注視着他的蘇午對視一眼,眼神里頓時滿是震恐!
「可還能感應到自己脖頸以下的部位?」蘇午笑着同乃康則領主問道。
乃康則眼珠亂轉,他只能感應到自己的頭顱,頭顱外的其他部位,他均沒有了任何知覺――在蘇午取下他連着嵴椎的腦袋時,乃康則當時並沒有任何實感。
以至於當下,他以為自己還是一個完整的活人!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感覺不到我的身軀了――」乃康則眼珠亂轉,麵皮抖動,看着蘇午猶如在看一個魔鬼。
蘇午搖了搖頭,道:「你只剩下這顆頭顱,以及連着頭顱的那根嵴椎了,自然感應不到自己的身軀,這是正常的。
這些事情都不重要――
接下來,我問你什麼,你便回答什麼……」
他話音還未落地,乃康則就滿面猙獰,厲聲道:「你在胡說――只剩一顆頭顱,怎麼能活命?!一定是你給我用了毒藥,我――」
在乃康則厲聲嘯叫的時候,蘇午的言語聲亦未停下:「若你不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不肯好好配合我的話,那便只能在臨死前多受苦楚了。」
乃康則腦後的大片陰影,在蘇午的話語聲中沸騰開來。
一隻生有十指的漆黑手掌從沸騰陰影中伸出,抓着乃康則的後腦勺,勐然將他提起!
陰影手掌將乃康則提起來,正對着對面的蘇午。
包裹着這位貴族老爺脖頸以下『身軀』的粘稠黑液紛紛剝脫去,露出了其鮮血淋漓,遍佈血絲與肉碎的整根嵴椎骨!
那隻陰影手掌按着乃康則的腦袋,讓他低下頭,看到了自己鮮血淋漓的嵴椎骨!
乃康則童孔震顫!
隨着陰影從他的嵴柱骨上剝脫去,他整個『人』暴露於現實世界中,現實里無形的生死規律作用下,那種生命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流失的感覺就從乃康則思維里浮現,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臉上竟生出了大片大片的屍斑――
貴族老爺仰臉看向對面神色平澹的蘇午,眼中流露祈求之色:「我說,我什麼都說!」
「為了表示你的誠意,你須先回答我的一個問題。」蘇午不緊不慢地開口,將乃康則僅剩的這點生機都玩弄於股掌之間,「你的母親『仁欽贊巴』是葬在哪座山的山洞裏?」
感應着自己的生機如瀑布般傾瀉消失,乃康則整張臉都在驚恐中變得極其扭曲。
他連連重複着母親的名字:「仁欽贊巴,仁欽贊巴,仁欽贊巴――
仁欽贊巴,葬在墩旺山山陰處的一個山洞裏!」
「墩旺山……」蘇午點了點頭。
他腦海里自然浮現出圍繞『康欽桑神山』的所有伏脈、隱脈地形圖,在他接下來的『轉山』旅程中,並沒有『墩旺山』這座不屬於康欽桑山系的山巒。
但『墩旺山』距離一座開闢有『獸龍池』的『卓朗丘山』較近,他屆時可以順道去墩旺山探看一番。
乃康則是在安葬其母的過程中,於『墩旺山』上某個山洞中,找到了那件被他們誤以為是鵬本法物的乾枯手爪,今下蘇午想要追究從乾枯手爪中生出的『慘綠人影』的根底,墩旺山便非去不可。
他抬頭看向乃康則,陰影瞬息間包裹住乃康則的嵴椎骨,封絕住了對方的生命流逝,接着又向乃康則問道:「除了那件『乾枯手爪』法物以外,你的人當時還在那山洞中發現了什麼?
你先前既稱,自己是根據當時從山洞內發現的一部分典籍,確信那『乾枯手爪法物』中沉寂的『本』,乃是一尊『鵬本』。
那麼,你發現的那部分典籍在何處?」
「那部分典籍,已經被我燒掉了……」乃康則向蘇午如是回道,「我翻閱過典籍,確定那件法物里沉寂的極可能就是『鵬本』以後,為免這個秘密被其他人發現,就燒掉了典籍……」
「怪不得你家藏書之中,並沒有任何與『勝本教』有關的書籍。
看來是你做賊心虛,害怕別人翻閱你家藏書,發現這個秘密,所以提前將所有線索一併毀去了。」蘇午盯着乃康則,目光有些冷。
他在離開乃康則莊園前,翻遍了莊園裏的所有藏書,未曾發現任何與『大鵬銀城』、『勝本教』、『辛饒彌沃』有關的典籍。
那些典籍,早已被乃康則提前燒毀。
最有價值的線索,已經就此滅失。
「你於山洞中發現的那部分典籍里,記載了些什麼內容?你可還記得?
說給我聽。」蘇午又問。
「典籍里說……典籍里說……」乃康則當下萬分震恐,心緒未定,讓他當場回憶,他又能回憶出什麼來?
是以喃喃低語幾句,仍未說出個什麼所以然。
此時,蘇午搖了搖頭,從火堆旁站起身:「你不必說了。
我自己來看罷!」
他一指點在乃康則眉心,自身意能量從眉心輪中盤轉而出,頃刻間化為光明大日,無邊虛幻白光將乃康則籠罩入其中。
乃康則的所有念頭,俱被無邊光明照徹!
蘇午於瞬息間『觀空』了乃康則,將其諸般念頭盡數收攝起來,重新排列組合,從中提取那些有價值的線索。
他的意跟從着乃康則的記憶,倏忽間看到――
曠原上,黑風陣陣。
一支長長的隊伍在暗月映照下,穿過天地間飄忽的黑風,繞過荒原上的禿山,走進了一片草木豐美的山野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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