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鹿溪看完這一頁後皺了皺鼻子。
什麼叫她想耍無賴也耍不成。
雖然當時姜鹿溪的腦海中確實出現過這這麼一句詩詞。
但是她並沒有想過要把這一句拿出來去跟程行爭論。
因為把這句詩詞拿出來,的確有些耍無賴的嫌疑。
倒是程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姜鹿溪翻過這一頁,繼續看了起來。
程行這一頁寫完後,在下面一張的紙上,還寫了半頁。
她看了看程行沒有用背面的紙,而是直接在下一張另起了一頁就有些頭疼。
這是程行的老毛病了。
他不論是做作業還是寫字。
從不用紙的背面。
按他的話來說,就是他寫字比較用力,正面用了,再去用背面,就會非常不舒服,因此一張紙只要正面寫了字,程行就會換到下一張紙上去寫。
這是姜鹿溪很看不慣的一件事情。
因為小時候沒錢買本子。
她每個本子用的都很節約。
甚至還撿過別人不要的本子去用。
若非如此,別人上學時都會把筆記記在筆記本上,方便觀看。
想要去背筆記,直接翻開筆記本就行了。
而她卻把筆記全都密密麻麻的記在了課本上。
有時候想要去翻看想要找的筆記,或者是想要去背筆記。
得一頁頁翻許久才能翻到。
姜鹿溪直到高中才不缺本子,反而本子越來越多。
因為在安城一中,班級里考試考了前三名的學生,老師都會獎勵本子,因此她不僅不缺本子用,還賣了許多本子。
但即便這樣,姜鹿溪還是覺得一張紙不用背面只用正面是一件很浪費的事情。
程行在這半頁上寫道。
鄭燮的這句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中的東西南北風,很多老師教的時候,都會把東南西北風翻譯成酷暑的東南風和嚴寒的西北風,因為竹子經過酷暑的東南風和嚴寒的西北風后依舊堅韌,以此來體現竹子本身的頑強。
有些老師呢,也會把東南西北風比喻成艱難險阻的磨難。
但如果對我們古代的陰陽五行,道家文化了解一些,就會知道這句詩里的東南西北風,描述的是一年四季里的春夏秋冬,詩以東南西北風代替春夏秋冬,以此來彰顯竹子不論在任何季節,經過怎樣的風吹雨打,都依舊能挺拔如初。
雖道理一樣,但東南西北風,可不是什麼東南風和西北風哦。
寫到這裏,你肯定會問,為什麼這些話你剛剛不直接當眾講出來,這樣的話,我不就贏了嗎?我不就可以不用當眾失了面子了嗎?
小啞巴,我們倆之間的爭論,不論誰輸誰贏,都沒關係。
這是自家人的事情。
但是在外人面前。
只能是你贏。
程行,2011年正月十六。
他在最後,竟然還寫了一個名字和日期。
姜鹿溪看完後抿了抿嘴。
前面寫的還好好的,後面怎麼開始胡言亂語耍起流氓來了?
什麼叫自家人的事情?
什麼時候跟伱成為一家人了?
一家人,這輩子都沒可能。
不對,下輩子也沒有可能。
姜鹿溪想着,把程行的作業本合了起來。
「程行剛剛讓你看的什麼啊?看的那麼入迷。」下了課後孫瑩跟趙靜在探討着一道數學題,跟趙靜探討完了之後看到姜鹿溪還在看着程行遞給她的作業本,便出聲問道。
姜鹿溪想了想,把程行寫在紙上的東西向她說了出來。
同時,姜鹿溪說的時候,聲音還提高了一些。
當然,她只說了前面大部分的。
程行在最後所寫的那一段,姜鹿溪是肯定不能說的。
孫瑩聽完後愣了愣,她問道:「那為什麼剛剛程行沒有反駁我們?要是他說出來,贏的就是他了,輸的就是我們了。」
「或許是因為快上課了,所以他才沒說。」姜鹿溪道。
「哦,應該是這樣的。」孫瑩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一臉劫後餘生地說道:「還好快上課了,不然輸的就是我們了。」
雖然現在也不算贏吧,但也沒有輸。
如果剛剛程行就把這些話全都說了出來。
那麼丟人沒面子的可就是她們了。
聽到姜鹿溪跟孫瑩的談話之後,周圍的人也都愣了愣。
所以原來剛剛程行並沒有輸,只是因為快上課了的原因,所以才沒有講。
「怎麼程行懂的那麼多啊!我剛剛上課的時候還想出了那句任爾東西南北風,因為這句以前上學的時候聽老師講過,是東南風和西北風的意思,現在聽程行這麼一講,顯然不是這麼翻譯的,在詩句里東南風和西北風也不是挨着的。」李丹說道。
「很顯然,程行的學問,已經超過老師太多了。」王顏此時笑道:「我剛剛上課的時候也在想學過的關於春夏秋冬的詩詞,發現正像是程行早自習在講台上所講的那樣,所有的東南西北,對應的都是春夏秋冬。」
「而且我還發現了一個有趣的規律,那就是只要一首詩里出現東風,大部分的情況下,作者都會在這首詩里再加上一個春字,比如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還有李煜的《虞美人》,前面寫了小樓昨夜又東風,最後一句便是一江春水向東流。」
「確實如此。」李丹笑道:「我最喜歡的戴叔倫的《蘇溪亭》裏,上一句是蘇溪亭上草漫漫,誰倚東風十二闌。下一句便是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對對對。」孫瑩此時也說道:「那首經典的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後面的一句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里就有東風二字,現在想來,程行說的一點都不假,東風對應的就是春天。」
孫瑩說完後碰了碰姜鹿溪的衣袖。
她小聲說道:「鹿溪,我們以後可以跟程行比數學比英語比理綜,就不要在文學詩詞上跟程行比較了,感覺他有點厲害,我們比不過。」
「你投降的倒是真快。」姜鹿溪道。
「沒辦法,他在這方面確實有些造詣,他也沒多大啊,真不知道他是從哪得來的這些知識,以前也沒有見過他有看什麼書啊!」孫瑩說道。
「不過沒事,鹿溪,我只承認他在語文這一科上有些造詣,但是理科又不只是語文,還有數學英語跟理綜呢,我們在其它方面肯定能隨便打敗他。」孫瑩說道。
姜鹿溪沒吱聲。
誰想跟他比了,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他比。
要不是他這兩天老是惹自己,自己哪裏會去跟他爭吵?
還不是他這兩天做的事情太過分了?
拉自己的手,搶自己鑰匙,不讓自己帶書回去。
還說自己鑽牛角尖認死理。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很可惡。
特別是鑽牛角尖認死理。
姜鹿溪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個鑽牛角尖認死理的人。
樓下,程行與周遠從廁所里走出來。
他們兩人到旁邊的水龍頭處洗了洗手。
「程哥,你笑什麼?」周遠發現程行從跟他下了樓後就一直在笑。
「沒什麼。」程行搖頭道。
程行此時在想,姜鹿溪現在應該把他寫的東西給看完了。
看到最後的時候,估計又該羞惱了吧。
不知道為什麼,程行很想看到姜鹿溪露出其它表情的時候。
或許是前世又或者是前段時間,看她清冷平靜的樣子太多了吧。
她學生時代還算好的。
前世許多年之後再見她時。
那時候的姜鹿溪才是真的冷。
又因為已經成為了公司的高管,帶着上位者的氣勢,那種冷,是距離很遠就能感受到的,因此才讓程行許多次都想上前,但最終卻沒能走到她的面前。
2011年,還只有十七八歲的姜鹿溪雖然也冷。
但跟前世程行見到的那個身居高位的姜鹿溪,已經差遠了。
她這些冷,對於班裏的其他男生來說或許是不可靠近的。
但是對於重生後的程行來說,再加上兩人已經相處了將近半年的時間,已經造不成太大的影響了,因此有時候看她冷着臉露出惱怒的表情,也很有趣。
權勢,不只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外衣,女人也是。
沒有了那份權勢的姜鹿溪,對於程行來說不再遙不可及,但雖然褪去了權勢的外衣,姜鹿溪的內心依舊是無比堅定的。
想要追到她,依舊沒有想像當中那般簡單。
不過還好的是,程行不會再像前世那般只敢去看,只敢把喜歡藏在內心最深處,不敢承認,不敢去喜歡,不敢走到她面前就是了。
這一世,哪怕姜鹿溪日後依舊取得了前世的成就。
程行依舊能站在她的面前,說一句喜歡她。
這是重生帶來的底氣,也是程行明白自己內心後所有的勇氣和執着。
「程哥,聽說你跟班長爭論一句詩詞沒有爭論過她?」周遠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程行好笑地問道。
這傳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事情還是早自習上課前才發生的。
自己下課了就去找了周遠。
周遠還沒來得及跟別人說話呢。
「你們剛爭論時,前面就有同學把消息往後傳了。」周遠說道。
「嗯,是輸給了她。」程行笑道。
「班長果然厲害,竟然還有人能在詩詞文章的討論上贏過你的。」周遠道。
「姜鹿溪語文成績又不差。」程行笑道。
其實,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描寫的是哪個季節的這個題並不難,只要不像孫瑩那樣上來看到春風想都不想就寫春天,稍微思考一下,班裏大部分學生都能做到,姜鹿溪當時思考了良久沒有下筆,只是因為她喜歡鑽牛角尖了而已。
在與姜鹿溪的相處中,程行大概是了解到了姜鹿溪是什麼人,這個人是個很喜歡認死理,很喜歡鑽牛角尖,也是一個非常執着的人。
她有些像是十二星座里處女座所描述的那樣,做事很認真,眼睛裏容不得半點沙子,桌面永遠整理的整整齊齊,幫程行複習時,會提前給他寫好將要複習的內容,詳細到了每一個課程每一個知識點每一道題。
心思縝密、感情內斂、思路清晰,不太會被一些事情沖昏頭腦,是個內心豐富極其內秀的人,當然,也是一個追求完美的人。
嗯,思想傳統,戴個眼鏡,有些古板。
大概,這就是姜鹿溪給程行的印象了。
因此,她才會在知道春風只是作者用的比喻手法,梨花說的是雪花的情況下,依舊模稜兩可,不知道該去選啥。
她肯定是知道春天是錯的,但是這句詩的上一句作者偏偏又明明白白的給出了八月這個時間,在她看來,就算是世界毀滅,八月也只能是秋天。
因此,便開始了天人交戰,左右為難。
程行要是不給她解惑,她能在這一題上卡半年。
當然,本來只是這麼一道小題,程行也不會大費周章給她講那麼多,程行之所以把東南西北的風向對應各個季節的知識講的那麼清楚。
那是因為高三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就有根據詩詞寫季節的題。
程行記得很清楚,或許是因為即將高考的原因,學校想打壓一下學生們心高氣傲的氣焰,讓他們能夠繼續靜下心來,謙虛的繼續去認真學習。
因此高三下學期第一次月考的卷子非常難。
裏面的第三大題,也就是根據對詩詞意思的理解填寫對應的季節這一題,因為很多詩詞他們都沒有學過,很多學生都在這一題上錯了很多。
哪怕是姜鹿溪,也在這一題上錯了一道小題。
程行還記得那道小題,詩句里給出了菡萏,柳樹和南風,這一題是那整個大題中最難的一題,基本上全班的人都給做錯了。
這一題的解,確實不只是南風這一個解,如果知道那句詩的全詩,或者是知道那首詩的詩名,便知道這首詩寫的是荷花,知道荷花,也就知道夏了。
因為荷花只在夏天盛開。
又或者是知道菡萏這個詞的意思,那也能對一半。
因為菡萏的意思就是荷花。
但很多人對於菡萏這個詞的了解並不深,再加上裏面有個柳樹,詩詞裏出現柳樹大多都在春天,因此基本上選擇的都是春天。
全校的學生中,做對這一道題的只有幾個人。
文科一班的陳天祥跟周文杰做對了。
李妍做對了,陳青做對了。
而他們,無一例外,都是看了很多古詩詞,對這首詩詞是相當了解的,如果是了解全詩的話,那想要知道夏天也就很容易了,因為詩詞出現了南風之後,作者在下一句之中,就寫了夏暑這兩個字。
或許是安城這座小城市的老師水平不夠,又或者是他們看的書少了,後來安城一中的老師們在給學生講解這一題時,也都是從全詩,從菡萏是荷花上入手,並沒有提詩中最容易分出季節的南風。
其實也怪不得他們。
程行知道風向對應季節,也是在看了許多古籍之後,那時候的程行為了配得上作家這個身份,只要是古文,不論是什麼分類的,程行全都給看了一遍。
回到教室後,程行問道:「看完了?」
「嗯。」姜鹿溪點了點頭,道:「你把本子拿回去吧。」
「不拿,拿了我豈不是成小狗了?」程行問道。
姜鹿溪很想說,你剛剛都把本子給拿過來了,不已經是了。
但想了想,不能這麼說。
因為她想到了之前程行第一次把課本扔過來在紙上寫的話。
這個流氓。
姜鹿溪一想到那句話,臉就止不住微微泛紅。
真不知道他寫了這句話,以後找了女朋友,或者是跟別人結婚之後,想到這件事情他會怎麼想,會不會害臊,而且要是被他以後的女朋友或者是老婆知道了,人家大概心裏也會很難受,也會吃醋的吧?
因此姜鹿溪問道:「你剛剛下了樓,那張紙撕碎扔垃圾桶了嗎?」
「嗯,扔了。」程行道。
「嗯,扔了就好,不然要是被你以後的老婆發現,你會很麻煩。」姜鹿溪道。
「啊?」程行聽到她說的話有些無語,這小啞巴腦迴路也太大了吧。
「不會,紙上寫的那個人就是我老婆,我老婆已經看過了。」程行道。
姜鹿溪再也忍不住用腳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腳。
她的腳很小,雖然看似用力,但踢的並不疼。
因為這是冬天,程行腿上不只是穿着秋褲,外面的褲子也是加絨的。
姜鹿溪這一腳,跟撓痒痒沒什麼區別。
但程行還是大聲喊了出來。
然後周圍的人全都向他望了過去。
「程哥,你這是怎麼了?」旁邊的男生問道。
看着程行這大驚小怪的樣子,雖然知道他在裝模作樣,但姜鹿溪還是忍不住俏臉微紅的轉過了身,然後一本正經的看起了面前的書,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踢完之後她才有些後悔。
這不應該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才對。
想一想,這段時間,她已經踢了程行好幾次了。
但有時候程行太可惡了,腦子一上頭,就忍不住了。
就像剛剛那樣,這種話不是怎麼能說出口的?
姜鹿溪就算是不想踢也忍不住了。
想着,姜鹿溪生氣地把他的作業本扔到了他的桌子上。
都怪程行,不然自己哪會如此反常。
「沒怎麼,就是閃到腰了。」程行笑道。
他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
翻開姜鹿溪扔過來的作業本,發現不知何時,第二頁的那張紙被人給撕掉了。
程行笑了笑,不用問,這肯定也是姜鹿溪撕的。
把英語書拿出來,等英語老師來了之後,程行認真地聽起了英語。
時間就在這枯燥且有趣的學習中度過了。
學習是枯燥的,但有姜鹿溪,學習便不枯燥了。
偶爾閒暇時,逗一逗身旁這個自己喜歡的女孩兒。
在心動來回跳動間,逸趣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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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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